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訓

第十八訓

【870.】

當迎接新年的小朋友們正歡快地用木槌捶著石臼里的糯米,一旁的懶蛇窩在暖爐旁的墊子上無聊地打瞌睡得時候,系統成功地喚醒了她。

【你要滾蛋了誒。】

是嗎。

銀色的尾巴尖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因為打哈欠而留下的眼淚,毫無生機的蛇眼睜開些許,打量著由於打年糕而發生了不大不小衝突的小少年們。

「假髮你太用力了,黏黏的白色的東西被你弄得到處都是。」

「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好嗎!還有不是假髮是桂!」

這台詞真糟糕。

銀色的蛇身翻了一圈,敞著肚皮。眼前的景色一倒,銀頭毛和飄柔少年依舊對於誰太過用力才將糯米漿弄到地上而爭吵不休。

「明明說對打年糕很感興趣,怎麼結果一直在睡。」

雪萊甩了甩尾巴,然後裝死。

高杉坐在她旁邊,順手將多出來那塊毯子疊過來蓋在雪萊身上:「最近松陽老師總是外出啊。」

「可能是有事情吧,過年嘛。」

雪萊變了回來,那塊在她還是蛇時候的小毯子就只能蓋在膝蓋上:「要忙的事情也很多的。」

「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事。」

高杉說話的時候玩著雪萊用過的茶杯:「和天人有關吧。」

雪萊不答話,算是默認了高杉的說法——據以前松陽說的,現在天人已經和幕府達成了和談,但各地得知了情況的武士對於幕府的並作為感到憤怒,並且民間已經開始了反抗。這些事情在腦海里盤旋過後,雪萊隱隱覺得事情會很不好,而且松陽……

總覺得松陽和這些事情分不開。

「雪姬對天人的事情怎麼看。」

被點到名的姑娘把茶杯搶了回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吹了吹杯子上氤氳的熱氣。

「我希望你們能平安長大。」

【你怎麼不順著他說話。】

系統抱怨了起來:【如果這樣的話你就能破900了。】

雪萊抿了抿茶葉,一絲絲苦澀在口腔中蔓延開來。那不討喜的味道讓每顆味蕾都像是在受刑,而向來喜愛糖粉的姑娘卻像是無所謂一樣笑了笑。

「我樂意。」

「喂花子。」

年糕打累了的銀頭毛在不遠處呼喚她:「我們都弄得差不多了,花子要不要來試試看?」

歡歡樂樂地將年糕弄好,並且奮力阻止了銀時想要用年糕糊在假髮和高杉臉上的舉動后,雪萊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精疲力竭——她沒想到的是就打了幾下年糕就已經有點腰痛,這讓她破碎的玻璃心又更加開裂的趨勢。

「疼啊……」

蛇化之後趴在墊子上,兔子毛厚厚一層,多少能緩解點痛苦。雪萊甩了甩尾巴,長嘆一口氣。

系統曾經說的那個快來了,指的就是天人吧。

【嗯。】

自顧自地搭話后,系統又開始了說教:【一會兒快點去跟高杉說些打氣的話,然後你趕緊通關離開,這樣對你比較好。】

『系統你很害怕天人嗎?』

【鬼才怕那種像是混了八十八代近親的東西啊!】

『那不就好了。』銀蛇無力地嘶嘶兩聲:「本來就是這個世界里設定好了要出現的東西,我在它出現在我面前之前或者之後通關有什麼區別啊。」

【……】

這陣沉默弄得雪萊不是很舒服,尤其是白天高杉和她的對話,總讓她像是心裡被塞住了一塊。

現下天人還沒普遍出現在民間,所以一般人還能過上正常生活。一旦天人的存在被曝光,到時候這群日本人說不準又要搞出什麼勤王攘夷來。看松陽的架勢他是摘不幹凈了,那剩下這群小鬼……

要不要這麼煩啊!

雪萊呲牙咧嘴地簡直想要咬死松陽,這是拉門會「嘩啦」一下推開,一雙死魚眼下一秒出現在她眼前。

「嗚哇!」

過了一會兒銀頭毛才敢於直視雪萊的臉:「這張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萊眯著看了銀時一會兒,然後趴下不理他。

「喂……跟矮杉吵架也不要連累到我啊,我今天可是一直老老實實幹活來著。」銀頭毛在懷裡掏了兩下,然後將東西往蛇首旁邊一放:「院子外面開了花,我就摘下來了。」

鮮紅欲滴的花朵連著花萼一起放在了那裡,由於暖爐的烘托,雪萊甚至能聞到清幽的花香。

「不要跟我說摘花什麼的花會疼啊。」小少年盤著腿坐好:「我只記得什麼『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什麼的。」

雪萊吸了吸鼻子,用尾巴將花推到自己邊兒上。

這小鬼破壞花花草草也要引經據典,杜秋娘簡直要哭暈在廁所了喂。

「說起來一直叫花子花子的,結果花子一朵花都沒帶過。既然現在有花,那一會兒就戴上吧。」

翻了個白眼,雪萊甩了甩尾巴,勉勉強強算同意了他的說法。

「話說啊……」

銀時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然後又將手放了下來:「有的時候總在想,未來到底是什麼。」

「我以前一直覺得像我這種人,生不帶來應該也是死不帶去的,所以未來對於我來說應該什麼都不算。但是啊,松陽老師跟我說不是這樣的。」

「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有它的意義,所以無論怎樣都不能放棄自己的人生。」

「即便是像我這樣,被別人稱為『食屍鬼』的,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地連死人的衣物都能奪走的人也……」

白皙的手指尖微涼,蓋住了小少年尚未長開的手。

「阿銀我不想讓花子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來著,只是花子啊,對於阿銀我這種人來說,給予了存在意義的人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了。」

