第24章 皇子盛宴
第24章皇子盛宴
我正愣愣的出神,有人悄悄走近前,伸手蒙住我的眼睛。手掌很大很厚實,從捂眼睛的角度我猜來人個頭比我高,能玩這麼小兒科遊戲的人除了廷璐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了。我暗笑,故意不出聲回應。背後很安靜,他似乎也打算跟我耗下去。這小子還真能有耐性啊。
「嗯。」我咳了一聲,帶著微微笑意說道:「再不鬆手我可要咬你了。」
見他不動,我索性拉過他的手張嘴咬下去。廷璐「哎喲」叫了一聲,一邊吸著涼氣,一邊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我:「我還以為你說著玩的,真下嘴咬呀?」
「這才顯得我們情意濃啊。」我俏皮的一笑,「從前有個妻子很愛他的丈夫,可妒心很強,有次聽說丈夫在外沾花惹草的事,一氣之下就在他手腕處留下一圈齒痕印記。後來每當別的女人一靠近,丈夫就躲,還把手腕亮給別人看,說:我老婆很愛我,看,這就是你儂我儂的印記哦。」
見我講的很認真,廷璐半信半疑,低頭看齒印,又看看我,不確定我的話是真是假。我暗自偷笑了一下,轉身欲走。他突然燦然一笑,伸手朝我拉來:「既然如此,那我也在你手腕上留下愛的印記好了。」
「我才不要!」見他撲上來,我咯咯笑著拔腿就跑。
「好啊,原來你在騙我!站住!」廷璐摞起袖子朝我大步追來。
「木蘭姑娘,我家夫人交待說,等你回來請先去正堂。」
這天,我和小青從福林珠寶店回來,剛進府就見一個丫頭迎了上來。我把領回來的一袋子珠寶交給小青讓她先放回房去,自己一個人朝正堂行去。
自從那天廷玉進宮回來后,氣色好轉不少,聽說皇上請御醫給他看過,還賞了葯。今天已經全無大礙和廷璐一起進宮去了,廷璐依然是皇子伴讀的身份,他卻升了新職。我父親姚文元近來身體不爽,在我剛來京城不久便告病回了老家。禮部尚書一職不能長期空缺,皇上便升任了一位中書臨時擔任禮部尚書,同時讓廷玉補了侍郎的缺。
原本朝廷用人要經過京試的選拔才能留用任職,但是廷玉礙於父親張英連任了三次總試官,為避嫌不便參加京試,結果一拖好幾年。皇上了解廷玉的能力與才氣,便特准他走恩蔭,成為唯一一個沒有經過京試的朝廷命官。通過這件事也足見皇上對廷玉有多寵愛了。升遷之時,他曾向皇上提出過請求指婚的事,皇上沒有立即恩准,只說容考慮幾日。當我得知這件事時,一連多天緊張地提著一顆心,幾天後遲遲不見有什麼動靜,心頭那塊石頭便漸漸放下來。
走進正堂,我意外地發現廷璐和廷玉都回來了,個個面帶笑容的在跟母親談話。
「木蘭呀,廷玉兩人正等你呢。」張夫人起身招呼道。
廷璐開心地笑道:「我們晚上有飯局了,今天是大阿哥福晉的生辰,晚上有堂會,剛才差人請我們過去一起同樂呢。」
「我也去?」我很意外。
「是啊,阿哥不光請了我們,聽說還有納蘭家的,福全家的,索額圖家的都去呢,都是平時關係不錯的年輕人們。」廷玉微笑的說道。
關係不錯?有納蘭揆方在,關係可大大的錯了……我悻悻地拉下眼皮,心裡小聲嘀咕著,轉眼看向廷璐,他正捂嘴吃吃的笑,一臉心知肚明的表情。廷玉見我在看廷璐,奇怪的看了一眼,「怎麼了?我哪裡說錯了?」
這一問,廷璐笑的更放肆了,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張夫人拿廷璐沒辦法,無奈的搖了搖頭:「好了,你們各自準備吧,別誤了事就行。」說完,起身離去了。
廷璐竄到我身邊,笑嘻嘻地小聲說:「哎,你的表情真好笑,有他在才有意思,今晚可有熱鬧瞧了。」
我給了他一肘,哼道:「你到底想看誰的熱鬧。」
我回房梳洗打扮,換上一件素色的新衣裙重新來到大廳,剛好小史進來報:「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廷璐扭頭看向廷玉,廷玉點點頭,「那就出發了。」
馬車搖搖晃晃地朝大阿哥府上行去,這是我到京城以來第一次參加別人家的宴會,而且又是大阿哥家的,相信場面一定熱鬧非凡,終於可以見識到皇家辦宴會的壯觀場面了,我不禁滿懷激動的期待著。外面傳來一陣騷亂,聽見有女人在哭,我掀起帘子朝外看去,只見剛剛經過的一輛囚車上關押著幾位年輕姑娘,有的面無表情的發獃,有的抱頭痛哭,不知她們犯了什麼罪,年紀輕輕的就被關入囚車。旁邊有個差役凶神惡煞的拿鞭子指著她們吼道:「哭,你們還知道哭!真不知好歹,選你們當秀女是你們的造化,前世修來的福分,有什麼可哭的?還想跑,告訴你們,跑也沒有用,誰敢收留你們就是窩藏秀女罪要砍頭的!」
秀女?原來她們是要被送入宮的秀女啊!我不禁睜大眼睛仔細打量起來,奇怪,看她們的模樣和裝束分明是漢人,記得秀女歷來是從八旗中選中啊?對了,好象還有個漢軍旗,看來她們多半是漢軍旗門下的。
「就知道跑,父母把你們養這麼大容易么,也不想想你們一跑,父母要連坐的,連坐懂不懂?」
聽著差徑的叫囂聲,我漸漸聽明白了,原來她們得知被選上了秀女聯合起來要逃,結果卻被追了回來。唉,真是好可憐啊。原來並非所有姑娘都願意當秀女,從我了解的那點歷史來看,皇家選秀也是要看出身的。對官宦人家的女兒來說,選秀是個能嫁入皇室光大門楣的好機會,對普通民家的女兒來說,那就是惡運了。不能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話,就只當個宮女,直到人生最美好的青春歲月耗盡。
