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愛之名

第28章 以愛之名

第28章以愛之名

噶爾丹從不限制我走動,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去,因為所有通往京城的關卡都有士兵把守,一個大活人就算插翅也飛不出蒙古的。所以更多時候,我經常去農貿市場上閑逛,看看各種新奇的小玩意。這天是蒙古族人的那達慕節,牧區方圓數百里的牧民都會趕來這裡參加盛會,很多外地客商也會絡繹趕來在這裡擺攤賣貨,這樣的熱鬧我自然不肯放過。

「咦,那邊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士兵們都喜歡在那裡。」走出行宮不遠,我又經過那個神秘的地方,看到外面等著很多男人,我不禁好奇的問了一句。以前也問過噶爾丹,他只淡淡說了句那裡不要過去,就帶著我離開了。

那裡曾聽到過女人的哭泣聲,不過多數時候是嘻哈打鬧聲。秀兒臉一紅,小聲說道:「那裡是官窯,從外面抓來的女人都被關在那裡。」

官窯?我一愣。同樣是青春貌美的姑娘,她們卻被扔在那裡任人摧殘,實在太可憐了!可惜我自已都自顧不暇呢,更不方便插手外人的事。淡道:「我們走吧。」

沒走多遠,我們來到了聚會的地方,只見綠茵草地上帳篷林立,炊煙裊裊,一片熱鬧的氛圍。噶爾丹外出還沒有回來,沒有他的陪同我反而自在許多,不斷在外來客商的貨攤前留連往返。經過一個攤點時,有個賣首飾的商人突然上前拉住我,「夫人,要不要看看小人的首飾,有個寶貝您肯定喜歡。」

說話的是個三十齣頭的男子,看衣飾好象來自中原。說話間,他掏出了一枚手鐲。

這個……一看到它,我的眼睛頃刻間睜得老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不是廷璐送給我的手鐲嗎?為什麼會在他手裡?莫非……廷璐也在這兒!我又驚又喜的抬頭看向商人,莫非此人知道他的下落?

商人掃了眼我身後,純商業口吻地說:「夫人要是喜歡,價格可以細談,我的蒙古包就在附近,可否一敘?」

「好呀,這件首飾我很中意,麻煩請帶路。」我激動地叫道。

我正要跟去,秀兒忙攔住我,「夫人,還是不要去了,我們又不認識他。」

「這有什麼,有你們在,還怕他對我無禮?」我看了身後那一小隊士兵一眼,便跟商人進了一頂帳子。見秀兒要跟進來,我道:「你留在這兒,有事我會叫你。」

秀兒錯鍔地看著我,低頭稱是。

一進帳子,我一把揪住商人的衣襟,急切的低道:「他呢,他有沒有在這裡?」說著,眼睛朝四周掃了又掃,裡面堆放著很多貨物,看不出有人躲藏的跡象。

「木蘭姑娘,在下是廷璐的朋友趙晉。」

「他不在這裡么,怎麼會不在呢……」從極度興奮瞬間降到了極度失望,我一下子失去了力氣跌坐在地上。鼻腔泛起酸意,眼睛變得濕潤了。「他現在過得好嗎?」

趙晉蹲下身,低聲喜道:「原來你真的還活著!廷璐說你沒死,我們都以為他在說夢話沒人相信。啊,幸好以前曾看過你的畫像,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太好了,我馬上派人回去告訴廷璐你在這裡的事!他等你等得快瘋了!」

「告訴我,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沒有你,他會好嗎?」趙晉扶我坐在軟墊上,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這才講了起來。「自從你『死』后,廷璐的精神受到很大打擊,天天泡在教場陪一班子弟們練習布庫,摔得渾身是傷,每次都練習到趴不起來,被下人抬回張府。」

天哪,這個傻瓜,他曾答應過我不再借酒澆愁的,結果卻選擇了另一種傷害自己的辦法……手指緊緊捏著茶杯,我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從他口中,我逐漸知道了很多事。張府成親一事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為了平息謠傳皇上親自賜婚命雪蓮以木蘭的身份嫁給廷玉。還有那日收到小史轉交的手鐲后,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加上我臉傷的完全辨不清真顏就沒敢相信。後來越想越覺得可疑,噶爾丹何以會強行帶走一個滿臉傷疤的姑娘,誰都知道他喜歡木蘭,偏偏這個姑娘手中有這枚手鐲。這樣一想,他再也坐不住了。私下裡找了幾個朋友趁夜挖開木蘭的墳,結果令眾人大驚,裡面根本沒人。

廷璐如當頭被人猛擊過,怔怔獃獃的叫了一聲:「天哪,我錯過了什麼,她就是木蘭!該死!」

我眼含淚花的淺笑,深夜掘墳虧他做得出來,換成別人打死也不敢這樣做的。廷璐的做法總是讓人感到意外。

「後來,他決定去大漠尋你,張英夫婦以為他得了失心瘋說什麼也不同意,怕他出事就把他關了起來。好一陣子才算平靜下來,不久皇上頒旨,命他每日準時到上書房聽課,還要親自考問功課。皇上對廷璐的那份恩寵是別人從來沒有過的……只是他很不開心,每日混混沌沌的跟行屍一般,誰看了都心疼……」

「他說過,沒有我……他沒辦法活下去……」我喃喃道。

「這下好了,知道你還活,他肯定開心死了。」趙晉高興地說道。

「我一直都很擔心他,要是他過得幸福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的。只是……他一點都不快樂。」我傷懷地說道。「廷璐,廷玉還有皇上,他們誰也想不到這是噶爾丹設下的圈套,都被騙了……」我緩緩將自己的經歷講了出來,從中毒毀容到張府尋人,從蒙汗藥到再北上大漠,一路的艱辛聽得趙晉不禁動容。敘述完所有的事,我長長舒了口氣,淡淡地笑:「其實不讓他知道我的經歷也好,如果知道我現在是噶爾丹夫人,他恐怕接受不了。」

「木蘭姑娘,廷璐的為人我十分了解,只要你平安回到他身邊,他絕不會在意其它事情的。對了。」趙晉警惕地看了門外一眼,壓低聲音道:「趁噶爾丹外出,你完全可以跟我們商隊一走走,逃出去!」

