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叛逆青春

邱芸芸的家族確實曾經顯赫過。他們家有很長時間的歷史。

邱家曾經有個很古老的家譜，幾本古書記載了他們家族幾代人波瀾壯闊的變遷。

余婉婉有記憶的時候，就記著她媽有一個很古老的首飾盒。小時候，余婉婉曾經不小心，把那個首飾盒碰到地上，後來被邱芸芸痛打。

等到後來，余婉婉長大了一些，懂事了。曾偷偷打開那個首飾盒，卻發現那個很漂亮的首飾盒子其實是空的，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再後來，邱芸芸看電視的時候，一臉落寞地她說，「你外婆曾經想給我留下一件這樣的首飾的。可惜沒留住……」

邱家到底是不行了。不管邱芸芸再怎麼想，邱家也成了平頭百姓。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從小接受著大家閨秀教育的邱芸芸，拖到26歲變成大齡老處女，才勉強嫁給了二院的中醫余家男。

余家男是外地考過來的大學生，家裡沒父母，也沒遺產。

於是，一個落魄的小姐和一個農民的兒子，開始了長達幾十年的磨合史。

余家男是個有點口吃的懦弱男人。

小時候，算命的老瞎子說他命不好，克父克母克親友。叔叔伯伯一聽這話，都不願意要他。長大后，十里八鄉的姑娘們，估計都不會願意嫁給他這樣的人。大家都說，余家男這輩子估計娶不上媳婦了。

可是，余家男雖然懦弱，總是被欺負。卻靠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用一種拚命的姿態，從小山村裡考到了大城市。他中學靠義務教育，高中靠得是中學老師的熱心資助。

到了大學，他靠著打工和助學金。

進了大學門，余家男的目標就更單一了。別人約會談戀愛他打工，別人聚會出去玩，他玩命念書。他考得不是熱門的專業，可是，架不住學得精。余家男的努力，很快就獲得了一位老教授的賞識。

大學畢業后念研究所，念完研究所，又被老教授介紹到二院工作。

余家男終於留在了大城市裡，成功地從草鞋換上了皮鞋。

余家男從普通醫師做到了副主任。院長是他教授的大兒子。算是他乾哥哥。余家男連過春節都是去老教授家過得，跟兒子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在醫院裡，余家男其實也算是有前途的醫生。

可惜，他個子小，長得又不好看。性格還不好，一激動就口吃的厲害。平時對誰都笑眯眯的，老是被人欺負。全醫院的人，連最勢利，最窮，最不好看的護士都沒有看上他的。

看來，他小時候，老瞎子給他下得那個結論，還是言重了。沒有姑娘要嫁給他，他拼了命努力也沒用。

到了最後，余家男都對生活絕望了。決定拚命工作，往知名專家學者方向努力了。

命運卻把邱芸芸這個落難美女送到了他面前……

相親之後，邱芸芸其實根本看不上余家男。但是她家裡不願意讓她再拖了。她都26歲了，在那個年代，拖到20歲嫁不了人，都算晚婚了。

邱芸芸這種情況，再拖下去，估計這輩子都沒希望了。其實這些年，人家在給邱芸芸介紹的對象都是二婚。好不容易有個單身的，還是醫院副主任。

於是，邱芸芸再嫌棄余家男，最後還是在家人的逼迫下，只能嫁了。

她姐姐說，你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頭的命。沒嫁給一個工人，農民，嫁了一個醫生你還想怎麼樣？