幸好我不在八旗,而且父親剛剛退職,選秀怎麼也落不到我頭上,想到這兒,不禁為自已感到慶幸。我還在出神,突然馬車一晃動停了下來,定神一看,原來已經到了阿哥府。
有下人上前為我打簾,廷璐上前把我扶下馬車。
在廷玉的帶領下,我和廷璐跟著從正門走進去,和霄和小史將禮物交給登記官,從側門跟了進來。通報官正大聲通報來客姓名,輪到我時聽他報道:「前禮部尚書姚文元之女姚木蘭到!」
「廷玉兄弟,木蘭姑娘,快裡面請。」大阿哥笑呵呵的迎上前。趁他們寒喧著,我舉目打量四周,嘩,不愧是皇家府地,建制和布局處處顯露著皇家威儀的派頭,院牆是統一的青磚綠瓦,房屋處處雕樑畫棟飛龍走檐,院兩側擺著很多外形奇異的盆栽,此刻在一行行大紅燈籠的映照下,處處透著十足喜氣。
趕上喜慶日子,院里聚集了很多人,好象是賓客的從人們,門外等的都是地位較低的,有點身份的都在院里候著。還有阿哥府上的下人們不停跑動著,忙著整理物品和招呼客人。
忽聞胤禔說了句什麼,我收回目光轉回頭,他們正笑吟吟的看著我。剛剛好象在問什麼吧?見我一時愣住,廷璐哈哈笑道:「木蘭已經看呆了,連我們說什麼都不知道。」
「這府牙去年才重新裝修過的,木蘭看著還喜歡嗎?」胤禔笑問。
「還好拉,第一次來看什麼都新鮮,讓阿哥見笑了。」
「這一次就當認門了,以後可要常來啊。」胤禔見外面又來了人,離開我們朝門口迎去。其它的,便由阿哥府的僕人引我們去後院。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家宴,一走去才發現規模比我想像的還要大,亭廊下和院落里擺了幾十張大桌,已坐滿七七八八,被邀的賓客們錦衣玉帶多是官場貴權之子。其中一桌轟然笑起,吸引了附近很多目光,抬眼一瞧,正好有人抬頭朝這邊看來,正跟我打一照面,熟悉的面孔不是納蘭揆方又是誰?
他顯然沒有想到我也會來,笑容生生僵在臉上,一時愣住了。旁邊有人朝這邊看了一眼,扭頭說了句什麼,納蘭揆方的臉色微變,紅紅的很不自在,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唉,這才是冤家路窄,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我心裡直嘆氣,但願今天能平平安安的過去,別再添什麼難題。
廷玉和廷璐被下人帶往男桌,我則被帶向另一頭,西邊坐著三桌女眷,個個衣著華麗珠環翠繞,正相互談笑著。直到這時我才注意到,女眷們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的,只有我是單一個。想到要跟一群不認識的人們坐在一起,心裡頓時沒了興趣。我一走過去,女賓們紛紛抬頭打量過來,大概見面生便又各自談笑起來。
我被安排在一處空位上,跟周圍光鮮照人的姑娘們相比我的裝束顯得過於簡單,對面坐著那位姑娘似乎是主家的,打扮得最為貴氣,模樣也頗為明艷。見我要坐她對面,似乎顯得有點不高興,叫住引我來的下人,問道:「這位是誰呀?」
「回福晉,是木蘭姑娘。」
福晉?想不到竟被安排到主桌上。我著實有些意外,忙行禮道:「福晉吉祥。」
「木蘭?」福晉的氣息變了,眉頭一挑,意外的上下打量我,旁邊幾位姑娘似乎也對我格外留意,紛紛朝我再三審視,顯然她們聽說過我的名字。很快,她們看我的眼神全變了,有的是嫉妒和不屑,有的是驚訝,還有人帶著少許憤恨。
福晉若無其事的淡笑,「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姚家的木蘭呀,既然安排在這兒了就坐下吧。」
「聽說姚家出美人,看來所言不假呀,瞧這模樣長得多水靈。」坐在福晉身邊一位同樣珠光寶氣的姑娘說了一句,只是口氣怪怪地,一點也聽不出讚美之意。
「那是呀,不然張中堂家兩位公子都爭著要呢。」福晉捏著手帕點點唇角,不懷好意的看了我一眼。
「就是,要不我們爺的魂也被她……哎喲!」坐在福晉右邊的女孩上趕著湊話,話沒說完突然叫了一聲,驚恐的看了福晉一眼忙飛快低下頭吃飯。福晉則面色如常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我暗自好笑,這個人想拍馬屁結果拍到馬蹄上,剛剛定是被福晉暗中踢了一腳才打定話口的。
來時曾聽廷璐介紹過大阿哥的女眷們,胤禔共有三位妻妾,嫡福晉妒心強不許他立側福晉,只有兩位妾室,能有資格跟嫡福晉坐在一起的應該是那兩位妾室吳雅氏和錢氏。吳雅氏是去年娶進門的沒有任何背景的民家女子,斷不會這樣去迎合主子。想來挨著福晉的那個說錯話的女孩就是錢氏了,在錢氏身邊安靜坐著的姑娘一定是吳雅氏。讓我不解的是貼福晉坐的另一位貴氣姑娘是什麼來頭,聽語氣跟福晉交情菲淺。
聽著她們一唱一合的冷嘲熱諷,我心裡很惱火,不知哪裡得罪過她們。最讓人感到震驚的是錢氏那句沒說完的話,一下子讓我起了幾分警惕。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莫非聽說了什麼,或是胤禔有什麼奇怪的舉動讓她們對我起了疑心?