「逃?」我自嘲的笑,「沒那麼容易,沒有發現最近邊界比以前更嚴了么,多了三倍人手。我沒辦法逃走的,帶著我會連累你們商隊的。」

「風險很大但總要冒險一試啊。」

我握住他的手,感激地說:「張公子,謝謝你鼎力幫忙,只要告訴廷璐我還活著就足夠了。好了,我不能在這裡久留。」我欠了欠身子,轉身走出帳子。一抬頭,無意中眼風掃到一個鬼鬼崇崇的身影迅速閃到人群後面,好象是格爾瑪原來的主人牧區首領扎日勒。

「木蘭姑娘,你考慮下我的建議如何?」趙晉追出來問道。

我抬頭掃向周圍,心情突然變得低落下來。淡淡地笑道:「不會有機會的。」

「為什麼?」

「……因為他回來了。」順著我的視線,趙晉扭頭望過去。只見那邊熱鬧的人群外圍多了很多風塵僕僕的將士,還有一行人騎著高頭大馬在攢動的人群中四處巡視,為首的正是噶爾丹。這時,他的頭轉向這邊一眼看到了我,目光定住不動了。

看情形不象來看熱鬧的,原來是來找人的,我嘆了口氣,低聲向趙晉道了聲再會,帶著秀兒朝那邊走去。

「就知道在這裡能找到你。」他伸手給我,一把將我托上馬背。我回頭朝趙晉看去,噶爾丹下意識的留意了一眼,「他是誰?」

「一個漢商而已,剛剛從他那裡買了只鐲子。」我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他抬高我下巴在唇瓣間輕吻了一下,寵溺道:「你喜歡就好。」然後將我鎖入懷中,繼續朝前行去。

長久以來擱在心頭的事總算解決了,沒等心踏實下來,就又開始擔心廷璐會不會一時衝動非要趕來大漠,要是被噶爾丹知道,那後面的事情就不敢想像了。

「木蘭,你看,我們準噶爾的勇士是不是很棒。」噶爾丹指著場中兩個摔跤的勇士,笑道。

「還好啦,你調教出來的精兵還能差到哪兒去。那個穿藍袍的小夥子好象是洛桑的弟弟吧,長得蠻精神的。」

洛桑弟弟扭頭看見我們走過來,揮了下手,我回應的一笑,也招了招手,誰知這一舉動讓某人感到很吃勁,腰間猛地一緊:「不許對我以外的人感興趣,你是我的!」

「有點霸道哦,難道他們看我也不行。」

「不行。哼,誰敢打你的念頭或是多看幾眼我就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他的獨佔欲很強,如果誰和我接觸的時間過長,很快就會被他打入隔離黑名單。洛桑就是一個例子,前不久已被調離營區去遠方辦差去了。

我沒好氣的哼道:「你這叫嫉妒有理無知有罪。乾脆在我脖子上掛個牌子好了,上面寫上:非禮勿視,違者即斬!豈不安心?」

新奇的看了一眼,噶爾丹嘴唇輕扯,低笑道:「這個辦法好,回頭照你的話去做就是。」

他的頭俯低下來似乎又想一親芳澤,我忙伸手抵住他身子。「不要。」

「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還怕別人看。」他沙啞的聲音低道。

「就不要在大庭廣眾下表演親熱,快放開我,好多人在看呢。」

怎麼反對也無濟於事,他還是緊鎖著我不放,熱情的呼吸來到唇瓣間,「那就不讓他們看到。」他扯過身上的斗篷當頭罩下將我裹在其中,只能看到頭頂上方的那張粗獷的面孔。天哪,這不成了豈地無銀嗎?我漲紅著臉,又氣又好笑地抬眼望向他,正要開口,冷不丁被迅速低下來的他吻個正著。

來勢依然那樣強勢,肆意無阻。我想避開,無奈身子被他緊緊摟住,動彈不得。整個大腦嗡的一聲,瞬間變得漲熱無比,所有的意識通通罷工了,只覺一股灼熱氣流在身體里亂竄,時而衝上頭頂,時而竄入四肢,一顆心被攪得慌亂不堪。我下意識的揪著他的衣服,攥得緊緊的,生怕自己被滑進一個不知名的空間里。他象總也品嘗不夠似的,著迷的索取著久久沉浸其中。隨著他的不斷索求,我的呼吸變得短淺而紊亂,快要窒息過去了。「唔……」

終於,他抬起了頭,我得以解脫的用力呼吸。被他品嘗過的紅唇如同被蹂躪過一般,變得紅腫不堪,隱隱還有微疼的感覺。他眼中流露出能溺死人的萬丈柔情,指腹輕輕滑過我的唇,低語道:「你是我見過的,唯一讓我心動的女子。」然後將我的頭貼在他懷裡,輕輕的擁著。

先前的漲勢漸漸消退,眸子回復清亮起來,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我臉依然火燒一般。「你不該隨便吻我。」

「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幸好有黑斗篷覆著,我不必去在意來自各方的異樣目光。就這樣,他帶著我四處巡視,儘管周圍是震天的歡笑聲,鑼鼓聲,我卻偷偷摸著手腕間的手鐲滿心沉浸在另一份期待中——

和我見面的第二天趙晉就率隊離開了貿易農場,我也開始期待著下次的重逢。每天都在計算他的行程和往返時間,原以為很快會有結果,結果事實遠遠超出我的想像,這一等就是數月,等得幾乎快要失去信心了。

噶爾丹也在等我,夜夜與我同榻而眠卻不能完全擁有,漸漸有點沉不住氣了。我從剛來時的排斥,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時而還跟他打趣說說笑話,似乎對他完全打消了戒心。細數我這些變化,他誤以為我開始逐漸接受他了,不失時機的提出要為我辦一次風光的大婚。

噶爾丹十分重諾,我不開口他絕不會強迫什麼,原本守著他的承諾可以放心的生活下去的,可是,當他提出大婚的事,我知道,他的底限到了。而趙晉那邊依然杳無音信,再這樣下去,好象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了。

「大人,門外有個漢商求見夫人。」

這天,噶爾丹正坐在桌几前對著地圖研究兵力布置,我則在旁邊專心的看書喝茶,忽聽小兵通報。一聽漢商兩個字,我手不禁一抖,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終於來了!等待了那麼久終於等來消息了!一時間,胸中的情緒象波浪似的翻騰起來。