「……所以呢?」

「所以如果松陽老師想要參與攘夷……是這麼說來著吧這個事情,那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沖在最前面。」小少年好像說著很平常的話:「不僅是我啊,假髮也好,矮杉也好——別看矮杉是個少爺,但這次好像因為松陽老師的事情和家裡鬧翻來著,所以到現在他家裡都沒有把他找回去。」

雪萊有點莫名,總覺得接下來會聽到的話不會很好。

「花子從來沒有見過吧,這個村塾外面的世界。除了上過山,就算村子里也沒怎麼轉過。以後如果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花子就回到山上去吧——我是在那裡撿到花子的,所以……」

「想得美!」

夕陽西下,火紅的眼睛在暖橙色的襯托下,帶著一縷盈盈的水光。

「你這是在幹什麼?要打仗之前給家裡的老弱婦孺留遺言嗎?」單手拎起銀頭毛的領子,雪萊一股邪火從丹田直躥到腦袋裡:「還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讓我就回到山上去?!你以為那裡是我老家?!還是我老家想回就回?!」

她憤怒地搖了搖:「既然撿到我麻煩好好地負起責任來,作為一條蛇我現在除了等你這種破壞大自然和諧的傢伙喂吃的之外什麼都不會在山上我就只能餓死,做人更別提了你自己看看你自己這幅廢柴樣子連教人打架都不認真!」

銀髮姑娘越想越氣,簡直想下一秒就送這個傢伙下地獄。可是看著眼前這個傢伙一點也不慌張的臉,手上就完全使不上力氣。

她還有一堆話想要說,可現在只能放開他的衣領。

「馬上就要過年了,好好的幹嗎說這些……」

「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

銀時抻了抻被拽皺的衣領,抬頭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銀髮姑娘的表情:「不要擺出這樣的臉啊,阿銀我啊,其實……」

啪嗒。

小小的水珠砸在了蓋在榻榻米的竹席上,零散的額發下,兩道淚痕不知何時掛在了雪萊臉上。銀時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一個冷戰,智商隨著眼淚的滑落直線下降。

「喂喂喂我我我……」

頭皮上冒出了一層一層的冷汗,死魚眼時刻緊張地注意著對方的動向,而這個注意也在十幾秒后被對方不斷地眼淚打敗了。

「我還想,說我萬一不在了之後呢。」

雪萊抽抽搭搭地在流眼淚的空隙中說:「結果被你搶先了。」

「……啊?」銀頭毛下一秒反應過來:「什麼不在了?」

「懶得理你。」

雪萊腫著眼睛擦了擦眼淚,一腳踹開想要問清楚的銀頭毛,準備去外面把臉洗乾淨。一出院門,雪拉就看到高杉戳在樹下站著。

大冬天還在樹下擺pose簡直裝逼裝到家了感冒去吧文藝狂魔!!!

被狠狠瞪了一眼的黑頭毛小少年不知所措莫名其妙,然後看到了追出來的銀頭毛死魚眼。

「喂。」

銀時四處找人時便被小夥伴召喚到了,轉頭與高杉四目相對,兩個人的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

黑頭毛眯起眼睛。

「怎麼就你話這麼多。」

銀頭毛掏掏耳朵。

「你來咬我啊。」

洗完臉之後,雪萊一個精神大好地跑出了村塾,但在村子里轉了兩圈也覺得沒事幹,最後在村子口那顆大樹上繞了兩圈。

天空飄起了薄薄的雪花,在純色天鵝絨般的夜幕里如同完全精靈降落進凡塵一般。這聖潔的景象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後這裡可能成為戰場。

雪萊就在想,沒有了明治維新之後這個國家將會變成什麼樣子,結果來了天人,某種程度上也要延續另一個世界里的它的歷史。

只不過攘夷的對象變了而已。

這些其實早在松陽跟他說的話之中就能尋到蛛絲馬跡,只是她光在考慮別的而沒有想到罷了。而事實上,所謂的攘夷活動應該在銀時還沒來村塾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吧,而松下村塾與其說是村塾,倒不如說是未來攘夷的預備役嗎。

哎呀,陰謀論了啊。

放眼望去,隔了不遠的村落里揚起了炊煙與燈火,只看那暖融融的光便知道又有多少歡聲笑語。那邊的村落和這邊的應該差不多,會有老頭子坐在自家門口跟人家聊天,順便看著家裡的孫兒不要亂跑。家裡的年輕人要麼種田要麼去做著院子里的雜活,偶爾會有些雞毛蒜皮的吵吵鬧鬧。

如果真的打起來了……

【你不會想看到的。】

系統嘆氣:【天人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強大,不僅僅是歷史上的兵艦與大炮砸開大門。如果他們對平民開戰,這裡只會被夷為平地。】

可就算這樣,他們還是要攘夷啊。

【你管那麼多幹嗎啊!現在你900了趕緊把那剩下的一百分給我刷完通關啊!!!】

系統吵得雪萊腦袋疼,但她裝作沒聽見,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萊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抬眼看去,就看到穿著斗笠的男人披著蓑衣,踏著薄雪從遠處歸來。

「……原來是雪菜啊。」

他站在樹下,看著壓彎了樹枝的銀蛇。

「正好我也有點事情想跟雪菜說來著。」

松陽伸出手,溫暖的掌心撫過冰涼的蛇首。

「雪菜,離開這裡吧。」

樹枝上的蛇掉了下來,在落地時變成了銀髮齊腰的姑娘。一雙平靜的豎瞳看著比她高一個頭的男人,最後歪了歪腦袋。

「好啊。」

【日。】

系統近乎咆哮地報數。

【9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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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漫]好蛇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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