余家男這邊，卻像被一塊天上掉下的金元寶砸重了似的。他不但娶到媳婦了，還娶了個特別漂亮的。

他倒是也知道邱芸芸委屈，不是心甘情願的。於是，家裡家外大事小事，工資獎金一律上繳，都歸邱芸芸管。

可是，邱芸芸是個大小姐性子，除了花錢打扮，她又會什麼？

於是本來能過得挺富裕的生活，在邱芸芸的維持下，錢永遠都不夠花。一到月底就只能吃白水煮菜。

邱芸芸還經常無理取鬧，非讓余家男給她送花，買禮物。邱芸芸一直在努力改善余家男這個山裡人的品味。

好在結婚一年，余婉婉就出生了。不然家裡指不定被邱芸芸糟蹋成什麼樣呢。

余婉婉一出生，邱芸芸把自己對生活的全部期望，全部幻想都放在了女兒的身上。

她拼盡全力地培養余婉婉，希望余婉婉能嫁到一個好人家。就算不能重現昔日邱家榮光，至少能過上幸福富裕的日子。

余婉婉從小就被逼著學鋼琴，舞蹈，美術，邱芸芸甚至教她用英語說話……

培養一個孩子比放養一個孩子，花得錢要多得多。

鋼琴必須買，昂貴的補習班的費用，同補習班小夥伴的交際應酬……過多不必要的奢侈花費，使得余家的生活永遠緊巴巴的。

余婉婉小學時候，她媽一邊讓她跟補習班裡有錢人家的孩子好好交際。一邊對她說，「學校組織的春遊，對你有什麼用，去破地方玩一圈。還不如用這時間好好練琴呢！」

於是，從小學到中學，春遊秋遊，愛國主義電影的錢統統省下了。

余婉婉小時候，哭著喊著，我想去春遊，我要去秋遊。一點用都沒有。

她爸倒是想幫忙說情來著，可惜她爸說話口吃。還沒說幾句。還反被她媽狠狠地罵一頓。

「我這輩子嫁給你，日子過成這樣也就算了。你難道想讓我閨女也跟我一樣么？」

於是，她爸就一句話都不說了，躲在隔壁的小書房裡唉聲嘆氣地。

從小到大，除非跟補習班同學交際應酬。余婉婉很少有零花錢，連根冰棍都沒吃過，更別提零食了。直到小學四年級，她爸趁著她媽去朋友家玩，帶她才吃了一頓麥當勞。

余婉婉很愛她爸爸。因為從小她就記得，她爸爸雖然總是在家裡忍氣吞聲，一副很沒用的樣子。卻總是能攢出點錢，給她買點不值錢的小玩意。這些都是余婉婉童年裡的最美的記憶。

而她媽就像個大魔王，對她死扣到了極致。卻花了很多錢，給她鋼琴班的小夥伴買了個華麗的音樂盒做禮物。

余婉婉一直記著，那年她十歲，穿著她媽手工縫製的蓬蓬裙裙子，參加那個混血小夥伴的生日聚會……被一大幫小公主小王子嘲笑她買的禮物次。

那時候，她就像是誤入天鵝群的醜小鴨。

有段時間，她對鋼琴班抗拒的厲害。死活不想去，被她媽狠狠地打了一頓，才哭著去上課了……

只是，她總覺得班裡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孩都在嘲笑她。

直到中學畢業，余婉婉都是個聽話的好女兒。

不聽話，她媽真的會打她，用戒尺抽她的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

考高中的時候，邱芸芸找了自己所有關係，想把余婉婉弄進一所「貴族」學校。結果，都談好了，又被外地來的暴發戶借讀生搶了名額。

余婉婉被她媽折騰的，嚇得半死，中考發揮失常，最後考上了這所普通高中。

那段時間，邱芸芸總是很傷感。動不動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都是造孽的暴發戶惹得禍。