我驚喜地抬頭看向小兵,噶爾丹抬頭看我了一眼,問道,「漢商?他有什麼事?」

「說是帶來了新貨給夫人過目。」小兵將一物件呈給大人。噶爾丹打開盒子一看,不以為然地哼道:「筆有什麼稀罕的。」

我起身走過去,拿起一支裝出欣賞的樣子,「好筆呀,象是出自官制的,這種好筆在漠北可不多見。」

「哦,看不出你還喜歡這些東西。」噶爾丹伸手將我擁入懷中,寵弱地說:「喜歡就留下,要不我招那個漢商進來。」

「不用了,他的貨物想必在市場那邊,我去看看。」

見我喜歡噶爾丹微笑地點了點頭,我匆匆來到門外,果然看見一身風塵色的趙晉正等在那兒。壓下心中的翻天情緒我努力保持鎮定的走上去,不用回頭,也知道噶爾丹的視線正在後面注視著我。

「夫人,你上次提到的筆我都帶來了,品種很多且都是極品。」趙晉恭身行禮。

「你來遲了,我還以為要等到大婚後才能等到這批貨。」

「抱歉,因為要準備的事情太多,才遲遲到現在才趕回。夫人,請。」

我轉身朝站在門口的噶爾丹揮了揮手,便跟著他步行朝貿易貨場走去,身後是秀兒和一小隊士兵。

來到貿易區一處民房,隨從留在外面,我一個人跟趙晉走了進去。一進去,趙晉便緊慎的關好門,小聲道:「木蘭姑娘,我在這兒守著,有人正在裡屋等你。」

一定是廷璐!巨大的氣流漲滿整個胸腔好象快要炸開,我又驚又喜的點點頭,迫不及待的推開了裡屋的門。有人正在裡面走來走去,一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眼前的視線頓時模糊了,鼻腔也乏著微微酸意,我嘴唇顫動的說不出話來。「廷……廷璐!」

乍一聽見門響,他猛地停住腳步,扭頭朝這邊看來。

真的是他!長久不見,他個子撥高了,身形也寬闊了許多,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與焦慮,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清亮的黑眸,只是裡面不再單純,多了很多成人才有的東西。沒等我看清他的樣子,他一個箭步上前猛地抱住了我,連聲的叫道:「我沒有看錯吧,真的是你嗎?木蘭!你真的還活著!謝天謝地,我真的要感謝蒼生把你活生生的帶到我面前……」

「廷璐,我想你……很想你!」我貼在他懷裡,眼淚撲簌簌地掉下。

「……我也很想你……」他眼睛濕潤了,伸手插入我如雲般的秀髮,托住後腦,雨點般的吻覆蓋上我的額頭,鼻樑,面頰....最後深深地吻住我的唇,不鬆懈地渴求著。

這個場景早在夢中夢了不知多少遍,直到現在還宛然在夢中一般。我淚流不止,激情回應著他。

他表現得有點激狂,吻得我感到有些隱隱作疼,不覺呻吟出聲。他抬起頭,重新將我摟下懷中,久久的抱著。「木蘭,我真該死,當時要是認出是你,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是我的錯!」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要是大婚前再看不見你,我真的就放棄了。你為什麼不早點來?」

「噶爾丹在邊界設了很多崗哨,給我們帶來很多麻煩,所以來得遲了。放心,這次我們做了很多準備一定帶你走!」

「能見到你,我已經很知足了。逃走的風險太大,你們不能冒險啊。」我擔心的叫道。

「冒險也要試一試!知道嗎,聽說你要和噶爾丹成親了,我急得恨不能馬上飛來……一路上聽見人們議論說噶爾丹對你很好,幾乎寵到天上了,我好擔心會不會就這樣失去你了……」喋喋不休的話語間滿是害怕和擔心,我的心頓時軟了,捧著他的臉,掂起腳尖以唇堵住了他的唇。他一愣,手臂抱得更緊了。

他著迷的索取著屬於他的甜美,好象總也品嘗不夠似的。漸漸的,他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了。我隱隱感覺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任由它這樣發展下去。

我的大腦彷彿被炸開一般,漸漸地整個思緒飄忽得無影無蹤,形成一片空白——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發現我到現在仍保持著處子之身,肯定非常吃驚吧。我伸手捂住他的唇,輕聲道:「我說過會一直等你的。」

「累壞了吧?」他疼惜地問。

我搖搖頭,微笑著,把頭貼著他光裸的胸膛,傾聽著令人心安的心跳聲。他的手指流連的摩挲我的面頰,眼中滿是寵溺地眸光。相偎依了一會兒,他輕手輕腳幫我穿上衣服,然後依依不捨的抱著我。「木蘭,我和趙晉已經合計好了,這次帶了兩三百人來,噶爾丹大婚那天戒備較松,我就利用那時間帶你走。」

接著他說了會合和接頭的方法。我一一記在心裡。想不到一段時間不見,那個活潑單純的男孩已經成長起來了,成了一個我可以放心依靠的大男人。我依戀的偎在他懷裡,享受著短暫的相聚時刻。

「我害怕自己會連累到很多人,要是你有什麼閃失,我寧可一直留在漠北。」

「說什麼話,我能讓你留在這裡嗎?二哥,嫂子,爹娘都在盼著你回去呢。」廷璐捧著我的臉,堅定地說:「相信我,這次的計劃還是皇上和幾個兵部臣子共同秘議出來的,由大阿哥帶隊,爭取一舉把你營救出去。」

我吃驚極了,「皇上?」

「噶爾丹太囂張了,活生生把一個大活人從大家眼皮底下帶走,皇上咽不下這口氣……看來打算跟噶爾丹較一較勁了。還有……」廷璐輕啄我的唇,「皇上請我轉達一句話,說:人是從他手裡丟的,一定會還你個公道。」

「還什麼公道,我有你就足夠了。」我滿足的笑。

廷璐看我的眼神一時變得柔情萬丈,輕輕的,在我唇間反覆輾轉輕啄。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廷璐取過風衣幫我套在身上,頸間留下的點點淤青被我用圍巾遮住,我抬頭看著他淺淺的笑了,「改天我再來看你。」

開門走出去,趙晉打趣的目光朝我們身上轉來轉去,一臉壞笑。我臉一紅,低聲向他道謝。不多時便離開了民房。秀兒不安的迎上來:「小姐,怎麼耽擱那麼久才出來,奴婢還以為你會不會有事呢。」

我晃了晃手中的幾套制筆,調皮地笑:「好東西要慢慢挑才行呀,免得被人坑了錢去,做冤大頭啊。」

回到行宮,我命人燒了一大桶水,泡了好長時間才讓身上的吻痕消下去。現在已是十月了,漠北的早晚要比中原溫度低上近十度,生性畏寒的我早早披上了風衣,白天還是輕爽怡人的風到了晚上就開始轉涼了。吸一口氣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朝噶爾丹的軍帳走去。