我不動聲色的喝茶,心頭急速展開轉動。記得剛來京城不久,有段時間胤禔經常跟廷璐一道回府,吃過晚飯才回,興許那會兒讓福晉對我產生了敵意。想到這兒,我心裡大致有點數了。
「福晉,你可別小瞧她呀,早先我就風聞過木蘭姑娘的厲害,能把兩位張公子哄得團團轉那也是能耐,你說是不是?」那位貴氣姑娘又開口了,聽著口氣跟納蘭公子倒有一拼。
「這樣一說,我還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呢。」福晉斜了我一眼,巧笑道:「我們應該向木蘭學學這份能耐,怎樣吸引更多男人注意呢?」
「啊?福晉,有心學當然是好事,可是您身邊已經有大阿哥了,讓阿哥知道恐怕不太好吧……」我睜大眼睛故意跟福晉裝糊塗。我的話一落,錢氏忍不住撲哧笑出聲,還有幾個也跟著笑起來,福晉面色很難看,冷冷的目光掃了一圈,大家忙收斂起表情低頭喝茶,福晉的目光又回到我身邊,不悅地瞪了一眼正要說話。這時,吳雅氏出言提醒道:「姐姐,太子爺來了。」
扭頭一看,太子笑容可掬的走了進來,大阿哥已經迎過去了,福晉見狀忙起身跟過去。幸好吳雅氏替我解圍,我總算輕輕吁了口氣。吳雅氏沖我笑了一下,我輕聲道謝。
太子爺的到來驚動了原本安座的眾賓客,大家紛紛行禮以對。我跟著女眷們也都站了起來。太子跟一班親貴們打過招呼,又跟廷玉和廷璐說了幾句,然後扭頭朝女眷這邊望來。我隨著大夥齊行禮,只見他的視線俊巡一番,視線落到我身上定住,他微微一笑,點了下頭。男賓們相互打趣的笑著,誰也沒有留意到這邊。但是這個細微的動作,卻難逃有人心的法眼。此舉正被福晉,錢氏還有那個不明身份的貴人看個正著,她們一臉狐疑的齊唰唰朝我看來。
大家落座后,那幾道視線就沒離開過我,福晉滿腹疑心的打量著我也不說話,錢氏則是又驚又疑對我看了又看,而那位貴人一邊喝茶,一邊偷瞄著我,眼底閃過一抹興災樂禍的笑。桌上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吳雅氏手持酒壺為福晉倒酒,隨口說著祝賀的話,藉機擋住了福晉望向我的視線,這一開口,大家紛紛附和著舉杯向福晉祝酒,桌上氣氛這才變得活絡開來。
吳雅氏順手幫我也倒了一杯,我忙不迭的道謝。見大家在說笑,她小聲對我說道:「我聽爺提起過你,說你會做一些好吃又有趣的飯菜,早就想見你一面了。」
「別提了,那都是我心血來潮做著玩的,不值一提。」我汗顏道。
「以後我們常來往好嗎?我很想跟你學幾道手藝呢。」她沖我微微一笑,桌下的手伸過來輕輕握了我手一下。她跟其它人不同,待人很和善。我笑著點了點頭。「好呀。」
男桌那邊斗酒斗的很熱鬧,不時有鬨笑聲傳來。其中屬納蘭揆方的嗓門最大,拎著酒壺滿桌轉,這回又揪住廷玉吵著要拼酒。不止吸引了附近幾桌的注意,連我們女桌也朝那邊看去。廷璐見納蘭揆方纏著廷玉不放,當然要為自家人出頭。於是端著酒壺搞小動作,待納蘭揆方的視線一離開酒杯馬上偷偷滿上,而後者顯然喝多了完全注意不到有人搞鬼,見大家動不動哄堂大笑,愣愣的不知所以然。
「納蘭就愛貪杯,廷璐也真是的,等著看他笑話呢。」福晉身邊的貴氣姑娘不開心的氣道。
「要不,找個人過去提醒一下?這樣下去非喝高不可。」
「讓他喝死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我小聲問吳雅氏,說話的那位姑娘是什麼人。吳雅氏小聲道:「她是納蘭的正室和碩郡主。」
什麼?她是納蘭的妻子!我吃了一驚,怪不得她看我的眼神有問題,想來對我早就大有意見了。這下可好,那邊的納蘭揆方已經讓我神經緊張了,這邊又有福晉和和碩準備跟我擺擂台,看來今天要面對的是場鴻門宴哪。我暗暗嘆了口氣,扭頭望了一眼男桌那邊,廷璐正喝到興頭上,跟著一群人起鬨逗笑。
我靜靜的埋頭吃飯,誰也不想招惹,只盼著快點從這裡離開。好不容易熬到宴會結束了,下人們川流不息的忙碌著,不一會兒,就將賓客桌上的物件一一清理乾淨,換上清茶放到每個人面前。
阿哥府上請來的戲班子已經搭好檯面準備唱堂會了。大家磕著瓜子相互閑聊著。一會兒,下人領著班主將節目單捧到福晉面前,「主子,爺請福晉點個節目。太子爺點了一出玉鐲記。」
福晉接過節目單掃了一眼,隨便點了一個。下子繞過眾人停到我身邊,恭身問道:「木蘭姑娘,我家爺請您也點一出?」此話一出,大家臉上均露出意外的神情。
「我?」我扭頭朝那邊的男桌看去,胤禔正沖我點頭笑。再看福晉端坐在座位臉色微紅,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似乎在極力剋制著洶湧的情緒,端著茶杯的手指指尖已經泛起白色。胤禔也許是無心,可在座的誰都比我有來頭卻單提出讓我點戲,這不是把人往風口浪尖上推嗎?接過燙手的節目單掃了一眼,全是從未聽說過的戲目,這樣的場合總不能亂點吧?
