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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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喜悅看著白衣少年,一幅「你肯定不知道什麼叫撲倒、吃掉吧?快問我快問我」的表情。

白衣少年沒有讓她失望,果然移樽就教,不恥下問,「小鈴鐺,怎麼個吃法?」

撲倒他大概能想像,吃掉,怎麼吃?

這問話正中玲瓏下懷,她趾高氣揚看著白衣少年,獰笑一聲,撲了過去,「我先告訴你什麼叫撲倒,然後再告訴你什麼叫吃掉!」王小三你穿著這麼身衣裳,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讓我撲倒在地上的對不對,那就快逃吧。

白衣少年是什麼身手,若想對付玲瓏,伸伸手便能把玲瓏抓過來。可他是男子,玲瓏卻是小姑娘,他哪肯佔小姑娘的便宜呢?果然如玲瓏所願,轉身便逃。

兩人在花叢中、小樹林里你追我趕,玲瓏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去很遠很遠。連躲出去的內侍都聽見了,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無比詫異。

三少的笑聲也傳過來的時候,一名內侍覺著頭有點暈,晃悠兩步,靠到了路邊的樹上;另一名內侍更乾脆,一屁股坐在青石上,半天沒起來。

宋長慶被帶到一個僻靜的院子里,和玲瓏一樣,獨自呆著,沒人理會她。宋長慶目光時而明亮時而灰敗,眼前一會兒出現粉紅色的鮮花,一會兒出現枯萎的老樹,一會兒覺得自己就要飛上枝頭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定會跌落雲端,心情幾番變幻,備受折磨。許久之後,她苦澀的笑了笑,伸手拿茶壺倒了水在桌上,蘸著水,一筆一劃練起字來。

一開始並不專註,漸漸的她全神貫注寫字,心無旁騖,臉色平靜安詳。

「是個人才。」房門口出現一位三十多歲、身穿紫底如意團紋織錦緞長褙子的女官,看著低頭寫字、身姿筆直的宋長慶,不由的心中感慨。閨閣少女能做到這一步也算難得了,其心性堅忍,可見一斑。

雖然如此,周王殿下系皇后親生幼子,聖上對他固是鍾愛有加,連太子和秦王也一向縱容這個最小的弟弟。皇宮之中沒有勾心鬥角,他身邊也就不需要這般心性堅忍的女子。

「宋大小姐很會自得其樂。」女官緩緩走近,溫和說道。

宋長慶把筆下的字寫完,才從容的抽回手,和女官見禮,「長慶失禮了,拜見女官。」

女官問道:「敢問宋大小姐,方才在茶樓中掉落帕子,果真是和喻家三小姐玩笑所致么?」

宋長慶低頭想了想,臉漸漸紅了,「不瞞女官說,當時的情形,其實長慶已不大記得了。長慶隱約記得是曾和喻家三小姐說笑打鬧來著,說的什麼,笑的什麼,卻已全無印象。」

女官不由的微微一笑。這宋長慶也算是個乖人了,大概是擔心接下來會問她和喻三小姐說了什麼笑了什麼以致掉了帕子,竟連這個說詞也想好了。此女確有幾分機靈,不過,也僅僅是機靈而已。若是真的記不大清楚,何以方才在茶樓中就脫口而出,說了喻三小姐呢?茶樓上的事雖屬意外,可周王殿下若真要追究起來,罪名卻是不輕,她一句輕飄飄的「不大記得了」,可是害得一位年方十歲的小姑娘走了趟周王府。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若是膽子不大,怕是嚇也嚇死了。

宋長慶攀扯喻三小姐究竟是一時慌張說錯話,還是有意陷害,女官卻猜不出來。

女官例行公事問完話,道:「宋大小姐請在此處稍事歇息,萬勿隨意走動。」宋長慶見她有要走的意思,垂淚道:「長慶冒犯周王殿下車駕雖屬無意,卻也罪不容赦,並不敢為自己求情。只是惦記家父家母,想到今後不能在兩位老人家膝下承歡,反累得他們擔心憂慮,慚愧無極。」

宋長慶說話還是很得體的。雖然無心,也承認自己也罪,甘願受懲處。又表明自己是孝順女兒,擔心的不是自己,只是父母,孝順可以說是這世間最受人讚揚的美德了,有了「孝道」做為外衣,有時候連罪行都是受人稱頌的。她這番話嘴上說的是沒有為自己求情,其實是最有力的辯解和開脫。

女官都有點佩服她了。明明是鶴慶侯府宋勇這一房的庶女,你看她提起「家父家母」,說的何等從容親切?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宋勇之妻所出的嫡女呢。為自己求情又非常委婉,簡直不露痕迹,在她這個年齡能有這種應變,實屬不易。可惜了,沒托生在正室肚子裡頭,這出身上未免吃虧。

「周王殿下寬容大度,宋大小姐不必多思多慮。」女官心中有了愛才之心,話語中未免有了安慰之意。宋長慶聽在耳中,心中一陣狂喜,連忙道謝,「女官費心了,長慶銘感五內。」

女官微微笑了笑,從容離去,宋長慶看著她優美端莊的背影,神色間頗有艷羨之意。這就是周王府了,觸目皆是富貴清雅,處處與尋常人家不同,就連這普普通通的女官儀態也如此出眾,京城那些出身名門的貴婦人也不過如此吧?