自從廷璐來了以後,我和我總是隔兩天就往貿易農場走一趟,好在以前經常去那邊閑逛,卻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趙晉這次帶了幾隻信鴿來,方便與外界的軍士們保持聯繫。噶爾丹對我日益信任,和屬下們商討軍前要事時也不用迴避,於是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很多情報。

「放開我,我不跟你走!我要喊人了!」

牆外傳來一陣撕打聲,我腳步一頓轉而朝門外走去。幾個女僕面色驚惶的閃到我這邊,只見扎日勒正拉扯格爾瑪試圖想把人帶走,我輕咳了一聲,「扎日勒大人,您找我的下人是不是應該跟我打聲招呼呀?」

扎日勒聞言,忙鬆開格爾瑪的手,神情尷尬地行了個禮。後者受驚嚇般的爬到我腳邊磕頭哭道:「夫人,自從小的服侍您以來,扎日勒大人一直不肯放過我,要求我每隔幾天就去他的帳子……現在更是變本加厲,求求你夫人,替小的做主啊……」

我淡笑,「扎日勒大人,您若是有需要可以去紅場,何以不斷煩擾我的下人。」

「她本來就是我的小妾,就算成了夫人的奴婢,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是嗎?那麼,從今天起格爾瑪改成內廷工作,沒我的允許她不得外出。這可以了吧?」看著扎日勒的怒容,我解氣的說道。把格爾瑪調為貼身僕人,吃住全在行宮內,這樣連哈查爾也不敢隨意進出,自然相見也難了。

格爾瑪感激的伏在地上連連磕頭。扎日勒怒瞪著我,冷哼了一聲,「夫人,我勸你還是把她還給我,免得給你增加麻煩。」

聽他的口氣大有威脅之意,我眉頭輕挑,「多謝關心,我不怕麻煩。」

「可是我怕啊。」扎日勒不懷好意的走上前,低聲在我耳邊道:「夫人,您仗著噶爾丹大人對你的寵信,經常在漢商那邊逗留鬼混,就不怕噶爾丹大人知道?你做的事我可一一在目呀。」

什麼?這傢伙莫非在跟蹤我?

我心一驚。他從腰間取出一支捲成筒狀的紙條,小聲念道:「大婚夜起事,百餘人分漢閆陽三路潛進,聚百裡外待命。夫人,這個東西要是讓噶爾丹大人知道,你可知道後果?」

什麼?這是信鴿傳遞的內容,難道信鴿落到了他手中?我大驚,忙伸手去奪,他搶先一步收起紙條,惺惺作態的行禮:「夫人,屬下條件不高,只要把格爾瑪還給我,這件事我可以當它不存在……或者……」說著,他不懷好意的掃了我幾眼,用更低的聲音笑道:「其實屬下對夫人更是無比愛慕,要是夫人肯委身一夜,屬下立即將它交給你。」

豈有此理,這個厚顏無恥的色鬼竟然敢打我的主意!火氣騰的直衝腦門,我咬牙笑道:「是么,你的條件倒也不高。」

「是是,屬下要求不高,一夜既可。」

氣到極點,臉上竟是嫣然一笑。看著我眩目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抓住我的手,寶貝似的反覆撫摸。「珍珠般的光滑肌膚,好美……」本該有下人上前阻攔的,此刻下人們卻個個噤若寒蟬的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我眉頭一挑,這才注意到周圍安靜的有點不同尋常。沒等回頭,一根皮鞭自眼前閃了一過,伴著扎日勒的驚叫聲,就見扎日勒的胖胖身子被皮鞭遠遠甩向一旁,疼得他殺豬般的叫起來。

噶爾丹的聲音冷冷響起:「怎麼,賜給你那麼多美女還不知足,竟然打起夫人的主意?」

「大人,屬下錯了,屬下下次不敢了!」

「是什麼讓你膽敢動夫人的念頭,剛才你不是很自信嗎?說!」

扎日勒朝我看來,我心頓時一凜,心狂跳起來,要是他這時說出來我可真死定了,心生膽寒的看了噶爾丹一眼。扎日勒猶豫片刻,深深沖主子行禮,「屬於是一時神魂失常,忘記了本份。望大人恕罪。」

我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想不到他竟然低頭認錯,絕口沒提字紙的事。意外的轉機讓我輕輕吁了口氣,拉了拉噶爾丹的說:「算了,扎日勒大人也是一員幹將,日後倚重他的地方多著呢。饒了他這次好了。」

噶爾丹冷哼一聲,轉身離去。扎日勒一邊行禮一邊拿眼偷瞄我,看出來了,這是一隻野心更大的色狼……

字紙留在扎日勒那個禍害手中,遲早會出事,須想辦法要回來才行。就寢前,我一直暗自琢磨這件事。濃濃的男性氣息逼近,噶爾丹手臂環上我的腰,迷戀在我的唇間吻了一下。「今天抹了什麼,好香……」

他剛沐浴完,頭髮還是濕濕的。

「是西域商人賣的一種香粉。」

「我聽說還有種香粉抹在身上可以刺激人的某種慾望,不是它吧。」他的眼眸閃爍著某種渴求,粗實的手指在我頸項間輕撫,並傾身過來吻了一下。

我笑著搖了搖頭,拉過被子蓋在身上。「等一下。這是什麼?」他的手一頓,一把扯開我的寢衣看去,我驚呼一聲忙要掩蔽,他生氣的低吼一聲:「這是做什麼,纏那麼緊不怕悶死!」

當看到我胸前纏的一層緊實的白布,他氣的一把將布條扯開,團成一團扔向一旁。

「你怕我食言嗎?」他氣得狠狠瞪著我,「我要想要你的話,區區幾層布條能阻攔的住?」

肯定刺激到他的大男人自尊心了,想不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強烈。我辨道:「不是,你想多了。」

「那是什麼?除非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一把捏起我下巴,眯起危險的眼睛看著我。我緊張的咽了口口水,輕聲道:「扎日勒一直對我不懷好意,怕你不在的時候會對我不利,所以……」

「扎日勒?原來……」突然,他眸中的怒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疼惜的柔色,緩緩將我擁入懷中,什麼話也不說了。

夜裡,噶爾丹終於沉沉睡去,我卻完全沒有睡意,默默地出神。這個時候,廷璐一定也徹底難眠吧,再過兩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離這一天越近我的心就越緊張,生怕臨時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事發生,給出逃計劃帶來麻煩。