「讓你點就點吧,這些戲都不錯,不會點差的。」旁邊的吳雅氏輕聲說道。
「我看不懂這個,不如請和碩格格點吧。」
沒等下人把禮單傳過去,和碩格格的口氣卻沒那麼善意,嬌笑:「哎喲,那可不敢當,人家可是點名讓你點的,我點的話豈不掃了別人的興。」福晉聽在耳里,臉色又是一變。
班主還在下面跪等,我只好隨意點了一出將單子退給他們。廷玉廷璐和太子爺皇子等人同坐一席,離我這邊只隔著一張桌子,彼此能聽得到對方的談話聲。只見興頭上的胤禔講得眉飛色舞,「…其實那個蒙古佬就是一介武夫,竟然對皇阿瑪安排的歌舞不感興趣,只知埋頭大吃。後來皇阿瑪問他,你喜歡什麼節目呀,他說他只對一些小戲法感興趣,結果露了一手,真的把在場的全都震住了。」
「是個什麼戲法?快講講看!」
「就是……說不如做的好看,這可要請木蘭姑娘給大家做示範才行。」
正在喝茶的我突然被嗆了一下,廷璐哈哈一笑:「大阿哥,你在說笑吧,這跟木蘭有什麼關係?」
「放心,我問過他的副手,沒錯的。」胤禔扭頭沖我高聲叫道:「木蘭姑娘,你幾時把教噶爾丹的戲法也教教我們呀?」
「噶爾丹?」我吃了一驚,難道那天遇到的蒙古人,就是歷史上曾被康熙三征蒙古最後落得全軍覆沒的蒙古王噶爾丹!聽他一說,腦海中頓時跳出一雙鷹隼般犀利的黑眸,難怪神情中總帶著幾分睨視天下的傲氣,換成別人萬萬學不來的。這時,男桌那邊很多人在看著我,廷璐笑嘻嘻的插進來,好奇的低問,「喂,你幾時見過噶爾丹,我怎麼不知道?」
「可能是上次幫我追回錢袋的那個蒙古人吧。原來他是噶爾丹!」
胤禔笑著走過來,「難得今天把木蘭請來,不學幾手那就太可惜了。沒準哪天皇阿瑪想看了,我也好賣弄賣弄啊。」
「看不出木蘭還會這個呢,俗話說一招鮮吃遍天,沒準木蘭將來還可以靠著這個去天橋賣藝什麼的!」納蘭揆方壞壞的笑道。「趁今天爺幾個心情好,露一手給瞧瞧?」
納蘭揆方的口氣怎麼聽怎麼心裡犯膩,我心裡有點不快,坐在位子上正在猶豫,就聽福晉淡淡地說了一句:「爺,你們愛怎麼樂就怎麼樂,您就讓我們吃個安省飯不行嗎?」
廷璐看了我一眼,馬上去推胤禔:「是啊是啊,今天好歹也是福晉的生辰,別打攏她們的興緻,我們喝我們的。」
表面上看似福晉幫我解了圍,但是臉色卻不怎麼好看,沉著一張臉幾次朝我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台上的堂會已經依依呀呀的唱起來了,我卻完全沒有看戲的心情,眼睛望著戲台心思早飛去了別處。胤禔此番舉動給我惹來不少麻煩,光是福晉那張陰沉沉的臉已然叫人沒了興趣。
在我出神的時候,男桌那邊一直有道視線注視著這邊,扭頭看去,恰好跟胤禔打一照面。他爽朗的一笑舉杯沖我示意,正跟他說話的太子停下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因為胤禔和太子爺的位置剛好正對這邊,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頭。當我轉回頭,猛然間發現福晉正忿忿然地看著我,臉色陰晴不定。
「明明是福晉的生辰宴,如今倒讓木蘭成了宴席上的紅人,這等魅力我們可誰也學不來啊。」和碩格格酸溜溜的說了一句,扭頭對福晉道:「福晉要小心了,象木蘭這樣會討人歡心的姑娘,誰見了不喜歡,我要是男人怕也要被她迷住了。」
福晉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直直瞪著我看。恰好有丫頭拎著水壺過來續水,有水珠飛濺上福晉的手,她氣得忽啦站起身狠狠扇向丫頭,氣道:「死丫頭!都燙到我了!」
「哎喲!」丫頭叫了一聲,收勢不住身子朝這邊倒來。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猛然間發現滾燙的開水傾泄過來,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轉眼間熱水嘩啦盡數澆到身上,手火辣辣的燒起來。剛被我扶住的丫頭見狀,臉嚇得慘白,忙撲嗵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這一變故把所有人都嚇住了,福晉一驚,見我吃了苦頭眼底間流露出幾分解氣與得意。錢氏驚惶的看向福晉,和碩格格一時也忘記了反應,怔怔的看著。唯有吳雅氏忙搶過我的手細看傷勢,「老天,這可怎麼好,都燙紅了!」
皮膚已經燙的沒有痛感了,麻麻的,漲漲的,好象快起水泡了。
「福晉,你這是怎麼搞的!」一聲怒喝響起,胤禔飛快趕過來,見我雙手紅腫不堪頓時氣紅了眼,扭頭踢向跪地的丫頭,「還愣著做什麼,快去端涼水!」丫頭磕完頭,慌忙跑開。廷璐緊跟著衝過來,先是狠狠瞪了福晉一眼,礙於身份不便說什麼,忙把我扶坐到一旁坐下,輕輕的捧著我手心痛的不得了,「覺得怎樣,痛不痛?」那神情恨不得替我受了這份罪。
「只是被燙到,又沒卸胳膊斷腳的,沒那麼嚴重的。」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我虛笑了一下。
「把手泡進來先消消痛。」廷玉接過丫頭端來的水盆,一邊幫我把衣袖挽起來。當看到手腕上的玉鐲,他動作一頓,扭頭看了我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眸光。他顧不及問繼續幫我挽衣袖。手腫了起來,玉鐲脫不下來他便用手帕將其固定,然後輕輕把我手浸入水中。這本是丫頭的事,他一個大男人卻親自來做,看在周圍人眼中,多的是羨慕的目光。儘管有大家跑來跑后的照料,這一會兒功夫,水泡還是羞澀欣喜的冒了出來,很張揚的示給大家看。
太子爺也圍上來俯著身子探視著我,見傷勢嚴重,扭頭叫過一個下人:「你快回去叫個御醫過來。有什麼冶燙傷葯的,挑著好的儘管拿來。快去!」
吳雅氏忙道:「我屋裡也有葯,小蘭,快去我房裡拿來!」一個丫頭應聲一溜煙跑去。
胤禔看了半晌突然怒了,青著臉,扭頭沖福晉叫道:「你瘋了,好端端的打什麼人?」
「怎麼,我打個丫頭都不行?我看你才是瘋了,今天明明是我的生辰宴,你卻對她大獻殷勤。你眼中還有沒有我?」福晉眉頭豎起,滿臉嬌縱的叫道。這話一出廷玉等人全都愣住了,大家看看胤禔又看看我,個個心懷異想。廷璐扶著我的手不自覺的加重力道,眼睛直直望著胤禔。
「你說什麼?」就象被人戳掉了面具,胤禔面色微紅,聲音提高不少。
「打從請木蘭來我就知道你沒安心!哼,不過是燙了一下也值得你心疼成這樣,就算是我燙的又怎樣,你羞辱我還不夠嗎?」福晉說完,氣哼哼的調頭離去。胤禔氣得一甩袖子,說不出話來。和碩格格有些不快的望著一處,一看她的表情,我下意識的看向四周,視線掃過人群,突然發現納蘭揆方站在人群外,怔怔的看向我這邊。奇怪,這個好事的納蘭揆方居然沒有上趕著拿我取笑,倒讓人有些意外。