到了高中，余婉婉覺得再也沒辦法忍受她媽的無理取鬧了。

於是，第一次正正經經地跟邱芸芸死磕。

死磕的第一件事就是玩早戀，跟方逸臣偷偷談戀愛。然後這一輩子就被她自己玩壞了。

後來余婉婉離婚後，邱芸芸曾經不顧一切地跑去找方逸臣，想要把這件事鬧大，想要討個說法。

邱芸芸大哭著說：「你毀了我女兒一輩子。現在你紅了，鬧離婚，你良心被狗吃了？」

再後來，邱芸芸被余婉婉帶走了。她記著那天，她媽的頭髮全都白了，蒼老的厲害。

再後來，余婉婉再也沒辦法，在她這個60平米的家裡呆下去。

邱芸芸為了她的事整個人都變得緊張兮兮的。有老年痴呆症的傾向。瘋狂地發動一切人脈，不斷地給她介紹二婚的大齡光棍相親。

上輩子，余婉婉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她和邱芸芸就要像敵人一樣。

邱芸芸其實只是望女成鳳，快變成望女石（望夫石）的媽媽。她一心為女兒打算，卻不知道怎麼對女兒才好。

余婉婉的青春叛逆期，很長時間，都用來怨恨著她的母親。甚至後來，說過她恨她的話。

直到此時，把自己上輩子給玩壞了的余婉婉，看著她這個年輕，愛美，總想花少點錢來提高生活質量，卻總是搞得一團糟的母親。

突然發現，她對她已經沒有那麼怨恨了。

余婉婉知道，雖然她媽愛慕虛榮，總想把她嫁個好人家。至少，她是愛著她的。

她不會背叛她，不會下得了狠心，傷害她。不會像那個一起生活了七年的男人一樣，說把她丟開就把丟開，就像丟垃圾一樣。

上輩子，就算她真變成垃圾了。邱芸芸還想把她撿回來，回收再利用的。

邱芸芸拼了命都像看著自己的閨女過上好日子，這算錯么？

或許，一切，都只是方式不對。

「我坐過站了，然後遇見一個帶著眼鏡的大姐，她請我給她的雜誌拍照片。我拍了，她給我二百塊錢。我兼職當了一次平面模特。」余婉婉一臉平靜地跟她媽解釋著。

上輩子，她是不屑跟她媽交流的。她覺得她媽只會胡攪蠻纏。所以，拍廣告她都是瞞著她媽去的。掙得錢，統統都花掉。哪怕她們家月底只能吃炒白菜，余婉婉都沒把錢拿出來過。

此時此刻，余婉婉卻決定把重生掙得錢交給她媽。

就像她離婚，又離開家后，她媽隔段時間怕她辛苦，給她打錢一樣。

「你傻呀。誰跟你說什麼你都信？那個女的沒對你怎麼樣吧？」邱芸芸很生氣余婉婉的不謹慎。萬一遇見壞人，死丫頭連哭都沒地哭去。

她連臉上的黃瓜片都顧不上了，就趕來檢查余婉婉有沒有受到傷害？

因為太著急，200塊錢就被邱芸芸拍地上了。對待金錢的態度，邱芸芸女士一直是冷艷高貴的。她老是缺錢，可是一直都把錢當成王·八·蛋。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輕易相信別人。我叫汪小綠陪我去的。」余婉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媽，敷衍著說著謊話。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眼睛里似乎突然進了沙子，這讓她有點想哭。

上輩子，她以為會一直愛她的人，其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愛她。

上輩子，她以為會一直會一直憎恨的人，其實卻是愛她的。只是愛的方式不對。

「你還沒那麼太傻。」邱芸芸鬆了口氣，低頭開始撿錢。

邱芸芸是真的覺得，進了余家的錢就該歸她來支配。在這個不足70平的二室一廳里，她就是女王。

「可是，我答應她，明天還去拍。」余婉婉咬著嘴角糯糯地說著。

「拍就拍咯，明天我陪你去。搞不好，你還能出名呢？電視里，又有新聞報道女明星嫁給有錢人了。」邱芸芸嘮叨著，她覺得一切能讓女兒高嫁的方式，都值得嘗試。所以，上輩子就算知道余婉婉當了模特，也沒制止她。

「什麼？您要陪我去，我自己去成么？大不了叫上汪小綠？」余婉婉吸了吸鼻子。

「不行，你小孩子家家懂什麼？別在吃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