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睜開眼,只見秀兒悄聲進來一一將燈熄滅,僅留下一盞小油燈照明。然後上前將床左右的紗帳放了下來,她作慣了侍候人的差事很懂得分寸,從始至終一直目不斜視的作事。等她離去,屋裡回復到一片寂靜之中,我動了下身子,猛然間發現噶爾丹的大手插在我衣內。

噶爾丹很沒睡相,一手一腿都壓在我身上,怪不得夢見自己一直在背苦力,沉得不行。我小心的移動身子,好容易和他拉開距離,突然他大手一撈將我重新拉入懷中。「過來,別動。」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含糊道。

他密實實的抱著我,繼續睡去。天哪,原來把我當抱枕用了……

夜裡我睡得很不塌實,夢見自己跟著廷璐在趙晉一行人的帶領下趁夜逃跑,一路筋疲力盡的翻越大漠,終於看見前方不遠處大清的旗幟在風中獵獵抖動。

「木蘭,快看,那不是大阿哥嗎?他帶人來接應我們了!」廷璐手指著前方,興奮地叫道。

我抬眼望去,可不是,只見大阿哥騎在高頭大馬上正沖我們大力揮手,身後則是密密麻麻的清兵。太好了,終於自由了!我激動的無法自制。眼看快跟大阿哥的人馬會合了,就在這時,一支蒙古快騎突然橫空出現,攔在我們雙方之間。為自的正是噶爾丹。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看著我,「大漠是我的天下,你以為逃得掉嗎?」

「你明知我心中另有其人,為什麼還要苦苦相逼!」

對我的憤然大叫他象沒聽見似的,伸出手,命令道:「過來。」

我緊緊抱著廷璐不肯鬆手。

「或者,你想親眼看著他死在你面前?」他冷笑,緩緩抽出長彎刀,橫在廷璐脖間。

「不要!」一聲驚叫,我猛地睜開眼睛,驚魂未定的打量四周,喘息的坐了起來。原來是夢啊……額頭滿是密集集細汗,我扭頭看向身邊,意外的發現是空的,噶爾丹去哪兒了?這還是第一次半夜離去,莫非有什麼事?我下意識的離開床,走了出去。寢宮內外都鋪有厚厚的地毯,這是噶爾丹怕我冷特意命人做的布置,我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在上面。寢宮西邊與他的書房相連,房間里亮著燈,隱約聽見裡面有人在低聲對話。

「……奴婢自從跟了您,一直全心全力效忠大人您。奴婢今日所說沒有半點虛假,請大人明查。」

是秀兒的聲音!這麼晚了,她在噶爾丹書房做什麼?

「這麼機密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他會告訴你?」

「小的,為了大人和夫人,可以做任何事……」裡面傳來細碎的衣衫聲,我忍不住拉開門一條縫,只見秀兒赤裸著上身跪在地上,雪白的背上赫然呈現出一塊塊青紫痕迹,這是……我吃驚的睜大眼睛,完全愣在當場。噶爾丹怔呆半晌,轉過身去,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了,「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秀兒全是為了大人,懇請大人為奴婢作主……」秀兒低泣起來。

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機密事,為何秀兒要脫下外衣,上面的青痕又說明了什麼?毫無頭緒的我心神不定的離開,悄悄朝自己房間走去。秀兒和噶爾丹之間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發生,到底是什麼讓秀兒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甘願背井離鄉來到窮僻的大漠?恐怕不僅僅是收買那麼簡單吧。

我靜靜的站在窗前望向滿天繁星,涼涼的秋風吹進來,捲走了身上僅有的暖意。不知過了多久,一雙手臂從後面伸過來,將我擁進懷中。「怎麼起來了?在想什麼?」噶爾丹低頭在我頸項處輕吻了一下。

我不動聲色的掃了後面一眼,秀兒上前接過我和噶爾丹的外衣便退了出去,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剛剛哭過的痕迹。「醒來看見你不在,這麼晚了還有事,是緊急軍情嗎?」我試探地問了一句。

「哪裡有什麼緊急軍情,在漠北,任何小動作都不會逃出我的眼線。不過是一夥不入流的好事分子作亂罷了,成不了什麼氣候。」他不悅地哼道。

不入流的好事分子?聽他的口風好象若有所指似的。我心一動,暗暗祈禱這次的出逃計劃不要被人發覺。正出神間,突然,他的大手不知足的滑入衣內游移起來。

「啊,不要!」我驚喘一聲,慌忙按住他的大手,心砰砰直跳。

「都快成親了,無須再防範了吧,很快你就是我的新娘了。」他沙啞地聲音低道,親密在我耳旁啃咬,這個小動作惹得我身子一陣燥熱,臉也燒了起來,我慌忙向後退去,無奈背後就是牆壁,根本無路而退。他抬高我的下巴,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恣意吻了起來。

「唔……」我越來越承受不了他的熱情了,好怕自己真的就此淪落下去,一貫霸道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帶走!」

他、他的話是什麼意思?莫非知道了什麼?我心一驚,沒等細想突然一陣旋轉,他一把抱起我朝床走去。

我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應,又不知哪裡出了問題,於是,我整個晚上都在揣摩他話里的意思,同時又要防範他的入侵,幾乎快到天亮時才找回睡意,沉沉睡過去。

外面顯得格外清靜,頭一次醒來沒有看見噶爾丹,我懶洋洋地走到紗帳,見格爾瑪正跪在門口等著侍候梳洗。「夫人,你醒了?」

「怎麼是你,秀兒呢?」我奇怪地問了一句。侍候我梳洗一向是秀兒的工作。

「她有事出去了。」

我用溫水洗了臉,格爾瑪要幫我梳頭,被我制止了,我更喜歡讓秀髮自然柔順的垂下來披在背後。簡單的用了點飯,我披上風衣準備出門走走,剛走到行宮門口,左右突然閃出兩名士兵齊行禮,「夫人。」

我點頭。「我要出去。」

兩名士兵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動步。以前這裡從不設守衛,一向是我的隨從守在這裡,今天看不到隨從不說,還換上了新面孔。我頓時起了疑心,「你們讓開,我要出去!」

他們搖頭,依然守在原地不動。我終於感覺到今天有些不同尋常了,噶爾丹突然在這裡設崗哨禁止我外出,秀兒也不見了,行宮周圍全是語言不通的蒙古人。這是否意味著什麼?後天就是出逃的日子了,緊要關頭我卻被禁足了,這豈不糟糕!