「現在好點沒?」耳邊傳來廷璐輕輕的聲音。
我點點頭,「已經不痛了,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手背手指上全起了水泡,看上去頗為嚇人,唉,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疤痕。廷玉起身向胤禔告辭,廷璐扶我站了起來。見我們要走,吳雅氏忙用手帕替我將手包住,一邊提醒道:「回去用針把水泡挑了,放出水就好,仔細著千萬別把皮弄破,不然會留疤的。」胤禔命管家備馬,然後帶領我們一起出府。
「木蘭姑娘,今兒真是對不住,我替福晉給你賠個不是。」廷璐扶我上車時,胤禔突然上前說了一句。我回頭笑道:「大阿哥客氣了,又不是什麼要命的傷,養幾天也就沒事了,我沒那麼嬌貴,阿哥不必過慮。」
跟阿哥說話時,眼風一掃,猛地看見院子里站著一個人,太子爺望著這邊,眉眼之間透著幾許擔憂,我點了下頭,便鑽進車內。
胤禔為今天的事感到很不安,親自騎馬送我們回府,然後又派吳雅氏送來了太子爺的葯。張夫人見我帶著傷回來,嚇了一跳,問明事由連叫好險,接著便為我處理傷口,因為我府里忙亂了好一陣子,快到傍黑時才算消停下來。小青被我的傷口嚇哭,好說歹說才勸她收起淚水幫我下去拿點心,今天這頓宴席幾乎沒怎麼吃東西,一回來感覺好餓象幾天沒沾食似的。
斜靠著枕頭,我靜靜的回想宴席上的事情。今兒福晉這一鬧,我突然發現平日里忽略了很多事,原以為自己只要安安份份的過自己的日子,不會防礙到別人的生活,事實卻並非如此,我的一舉一動早被人傳揚開,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攪亂了別人的生活。唉,想到大阿哥和福晉的矛盾和爭吵,相信會有不少人認為是我的錯了。
「木蘭?」廷璐飛快閃身進來,拉過凳子坐在我床邊,焦急的抬起我的手,此刻已被乾淨的布纏起活象個棕子。「這可怎麼好,娘說你的手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好。」
「沒關係呀,反正我也懶,這下可以名正嚴順的讓別人替我做事情了,這份待遇平時可享受不到喲。」我輕鬆的笑道,抬起受傷的手摸摸他的頭。他拉下我的手,皺著眉頭看我,「虧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擔心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福晉為什麼突然發起火?」
我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嘆道:「我也不曉得,福晉好象一心認定大阿哥喜歡我,對我有點看不過眼吧?」
「就為這兒?」
我點點頭。廷璐的神情有點黯淡,俯身在我懷裡趴下來,伸手摟著我悠悠地嘆道:「其實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無風不起浪,福晉那麼說肯定事出有因,興許她所擔心的事是真的……以前就一直覺得大阿哥看你的眼神有問題,今兒被福晉一說,我才突然想到原來他也……」
他沒有說下去,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於是抬手象哄孩子似的摩挲著他的頭,輕聲道:「你有我的承諾,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知道嗎?所有皇子中我跟大阿哥關係最好,每次他練布庫都是我陪著,實在想不到他也會喜歡上你,萬一哪天他動了心……」
「他動心並不表示我也會動心呀,這種事情一個巴掌總拍不響吧?」我輕鬆的笑道。他一想,心情突然好轉許多,咧嘴笑著連連點頭:「是這話!有你這樣一說我就放心多了。啊,差點忘了,娘說二個時辰后要換藥的,來,我幫你弄。」
他輕手輕腳的打開包布,一看皮膚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心疼的看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將桌上的藥瓶拿來當。發現是皇子送來的那隻,眉頭隨之皺起來。「又是他……」
這傢伙的醋勁也不小么。我拿嘴呶了呶,示意他就用這個。他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氣呼呼的用了這瓶。上完葯,重新包好手,他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我手藝也不錯嘛。你現在有什麼事需要讓我做?要不,我給你念書吧。」
啊?我望望窗外,這都什麼時辰了,他怎麼興緻這麼高啊?他從書架上選了本書,坐到我身邊讀起來。我大大的打了個呵欠,斜睨著他,這小子定是怕我心情不好特意過來坐陪,不過我可沒那麼嬌弱,他想法是不錯,可惜很沒眼力件,任憑我呵欠連連,一點反應也沒有。
唉,好睏!他到底什麼時候走啊?又不好打擊他的積級性,我只能在心裡暗自長嘆。余光中,我看見廷璐偷偷抬眼瞄了我一眼,眼底透著絲絲好笑的意味。唔?他是故意的?
「廷璐,可不可以幫我做件很重要的事?」我很認真的問。
「行呀,什麼事儘管吩咐。」
他笑嘻嘻的貼上前。我伸手擋住他的臉,以防他偷襲,嗔道:「麻煩你,幫我從外面把門關好。」他想也不想的便去關門。剛走到門口便琢磨出有些不對勁,一回頭,發現我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後。「你趕我走?」
「聰明。」我重重點點頭,說著,伸手去推他。「快回去睡覺,乖!」
「回去就回去,不過要先來個晚安吻才行。」他賴皮的性子上來,抱著我,非要索個吻才離開,我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得又氣又笑,用力把他推了出去。小青聽到動靜跑出來看,見是廷璐偷笑著飛快縮回屋。廷璐不達目的不罷休最終還是拿到一個吻美滋滋的跑開去。他們院和內院隔著一道牆,這傢伙懶到家了,明明可以繞路過去,偏偏跳牆抄近路回屋,跑過去輕身一躍便順利的翻了過去。
他這個年紀在我那個時代還算孩子,然後在這裡卻要以成人之資應付所有事情了。只有在我這裡他可以回復孩子心性跟我玩作一團,忍不住笑了一下,轉身要關門。無意中,目光掃過對面,突然發現暗夜裡有個淡淡的人影站在樹下正靜靜的看著這邊,我心一抖,頓時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