她想到那華美的輅車,想到車中男子不知會是何等的容色,一時之間,心猿意馬。

「方才我是不是應該告訴那女官,我在順天府所做的事?」宋長慶患得患失起來,「我在順天府是已經有了好名聲,可周王殿下這一行人今天才到,順天府的事,他們如何能夠得知?」

她才有些後悔,卻又想到,「不可。好名聲要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才可信,若是自己誇自己,便沒意思了。寧可多等些日子吧,天長日久,周王府自然知道我究竟是什麼品格兒。」

「女官看樣子有憐我之意,她這個品階能見到周王殿下么?若是能見到,肯為我求情么?周王殿下他……會不會親自召見我?」宋長慶痴痴的,開始想入非非。

宋長慶在這兒思前想後、計算得失,玲瓏卻是和白衣少年在林間嬉戲打鬧,笑的好不開懷。

「三哥,三哥。」玲瓏見王小三這會兒很高興的樣子,忙跑到他跟前,討好的笑,「我陪你玩了這麼久,你心情好些了吧?三哥你原本就是這世間最俊美的少年,這一笑更不得了啦,美的簡直慘絕人寰啊。那個被看殺的衛玠如果到了你面前,他就不是被看死的啦,是被羞死的!珠玉在側,覺他形穢!」

厚著臉皮一通吹捧,把王小三說的天上有地上無。

白衣少年目光掃過她光潔的小臉,慢吞吞道:「可是,什麼是撲倒,什麼是吃掉?」

你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撲倒小周周、吃掉小周周,是怎麼回事。

「這可不怪我呀。」玲瓏嘻嘻笑,「是你不肯讓我撲倒的!撲倒是第一步,接下來才是吃掉。我連撲倒都演不出來,吃掉當然更不行了。這都怪你。」

理直氣壯。

白衣少年淡淡掃了她一眼,回身走到石凳前坐下,神情十分悠閑。

玲瓏急的圍著他轉圈子,「王三哥,王三少,王小三!咱們真的是該走了呀,別在這兒耗著了,再晚我娘會哭的,會暈的!」她轉了一圈又一圈,白衣少年見她這樣,慢條斯理道:「小鈴鐺,令堂暈不暈我不知道,你先把我轉暈了。」

「轉暈你才好呢!」玲瓏站在他身後,恨恨的想。

回身到他面前,換上一幅討人喜歡的笑臉,「三哥哥,你說心情不好,我都陪你玩了半天呀。你都笑了,你看咱們是不是出王府回家了?」

白衣少年閑閑坐著,對她愛搭不理。

這個小鈴鐺她求你的時候態度還可以,等你幫完她,她真是轉身就跑,毫不留戀。你看這會兒她出盡百寶央求人,等她真的出了王府,回到喻家,她還認識王小三是誰。

呸,誰是王小三。

玲瓏坐到他對面,伸手托起小臉,夢幻般的笑,「三哥哥,我生平最羨慕的人是俠客,你知道么?我要是有個做俠客的哥哥就好了,會飛檐走壁,能摘花傷人,他稱霸武林,我跟著沾光,也可以橫行天下……」

「你就做夢吧。」白衣少年不由的微笑。

小鈴鐺雖然可惡,卻也有趣。

「如果不能有個做俠客的哥哥,那就有個做商人的哥哥吧。」玲瓏話鋒一轉,「做商人多好呀,可以周遊四海,飽覽名山大川的秀麗風光,還可以揚帆出海,到南洋、東洋、西洋各處去看看,開開眼界!三哥哥,我真羨慕像你這樣的人啊。」

玲瓏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王小三,好像王小三是她心目中的聖人一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玲瓏一雙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樣,漆黑靈動,明亮清澈,好像會說話一樣。白衣少年被這樣一雙眼睛無比推崇的凝視,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如果沒有撲倒和吃掉,這會兒真是可以帶她走了。

「小鈴鐺,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見到了周王殿下,會像方才那樣撲過去么?」白衣少年語氣閑閑的,閑的玲瓏想咬他。

玲瓏天真爛漫的笑了笑,「說說而已,我跟他又不熟。三哥哥,我還是撲你吧,雖然撲來撲去也撲不倒。」

這撲倒究竟是什麼意思?白衣少年聽小鈴鐺這麼說,心中暗暗思量。

玲瓏看看天色,坐不住了,起身坐到王小三身旁,使勁灌迷湯,「我有兩位親哥哥,大哥和二哥都很疼我,我也疼大哥二哥,然後就是三哥哥你了。真的,再也沒有第四個了!」

白衣少年雖然覺得這話並不動聽,可是瞧著小鈴鐺實在很賣力氣,便施施然站起身,「走吧。」

「好呀好呀。」玲瓏大喜,忙跟在他身邊,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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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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