我狠狠瞪了守衛一眼,一臉慍色的返回屋內。格爾瑪跟進來,小心的看了看外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找我有事?」

格爾瑪點點頭,擔心看了眼外面。我心一動,不由問道:「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對不對?秀兒去哪兒了,為什麼她不在?」

她又點點頭,好象很緊張,幾次深呼吸后終於操著生硬的漢語開口了,「夫人,秀兒姑娘是夫人的親隨,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我知道夫人是好人。」

「沒關係,你慢慢說。」我耐心地勸道。

「昨天秀兒問過我扎日勒的住處,我奇怪,她找扎日勒有什麼事。後來小的值夜時,看見秀兒離開行宮去了扎日勒的帳子……」秀兒去找扎日勒做什麼?我疑心頓起。格爾瑪繼續說著:「……一直待到很晚才回來,她的衣服很亂,臉色也不對。一回來就進了夫人的寢宮。沒過多久,我看見大人跟了出來,跟她一起去書房了。」

看來他們果然有事瞞著我……我來到桌旁倒了杯茶小口輕啜著,聽著格爾瑪的話,心中暗自思忖,這個秀兒平日乖巧溫順,看不出很有心機么。

「今早上,我聽說扎日勒死了。」

「扎日勒死了!」我意外極了。

她點點頭,渾身一抖。「我是他的侍妾,被派去處理屍首,他、他死得好可怕……謝天謝地,這個魔鬼總算死有餘辜!」

扎日勒死了也好,省得擔心紙條的事被他泄露出去。我突然想起昨夜秀兒曾懇求噶爾丹為她作主,想必就是賜死扎日勒這件事吧,不管她出於什麼目的,也算幫我做了件好事。秀兒的面子不小嘛,居然能搬動噶爾丹殺死這樣一個大人物。真是小看她了。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事?」我淡淡地問,這些事根本對我沒有多大關係。

「夫人,早上噶爾丹帶人去了貿易貨場那邊,秀兒也跟著去了。我聽士兵們說,他們是去抓一個漢商,好象就是夫人常去的那個地方……」

抓漢商!我手中的茶子掉在地上,臉色頓變,一把揪住她肩頭緊張的問:「是真的嗎?你確定?他、他們真的去抓漢商了?」

「是的,夫人。」

心跳得好快,頭腦亂亂的一時無法集中精神。好端端的,噶爾丹怎麼會突然帶人去抓漢商?難道知道了什麼?我手抓著胸口,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怪不得今兒氣氛不對,原來真有事發生……

秀兒深夜神秘出宮,扎日勒的意外身死,還有今日出宮清剿一系列的事件之間肯定有聯繫。秀兒在裡面到底扮演著什麼角色,她去找扎日勒做什麼?還有她身上的道道青痕……

無數疑問如巨浪迎面襲來,衝擊得我有些站不住腳了。

「夫人,你還好吧?」格爾瑪忙上前扶我,「啊,您的手好涼!小的去給你拿衣服!」

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扎日勒,噶爾丹是怎麼知道的?秀兒是昨夜唯一找過扎日勒的人,會不會是她……腦子飛快的轉動,努力試圖把這幾件事聯繫起來,越往下想我越驚懼,沒錯的,秀兒明知扎日勒是色魔還隻身涉險,定是有什麼非辦不可的事,身上的青痕如果是扎日勒留下的,那張紙條會不會到了她手上?如果是真的,她一定會拿給噶爾丹看,所以我昨夜才會在書房撞見他們秘密談話的情景。

「……在漠北,任何小動作都不會逃出我的眼線。不過是一夥不入流的好事分子作亂罷了,成不了什麼氣候……」噶爾丹的話猛地鑽入腦海,這句話分明在暗示什麼。我心頭一驚,恍然想到什麼,沒錯,事情就是這麼回事。噶爾丹一定是從秀兒那裡得到消息,所以大清早就帶著人出發去抓捕那一小伙「好事分子」。

不好,廷璐他們有危險!我幾乎驚跳起來,一刻不停的往外衝去。

門口有士兵把守不能從那裡出去。我剎住腳步轉身朝周圍看去,幸好行宮的圍牆比較低,我搬來凳子墊在腳步直接從牆頭上翻了過去。落地時摔地很狼狽,吸引來不少路人的關注,我顧不上許多,就在一個個目瞪口呆的視線中匆匆跑離行宮。

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但願廷璐他們不要出事啊!我在心中一遍遍地祈禱著,風般沖向目的地。當我上氣不接下氣的趕到漢商的貿易點,發現那裡圍了很多人,帳子被人燒了,臨時住房的門大開著,裡面的物什象剛剛被龍捲風席捲過似的破壞一空滿室凌亂不堪。

我發瘋的尋遍每個房間一點收穫也沒有,一顆心直往冰窯墜去。天哪,來晚了!趙晉呢,廷璐呢?他們人在哪裡?

懷著亂糟糟的心情,我無助的看向四周,人群中有個面熟的貨商在張望,我忙衝上前拉住他,疊聲追問:「麻煩你,你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住在這裡的漢商呢,他們怎樣了?」

「都抓走了,一個要跑,被當場殺了。看,那還有血呢。」貨商用生硬的漢話連說帶比劃的說著,指著地上一片血跡讓我看,聽得我心驚不止,「是誰被殺了,長得什麼樣子?」

貨商說著什麼,真是越著急越發聽不懂他的意思,眼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我急得快瘋了,用力搖著他,「不要聽蒙語,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會不會漢語,找個會漢語的人來!拜託……」

貨商無奈的看著我,聳了聳肩。我晃了幾晃,無力的鬆開他,喃道:「對不起。」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只剩下我孤伶伶地站在那兒。怎麼辦,一向小心藏匿的據點轉眼間就被人查抄了,策劃多日的逃跑計劃落空不說,連廷璐他們也被連累了。到底是誰被殺了,是廷璐是還其它人?突如其來的意外打擊得我頓時亂了方寸,抬頭望向天空,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不能讓噶爾丹傷害廷璐,絕不能讓他把我最後的希望也毀了。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好不容易回到行宮。還沒進屋就聽見裡面傳出噶爾丹的怒吼聲。「……去找,現在就去找,找不到人你們一個也別想活!滾出去!」