是張廷玉。
這次受傷讓我成了張府上下呵護的重點人物。
胤禔對我在阿哥府受傷的事感覺很過意不去,先後兩次派人送來燙傷葯,還打發吳雅氏登門造訪探視傷情,稱自己有公事在身不能親來探視云云。聽廷璐說吳雅氏不擅奉承之道,在府中很受福晉的氣,在阿哥面前也討不了好,但是因為和我相處的不錯,竟然一時受到胤禔重用。和她拉家常中,我漸漸聽出一點眉目,福晉為宴會的事大發雷霆不許阿哥前來探望我,兩人關係鬧得很緊張,所以吳雅氏便替他走一趟。
我猜吳雅氏這次來也是瞞著福晉的。聽她說,福晉還為這事進宮向皇太后告狀,連後宮也在議論此事。
胤禔好幾次提出請我們過府小聚,我對福晉的印象不佳,也懶得去招惹那隻醋罈子便一一謝絕。廷璐樂得我整天待在家裡陪著他,每天下朝歸來都會帶些好玩的東西送我。不過,我和廷璐兄弟的事被外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看張英每次下朝歸來的重重憂色和不住的嘆氣聲,我感覺到他頂著壓力不小。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
「木蘭,你又發什麼愣呢。快來幫我訓導訓導這小子!」涼亭那邊傳來廷璐的叫聲。難得今天大家都休息,張英夫婦和張廷玉正聚在一起閑聊,我本來想回屋拿書,走下涼亭便只顧出神忘記了要做的事。我打發小青回去拿書,自己返身回來。「不就是向心儀的姑娘表白么,這有何難?」
「可他不開竅啊,你有什麼好主意?早點幫他娶回媳婦,也好收收心思辦事。奶奶的,你小子連這點出息都沒有!」廷璐揚腳欲踢,小史早有提防嘻笑的迅速閃到一旁候著。
我笑了,「表白也不那麼容易,總要花點心思才能討姑娘喜歡。我教小史一招好了。」張英夫婦正低聲交談,聞言齊轉過頭來。「你去采一大抱玫瑰花送給姑娘,告訴她這是99朵花,請她數一數對不對?等她發現只有98朵時,小史可以說:你就是我心中第九十九朵玫瑰。」
「為什麼是玫瑰?」張廷玉問。
「玫瑰的花語代表愛情啊,99朵的數字取的是一生一世長長久久的意思。怎麼樣?」我笑問。小史想了想驚喜的連連點頭,「這個點子好!我喜歡!」
廷璐哈哈大笑:「哈,99朵花,夠小史采半天的了!怕後面采著前面的花也萎了,到時讓姑娘笑話。」
「那有什麼,小史你就解釋:這些花原本都是嬌嫩鮮艷的,因為聽說是拿來送給姑娘的,一氣之下就集體萎謝了。因為它們知道自己不如姑娘美嘛。」我淺淺的笑。
廷璐眼前一亮,朝我佩服的豎起大姆指。「嘩!高才,才發現木蘭是箇中高手啊!」張英等人也哈哈笑起來。廷璐小聲在我耳邊道:「回頭你可別難為我,讓我說什麼表白詞啊。」我眉頭一揚,不理其茬。廷璐壞壞的哼道:「表白說的好有什麼用,沒準人家姑娘不喜歡呢,萬一人家讓小史在花和她之間選擇其一,怎麼辦?」
「這個容易,那我就選她!」小史積級的答道。
「不行,女孩不喜歡見異思遷的人,你只要把花送給姑娘,然後告訴她,只要擁有你就足夠了。這樣豈不是花與美人兩者兼有了。」我調皮的眨了眨眼,小史愣愣的看著我,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廷璐徹底被我的回答征服了,眼睛睜得老大,好象第一次認識我似的對我上下打量,吃驚極了。我捂嘴吃吃的笑,其實這些東西是我從別處照搬來的,居然起到了驚人效果。張夫人手指著我,笑道:「看不出來,木蘭這孩鬼點子真不少!」
張英甚是歡喜的看著我,道:「我們府上的男丁們,誰沒對象就找木蘭出出主意,肯定都能討來媳婦。」
「說得好,能討個不要嫁妝的姑娘豈不更好?」一個清朗的笑聲響起。
扭頭一看,一位中年男子站在涼亭不遠處雙手背後正笑呵呵的看著這邊,此人身材修長健碩,面容清奇,身穿一襲明潢色的袍子,腰束玉帶,足蹬白底黑鍛朝靴,只是隨便在那兒站著,渾身上下自透著一股子與眾不同的尊貴氣勢。跟在他身後的朝廷官員大內侍衛和宮女林林總總竟有四五十人之多。
一看這陣仗,就是傻子也知道誰來了,我被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忘記了反應。張英夫婦一驚,忙率眾人快步迎出去,跪倒在地。「臣恭迎聖駕!」
我跟在隊伍最後,隨大夥一起跪下去,屏息凝神的俯身行禮。
皇上呵呵笑道:「都平身吧,今天閑來無事出來走走,恰好路過你們家,聽見裡面不斷有笑聲傳出,就好奇的進來湊湊熱鬧。」
張英站身恭候在側,「是,臣一家人正在說笑。」
「賢卿啊,你這幾個兒子教得好呀,一個比一個有出息。朕瞧在眼裡好生羨慕啊。」皇上一陣長笑。我剛要站起來,就見皇帝的眼光掃了過來,正跟我對上,腿一軟竟然沒站起來。「咦?這位想必就是木蘭了吧?」
「是,民女姚木蘭叩見皇上,皇上吉祥。」
皇上的口氣一軟,溫柔的輕道:「起來吧。你的手好些了嗎?」
聽他一問,張璐和廷玉等人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我心頭也是一驚,聽皇上的口氣似乎早就知道我手受傷的事,想不到他會親自過問這件事,我忙端端正正磕下頭去,「是,現在已經沒事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手背的新肉已經漸漸出齊,快恢復得跟周圍肌膚完全一樣了。
「前些日子聽說大阿哥府里鬧了些不愉快,太子還從御醫那借了雪膚膏,才知是你傷了。」皇上一邊說,一邊朝我細細打量,末了臉上露出少許滿意之色,點了點頭:「你的事朕聽說了不少,果然如傳聞所說生得秀氣又靈慧。看來姚家出美女所言不假嘛。」在張英的引領下,皇上笑著走上涼亭。我站起來,正跟廷璐的視線撞在一起,從他眉眼中我讀出幾分不安和擔憂。不止他,恐怕張英等人都被皇上的突然駕臨感到震驚,當然,也包括我。
皇上坐在裡面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扭頭和張英交談起來。
「那邊有我一個熟人,在這兒等著,我去探探消息。」廷璐從侍衛中間拉出一個人,兩人閃到一旁說悄悄話。我和他們的距離都不遠,豎著耳朵都能隱隱聽到他們的談話聲。
「……賢卿啊,聽說你的兩個兒子都中意這位姑娘,很是頭疼吧?」
「啊,是是。」
「說實話,朕很理解你呀,因為朕,跟你正面臨著同一局面……」皇上俯頭跟張英低聲私語,張英則慎言慎行的低頭聽著,聽了皇上的話,張英臉色微驚,不可思議的朝我看來。這時,我的頭嗡的一下漲得老大,心也一個勁地狂跳,怎麼回事?皇上那句話的意思是……莫非廷璐和廷玉同時向皇上請求指婚?
腦子亂亂的,顧不上細想,只注意到廷玉臉色蒼白,整個人獃獃的站在亭下,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另一邊,廷璐和侍衛的私語聲也斷斷續續傳來,聽著聽著,事實令我不由大吃一驚。「……皇上從皇太后那裡聽說福晉為了一個女子跟大阿哥鬧得不可開交……前不久聽說大阿哥曾向皇上請求指婚……太子爺好象也有意,跟著向皇上提起過……今兒太子爺請了安,皇上也不知怎麼的突然要擺駕出宮,接著就過來了……」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大阿哥跟太子爺……」
「這個我也不太確定,只是宮裡都這麼傳,我也就那麼一聽。」
……
原來皇上並不是閑得無事進來瞧熱鬧,而且專程過來查盤木蘭這個人的!我僵在原地,一時間心亂亂的,不知自己應該做什麼。
那邊皇上正跟張英夫婦打聽我的祖籍,以及家中情況,聽說我是個乾淨靈利孩子,倒有些滿意。不知道皇上打聽這麼詳細葫蘆里賣得什麼葯,害得我緊提著一顆心總胡思亂想。
一聲長笑自亭中傳來:「今兒出來走走果然是有益處的,見識到一個有趣的姑娘,又聽到一個有趣的故事。賢卿,朕都有點羨慕你了,身邊有這麼一個逗趣的姑娘。」皇上從亭中走出來,停到我面前,再次打量我。「木蘭,回頭朕有空也要聽你講笑話,好好幫朕編排個逗笑的故事。」
「是。」
皇上轉頭朝外走去。張英一行人忙陪同送出,同來的眾隨從們也都跟著走了出去。我站在樹下,心情十分複雜,我誰也不想招惹只想過自己的太平日子,看來這情形並不是我所樂見的。
張英攜夫人回到府中,見我還站在那兒,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木蘭,你跟我來。」張夫人心有擔憂想一同跟來,卻被張英制止。「除了木蘭,誰也不要跟來。」
第一次看到張英一臉嚴肅的對我說話,我點頭稱是。見張英朝書房方向走去,我心神不定的看向後面,隨後跟來的廷璐和廷玉聽到父親的話齊意外的站在了原地,廷璐疑惑又擔憂地望著我,廷玉則是一臉驚詫,都被父親說話的口氣給驚呆住了。
我們來到書房,關上門,張英直直看著我,神情嚴肅地問道:「你知不知道皇上今天來為何事?」
「猜到一點……」我低聲道。
張英一愣,眼底顯出幾分心軟,但口氣卻見不到半點溫柔,皇上的話給了他很大壓力,他不得不硬起心腸注視著我。從他的舉動和表情上我已經隱隱猜到他要說什麼了,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木蘭,這裡沒有外人,我想跟你開誠布公的談談。」
「是。」
「你是個好姑娘,我們張家上下都很喜歡你,我那幾個兒子任何一個娶了你都是我們張家的福氣。可是,這也並非是什麼好事。因為你,廷玉遲遲不肯跟雪蓮完婚,因為你,兩個兒子成了滿京城的笑話。」張英轉過身去,憂心重重的嘆道:「不止如此,聽皇上的口氣,連大阿哥和太子都……都爭搶著要你,這樣下去不是我們朝廷的福氣呀。木蘭,我要問你一句話,廷玉和廷璐之間你究竟喜歡哪一個?」
棘手的問題終究來了。我低下頭,心裡亂亂的。
「你今天必須要做一個了斷。換成以前我會強令廷玉娶雪蓮,但我不是個頑固不化的老頭子,如果你真的喜歡廷玉,廷玉也很中意你,我可以考慮為你們破一個例,成全你們!我今天做出這麼大的讓步,就是想儘快結束他們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木蘭啊,平日里我公務繁忙,但眼皮底下的這些個事可瞧得真真的。所以,你還是做個選擇吧,是廷玉,還是廷璐。」
我眼睛睜得大大的,萬萬想不到張英會說出這些話,為了我不惜取消雪蓮和廷玉的婚事,這等於做出了很大讓步。能讓他說出這番話,想必認為我們的事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了吧。
一想到廷玉,心裡便緊緊揪成一團。讓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的不是別人,正是廷玉,如果他不在意,所有事情就都不是問題了。我緩緩跪在地上,輕聲地說道:「伯父,我理解你現在的處境,也知道你為我們大家好,我不是一個只為自己考慮的人,其實我沒有別的想法早就接受現在的安排了。」
「木蘭啊,我不讓你委屈自己,想跟廷玉的話我不介意收下你這個二兒媳婦,但是取消和雪蓮的婚事是不可能了……」
我扯了下唇角,心裡泛起一絲苦笑。張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我若選擇廷玉也只能居側室。姐妹共事一夫,在我看來太可笑了,我絕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眼前的局面好熟悉,上次是跪在母親面前做選擇,今兒又輪到在張英面前做一了斷,我的人生似乎總面臨著堅持還是放棄的選擇。鼻腔泛起微微酸意,我端端正正給張英磕了個頭,強忍著心頭洶湧的情緒緩緩說道:「伯父,如果您不嫌棄,我願意當您三兒媳婦。」
張英出乎意料的看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他不確定的問:「你真的想好了?」
「是。」我點頭。
張英雙手把我扶起來,很感激的拍了拍我的肩,「謝謝你木蘭,就知道你是個名事理的孩子,你放心,以後張家絕不會虧待你的。」聽了他的安慰,我強忍的淚水一下子盈滿眼眶。「只是,廷玉的心還系在你身上,我擔心他還對你抱著期待啊。」
我忍痛說了一句話,讓張英完全打消了擔心,接下來便是一長串安慰話語。從書房裡出來,我無意中注意到廊柱後面露著一小塊衣角,似乎有人藏在那裡。心沉沉的,顧不上細想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張英為我做出那麼大的讓步,我又豈能只顧自己,在做出選擇的一瞬間,心頭突然想起廷璐,一想到那麼活潑的男孩年紀輕輕時所遭受的命運心裡便有種憐惜的感覺。張英待我不薄,我願意替他守護著廷璐,讓他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況且,我好象真的漸漸喜歡上了他……至於廷玉……
他有屬於自己的路,沒有我,他也一樣能走完榮耀的一生……