一小隊士兵驚魂的跑了出來,一見到我,吃驚地停住腳步忙抱拳行禮。走進去,只見屋裡一片狼籍,所有物件都被摔到地上,凌亂的場面比趙晉那邊好不到哪去。那些個負責伺候的下人們個個驚若寒蟬的跪在地上,整個行宮被看不見的怒氣所籠罩。

「夫人!」唯一沒有跪著的秀兒,喚道。

下一刻,噶爾丹風般從裡屋衝出,不敢置信的瞪著我。大概想不到我會自己回來吧,我掃過左右,低聲道:「你們都下去。」

格爾瑪等人都感覺到我的情緒與平日不同,依次魚貫而出,秀兒還要說什麼,我抬起眼,用從未有過的冰冷眼神看著她,「我的話也包括你。」秀兒一愣,下意識的扭頭朝噶爾丹看了一眼,然後噤聲恭敬的行禮,退了下去。

此刻,秀兒才是我最恨的一個人。

噶爾丹也感覺到我情緒不對頭,他緩緩走上前,下意識的伸手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痕,用手撫摸著,無比疼愛和憐惜在他眼眸中表露無遺。「以後,不可以象今日這樣隻身離開行宮,身邊連個保護的人都沒有。」沒有任何責罵,他伸手將我擁入懷中,緊緊抱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跟往常一樣,他的怒氣從不讓我看到。

我極力用平靜地口吻問道:「我去過貿易場了,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他身子明顯一僵,少頃,冷道:「他們罪無可恕。」

「然後呢?」

「沒有然後,在我的地界,除了饒恕就只有一個選擇,死刑。」他聲音沉而有力的低道。

什麼?一股怒氣直衝腦際,我驚道:「不可以,你不能殺他,他可是大清重巨之子,連皇上都很欣賞的人物!」他定睛的看著我,臉上帶著洞悉一切的精明勁,唇邊輕輕一扯,「當然,他也是你的心上人不是嗎?」

我心一緊,他什麼都知道,好象沒有什麼能逃過他的眼睛。

「如是事情順利,你會跟他走對嗎?所以這個人非殺不可。」他無情的念道。猛地,我抬起頭,憤怒的眸子直直瞪著他,眼眶中很快有了濕意。「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濫殺無辜!他們什麼都沒做,你憑什麼定罪!」我叫道。

「我噶爾丹做事無須證據,僅憑懷疑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他們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他毫不留情的決斷打擊得我面無血色,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直到今天終於讓我領教到了噶爾丹的無情與處事態度,這裡不是大清,也無章典可尋,生與死全憑他的心情決定。

「如果,我請你放了他們呢。」

他低頭看著我,緩緩道:「大清皇帝一言九鼎,我的話就那麼不值錢,怎麼可能朝令夕改?」

我心一窒,他的意思是非殺不可了,那廷璐豈不……我急道:「什麼事都可以商量,這件事一定也有迴轉的餘地對不對?」

「讓我改變主意也不是難事,除非……」

他捧起我的臉,迷戀的視線在上面俊巡著,沒有再說下去。我徹底輸給他了,知道他想說什麼,為了救廷璐的命我已經無路可退了。我無力的低道:「好,我答應你,永遠留在你身邊,再也……再也不走了。」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聲音低不可聞,這幾句話好象耗盡了全部力氣,我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身體,腿一軟,身子朝地面墜去。

噶爾丹的大手及時托住我,他的呼吸噴在我耳畔,「這還不夠,我要你心甘情願的成為我的女人。」

「我……我願意。」我蒼白著臉,顫抖的聲音低不可聞。

「為了那小子你連命都可以不要是么?」他抬起我的臉,眸中竟然抹過一抹怒色,「好,這是你說的,那就要看你今晚的表現了。」手一松,我軟軟的跌到了地上,他則帶著不知名的怒氣大步離去。

沒錯,說好要守護他的,為了他我的確可以什麼都不要,面子,尊嚴,甚至是生命……廷璐把愛毫無保留的給了我,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面前?輕輕的摸著腕間的手鐲,兩行清淚無聲的滑下面龐。

不多時,兩個人合力將盛滿熱水的浴桶抬進寢室,接著,僕人們開始不斷進出房間,有的捧來浴袍,有的捧來沐浴用的物什,還有的整理大小水桶準備著換水。一會兒,秀兒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夫人,您可以沐浴了。」

頭緩緩轉向秀兒,她恭順的將頭低下,她很清楚知道我正找機會發火,所以刻意避著我的目光。「你們都下去。」

「大人命小的在旁伺候您。」

「怕我再逃跑是不是?」

一句輕諷的話讓一干奴僕誰也不敢出聲。我脫去外衣走入水桶,秀兒忙上前忙活起來。被人伺候是件很舒服的事,什麼事都不勞自己動手,不過我卻象待宰的羔羊心裡滿是莫名的緊張和恐慌。沐浴凈身足足花了半個時辰那麼久,換上寬鬆的寢衣后,身上依然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秀兒幫我擦拭著秀髮,其它人則忙著整理各種物什,有的撤走桶具,有的點燃熏香和調旺火盆,把現場氣氛做得十足十。

秀兒拿起梳子梳理秀髮,梳著梳著動作停頓下來,周圍各種聲音也隨之放輕許多。自眼角的餘光,我看見奴僕們齊沖門口方向恭身,心突地一窒,緊接著狂跳起來。

與外界相隔的懸頂紗帳落了下來,秀兒領著一干奴僕悄然退下去了。輕輕的腳步聲來到身後,「準備好了嗎?」

聞言,我呼吸一下子急促進來,嗵嗵的心跳聲彷彿瞬間變大了數倍,震得耳鼓都痛了。

「可不可以等到大婚那天,沒幾天了不是嗎?」我顫抖著嘴唇,低聲問道。

他抬起頭,黑眸內閃爍著難消的情慾。「已經晚了,我不想再等了……」

我想扭過頭避開這難堪的一幕,結果卻被某人牢牢扣著下巴,他的唇穩而準的覆蓋上來。他的索求一如他的為人,總是那麼強勢而霸道。

「你是我的,只許是我的……」含糊的話語中透著十足霸道。

「啊!」身子猛然間一涼,一下子將滿頭滿腦的漲熱澆熄少許,我才意識到身上的寢衣被他拋向一旁,我不由驚呼出聲。突然頭一陣眩暈感襲來,接著感覺到身子落到柔軟的床鋪上,「等、等一下,噶爾丹……」

「你想說什麼?」一雙情慾的黑眸看著我,聲音變得粗嘎了。

「你、你別忘了答應我的話,會放了廷璐對吧?」

「你對那小子真是念念不忘啊,跟我親熱還有時間想別人,看來是我不夠努力!」

「記住我,你是我的。」

「不要……放開我……」我低泣起來。

噶爾丹額頭滿是汗珠,滴滴落在我身上。

「為我生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因情慾而變得異常沙啞的聲音在我耳邊,一半是請求一半是命令。

孩子?誰的……我的意識在漸漸遠離……

不識情愫的年輕身子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索求與熱情,最終還是昏了過去。

悠悠從睡夢中醒轉,天還未亮,我動了一下,身子的酸疼乏力一下子讓我記起昨夜發生的事。床半邊是空的,噶爾丹不知去哪裡了。「廷璐?」口中喃喃叫出這個名字,我猛地想起噶爾丹的承諾,不知他是否真的放過了廷璐,現在怎麼樣了?