回到房間,我無力的倚著床頭髮呆,才剛坐下,門突然被人大力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在門口的地上。我嚇了一跳,只見廷玉面色鐵青,渾身透著嚇人的怒氣直向床頭走來。
我下意識的站起來,愣愣地剛說了聲:「廷玉。」他一個跨步上來,伸手扣住我的手,死死瞪著我怒道:「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他的話讓我一下子想到廊柱后的衣角,原來他一直躲在書房外偷聽!我皺了下眉頭,他的力道好大,恨不得將我的手腕握斷。「明明父親給了你機會,為什麼還要那樣說!什麼叫會等我完婚,你不想破壞我和雪蓮的婚事對不對?」他眼睛冒火的緊盯著我。
「你已經都聽到了,還讓我說什麼?」
他咬牙瞪著我,「廷璐,這就是你的回答!」
我遲疑了片刻,道:「是。」
他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噴到我臉上,眼睛更是死死瞪著我。他的模樣好嚇人,第一次看到他被氣到這種地步,好象快要抓狂了。我心跳得厲害,手攥著手帕,緊張地屏息看著他。靜靜的屋內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氣聲,空氣象被凝結了一般。少傾,他終於有了動作,咬牙道:「好啊,回答得真好!敢為妹妹做出這麼大犧牲!如果,我永遠不成親你會怎樣?」
什麼?我睜大眼睛看著他。
「不是要等我完婚嗎?我告訴你,我不退婚不成婚,你又能拿我怎樣?」他咬牙說道,臉上竟然扯出一絲絲冷笑,想不到他也有冷麵無情的一面,似乎鐵了心不打算跟雪蓮完婚,以此跟我相抗。
「那也改變不了什麼,成不成親是你的事,無論娶不娶雪蓮,我都會嫁給廷璐!」我強自平靜的說了一句違心的話。
我的話完全讓他斷了念想,他被我堅決的口氣給驚呆了,哆嗦著嘴唇再也說不出話來,他身形一晃跌撞到身後的梳裝台上,見他如此模樣,我頓時心軟了。「廷玉,試著接受一個人並不是件困難的事啊,何況雪蓮很愛你。我也希望能看到你們在一起幸福的生活啊。」
他緩緩抬起頭,臉上漸漸顯出幾分冷硬,眼睛也變得份外清冷起來。彷彿象變了個人似的唇邊帶著一抹冷笑說道:「好!你即然那麼希望我和雪蓮成親,我隨你心愿!今兒就起程回桐城。但是,我不保證能給她幸福,希望到時是你願意見到的局面!」說完,他豁然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大步衝出房門。
看著他的背影,我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沒等我關上門,又一個人猛地衝進來,正跟我撞到一起。「木蘭,我爹跟你談了些什麼,我看見二哥剛走,好象很生氣的樣子,哎,你怎麼了?」廷璐看到我眼中的淚水,一下子打住話頭,愣愣的看著,眉眼間流露出疼惜的表情。「木蘭?」
我勉強淡笑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口嘴唇顫抖著怎麼也發不出聲音。見我這般模樣,他忍不住將我收入懷裡,靜靜的抱著。
是啊,面前這個男孩就是我以後的依靠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曾幾何時他的手臂也變得有力了,個頭也高了,靠在他懷裡心裡真的讓人塌實下來。把臉貼在他溫暖的胸膛上,我突然感覺自己好累,積壓在心裡的情緒在此刻突然洶湧翻騰起來,隨著淚水傾泄而出。廷璐感覺到我的肩頭不住抖動,知道我在哭,不再說什麼,只是輕輕的抱著陪著。
廷璐沒有追問我原因,相信他從二哥的怒氣中已經感覺出什麼。
廷玉從我房間衝出去不久,前院漸漸變得嘈雜起來,有跑動聲吆喝聲還有馬的嘶叫聲,不知前院在忙活什麼。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青突然跑進來,「小姐,廷玉公子要……」大概被眼前的情景給驚住了,話說了一半突然硬生生打住,沒了動靜。「我看我還是一會兒再進來好了。」小青尷尬的退了出去。
被人懷抱的感覺還不錯,心情果然好轉許多。抬起頭,看到他胸前被淚水浸濕了一大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深深的看著我,唇角勾起一抹可愛的笑,「我不介意借你多抱一會兒,這樣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你不想知道原因么?」
「我有你的承諾就足夠了,不是嗎?」他嘻嘻一笑,雙手捧著我的臉額頭碰額頭,親呢地低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已經做出選擇了。」
廷璐比我想像的還要聰明,我扯了下唇角,點起腳尖在他鼻尖處輕啄了一下,正要離開,他重新把我鎖回懷裡,不滿意地說道:「這個吻未免太草率了,一點也不認真。」
「那你想怎樣?」我斜了他一眼。
他眸子的顏色變得深蟄了,視線下移停在我唇間,迷惑地喃道:「至少應該是這樣……」說著,俯身捕獲住我的唇,給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熱吻。一陣觸電般的感覺貫穿全身,大腦嗡地一聲變得漲熱無比,我完全忘記了反應怔獃獃的任他索取。一陣令人窒息的吻過去,他滿意的舔舔嘴唇,開懷笑道:「就是這樣!」
我大口大口喘息著,一抹紅暈倏染我的臉龐,看他那麼得意,我酸溜溜地哼道:「技術不錯嘛,在我之前跟哪個姑娘練習過吧?」
「天地良心,我是那種輕薄小人么!嘿嘿,不過你是第二個。」
我眉頭突地豎起,正要說話,他忙笑嘻嘻的解釋道:「第一個是我老娘。安心了吧。」他再次輕啄上我的額頭,然後將我擁回懷中,靜靜的抱著。「木蘭,我發誓,會對你好一輩子!不會讓你後悔選擇了我……」
相擁了一會兒,我抬起頭,「我們去前面看看,是不是廷玉要走了。」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臉,信任的一笑,拉著我的手一起走了出去。前院的家丁們都在緊張的忙活,備馬的備馬,搬東西的搬東西,張夫人正在指揮下人們整理隨車行李。而廷玉站在那兒兀自出神,對面前的一切視若無睹。管家滿頭大汗的走過去,「二少爺,能不能再等一會兒,派出去的馬車就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