我焦急的喚格爾瑪,很快,她捧著新衣應聲而來。

「那些被抓來的漢商們怎麼樣了?」

格爾瑪惶恐的低道:「夫人恕罪,小的不敢說。」

看她的表情似乎被噶爾丹下了禁口令,為什麼不讓說,難不成……一個不好的想法鑽入腦海中,我一時慌了,極力忍住身上的不適,披上外袍就往門外衝去。

「夫人!」

還沒衝到門口,就被幾個僕人死死攔住,格爾瑪跪地肯求:「夫人,您不能出這間屋子,秀兒姑娘會冶罪的。」

「秀兒?」她有這麼大權力?想不到現在的她已經變成噶爾丹忠實的走狗了?這下心裡更惱了,「別攔我,就是噶爾丹來,我也一樣要出去!」我固執的朝外走去。僕人們齊起上來跪地阻勸。

「吵什麼?怎麼這麼亂!」秀兒不悅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當對上我一張面若冷霜的面孔,她忙恭敬的行禮。「夫人,您起來了!要出門嗎,可大人說……」

「住口!」不等她說完,我厲道:「大人說什麼我不管,如果你敢阻攔,我會讓你知道我的脾氣!」秀兒識趣地低下了頭,這個女人仗著噶爾丹的信任已經做到一級內官的位子,就算我說什麼,她的心還是向著他的。我冷哼一聲,「你已經做了太多對不起我的事,從今兒起,如果再背著我做小動作,我會不惜餘力冶你的罪!紅館可是個好地方,你肯定沒有去過對吧?」

秀兒一驚,眸中飛快掠過一抹懼色。她吃驚的看著我。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步走了出去。這句話看來是嚇住她了,果然沒有上來阻攔。我拎著裙子飛快朝昨晚關押人的帳子跑去,身後傳來士兵們的呼聲,怕被他們追上,我不顧一切的向前奔去,一口氣衝到帳子前掀簾而入,裡面空無一人,我一把抓住附近的小兵,急問:「昨夜關押的人呢,他們去哪兒了?」

守衛朝小河方向指去,我匆匆趕過去,河道邊殘留著一大片乾涸的血跡一下子讓我驚呆住了,看到這兒,我的心猛地窒息住了。怎麼回事,噶爾丹明明說會放過他們,為什麼,為什麼……

看情景似乎昨夜就執行了死刑,原來他騙了我。石縫間失落著一塊紅玉,我緩緩拾起來,一看到它,眼眶頓時濕潤了。這東西再熟悉不過了,這、這是廷璐的腰佩,天哪,這不是真的,才幾天不見……他就已經、已經天人永隔了……

「廷璐……」我嘴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眼前突然一黑,身子軟軟的朝地面墜去。落地的一刻,有雙手及時接住,我昏倒地某人的懷裡。

巨大的打擊下,我的精神一下子挎了,被人送回行宮,不想吃不想動,整個人恍恍惚惚地不知該做什麼。當天突然起了高燒,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我的病倒急壞了噶爾丹,頻頻請來好幾位大夫,各種方法用盡還是不見有起色。昏迷中的我失去了吞咽能力,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將葯灌進口中。

這是第幾次昏迷了呢,好象已經無數次了吧。我昏沉沉的想著,受著忽冷忽熱雙重感覺的折磨,我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有時聽見噶爾丹怒斥下人的聲音,真的是暴跳如雷,叮噹的摔碗聲嚇得周圍寂靜無聲。

他扣著我雙肩用力搖晃,憤怒的狂吼:「你給我醒過來!聽見沒有!你不許死!」

……真是好笑,他縱然有支配無數人的生殺大權,此刻卻也拿我沒有辦法了。第一次領教噶爾丹暴怒的樣子,可惜看不到了。幾天滴水未進,嘴唇乾的有些開裂,喉嚨也火辣辣的痛。

一想到廷璐,心裡就刀割般的痛,他怎麼就這樣走了,記得史書不是這樣寫的,難道我的穿越影響到歷史,改寫了廷璐的一生?說到底應該是我的錯吧?是我害死了他……

一行眼淚自眼角淌下,噶爾丹用他粗糙的手指替我拭去,驚喜的叫道:「你能聽見是不是?木蘭,不許睡,快給我醒過來!」

醒了又能怎麼樣,我心裡近乎絕望的想,廷璐沒了,那個支撐我活下去的希望也沒了,與其那樣痛苦的活著倒不如死去痛快。「你在懲罰我嗎,想藉此報復我嗯?你以為長睡不起就可以躲開我嗎?休想,我不會讓你如願!」

遊離的意識開始產生幻覺了,我好象看見廷璐騎馬帶著我奔跑在草原上,耳邊是他纏綿的情話,「我們不要分開,生生世世在一起,好不好?就這樣天天看著,守著,就象馬兒離不開草原,一輩子攜手相伴哦。」他露出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

我笑著流下了眼淚,與他抱在一起。「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唇邊一動,不知不覺將這句話念了出來。噶爾丹心頭一震,顫抖的手撫上我面龐,不敢置信地說:「你說話了,在跟我說話嗎?」

幸福的幻覺瞬間消失,又回來水深火熱之中。噶爾丹緊緊抱著我,粗啞的聲音在耳畔低道:「不管你現在想的是誰,反正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噶爾丹的鬼。生生世世都休想擺脫我!」

有什麼東西落到了臉上,面頰涼涼的,濕濕的,他俯低臉與我緊緊貼在一起,原來是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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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牽夢繞回大清:浪漫一生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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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以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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