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破朵思再擒蠻王
巍峨崇山,雲海繚繞間,只一道身影攀在岩壁上,艱難地向上爬去。
粗重的喘息,汗濕的額角,趙雲抓著藤蔓的掌心漸漸起了血痕。
突然,他腳踩的山石掉落,人當即一併滑落下去。
刺耳的拉扯聲,趙雲猛力拽緊了藤葛,終於止住了下墜的勢頭,只是方才爬過的那一段,又得重新攀爬。
趙雲抹了把眼前的汗水:「奉孝,沒事吧?」
身後那人並未答話,只是將摟在他頸間的手臂又收攏了幾分,挨上他的肩頭,沉沉地「嗯」了一聲。
趙雲抬頭望了一眼山巔,臂上一使勁,又再往上爬去。
山頂果然是一座廟宇,塑著一尊端坐的將軍,趙雲近前辨認,卻是東漢伏波將軍馬援之廟,昔年他為平蠻入此地,旁人為祀其功勛,遂為之立廟。
趙雲在廟前廟後轉了幾轉,不見有人,卻聽見正殿上有人驚呼,匆忙趕了過去。等見到那人,心弦頓時懈了下來。
「先生,你怎麼來了?」
華佗扶著郭嘉,正焦急喊道。
趙雲匆匆兩步:「華大夫。」
郭嘉昏迷不醒,華佗轉身問向趙云:「趙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趙雲垂著腦袋,黯然坐在一邊,把來龍去脈草草地說了一遍:「華大夫,奉孝他中的毒,可是能解?」
華佗嘆道:「此間瘴氣、毒泉密布,也難怪你們不敢深入。」
「華大夫……」
「此地有四處毒泉,正東一處,曰啞泉,飲該泉之水者,不能言語,數日而斃;東南一泉,名曰柔泉,泉水冰冷極寒,人若飲之,則如墮冰窖,體內再無暖意,身軀軟弱而亡。」
「柔泉?」趙雲看向郭嘉。
「嗯,我觀先生中的毒,便是這柔泉之毒。」華佗道。
「可是能解?」
華佗捋須笑道:「有老朽在,即便不能解,也要解之。將軍且隨我來吧。」
輾轉山路,途徑一處漆黑的洞穴。
路上,華佗先問起,之前留下的香膏,可有用過。
趙雲含糊著應了句:「用過了。」幸而這山洞黑暗,華佗走在前面,瞧不見他此刻的窘樣。
華佗在前提醒:「先生身子不好,將軍還是得顧著些他的身子,這事莫要太頻繁了。」
趙雲「哦哦哦」地應下。
華佗又再說起另外兩處毒泉。正南處一泉,曰黑泉,倘若不慎濺之人身,手足俱泛黑色而死;而西南那一泉,終年滾沸,人若掉入其中,如墮油鍋,皮肉盡脫后死。
趙雲越聽越是心驚:「這般說來,這南蠻豈不是難平?」
「恩,百多年來,平南之將眾多,而唯有伏波將軍終抵此地。」
趙雲眼前一亮,原來已是走出了山洞。
入眼處是一片山谷,溪水潺潺,鳥語芬芳,和此前不見天日的森林相比,宛如仙境般不可思議。
「華大夫,這裡是何地?」
華佗將人領進一間茅舍:「萬安溪便在這裡。」
不多時,華佗又帶來一位老者,趙雲見之,當即橫過涯角槍,把人攔下。
老人笑道:「哈哈,久聞常山趙將軍之名,今日有幸得見,果然英武不凡。」
趙雲道:「老先生究竟是何人,為何同那孟獲長得如此相像?」
老者笑盈盈地解釋:「某乃孟獲長兄,孟節。」
孟節說,孟家有三人,次子孟獲,在南地強橫慣了,素來不歸王化,他身為兄長,見屢次規勸不得,無奈之下,只好隱居在此,沒想到數月前遇上了華佗,更沒想到,蜀軍竟然已南攻到此。
孟節令童子打了安樂泉的泉水過來。
「趙將軍,蠻境險惡,毒瘴叢生,凡是飲了毒泉的人,只有安樂泉的泉水方能化解。」孟節遞上茶盞,「不過,某看這位,是不是還身染他毒?」
趙雲聽他這麼一說,差點摔了手裡的杯子,急道:「還有什麼?」
「子龍先莫著忙,奉孝應該還沾染了瀘水的瘴氣,沒有大礙。」華佗安慰他說,「等奉孝醒了,你帶他往萬安溪中浴之,便可化毒。」
晚間,童子做了飯菜,來找趙雲一起。
然而郭嘉未醒,趙雲哪來什麼心思吃飯,雖然華佗和孟節都同他道,此毒能解。只是沒瞧見這人醒來,他七上八下懸著的心始終未能放下。
趙雲被割破的掌心已經纏上了綿帛,握在郭嘉的手心,有些粗糲。
一點一點曲起的手指,一點一點睜開的眼眸。
郭嘉哽在喉嚨的那一聲還沒說出口,人卻已讓趙雲猛然抱住,伏在他的耳邊,一遍遍的呢喃。
「奉孝……」
洇濕的領襟,涼涼的,卻是滲著他全部的記掛。
郭嘉環上他的脖子,眼角亦是凝出一抹淚痕,唇邊卻含笑:「子龍,我無事了。」
柔泉的毒既然已解,那萬安溪,郭嘉便嚷著自己前去即可,趙雲傻傻地杵在邊上,惹得兩個老頭大笑不止。
還是華佗解圍說:「先生,這萬安溪畢竟在林中,保不準周圍有獸類出沒,還是讓子龍隨行得好。」
「華大夫所言有理。」趙雲甚是高興地沖了過去,直接把人抱起帶走了。
孟節問:「我久居此地,怎麼不曾聽說有猛獸?」
華佗理所當然地應道:「自然,將軍猛如虎。」
「咳。」孟節無言以對。
孟節親自將兩人送出谷:「趙將軍,我二弟此番兵敗,我怕其心不滅,去尋我三弟孟優。」
趙雲問道:「孟優有何不一般?」
「孟優是無不凡之處,不過與孟優交好的朵思大王卻有些手段。」孟優取過幾大包的藥草,「此草名為薤葉芸香,一人口含一葉,則可保瘴氣不侵。朵思善於用毒,與之對戰,須得萬分小心。」
趙雲拂袍,單膝跪下:「雲代吾軍謝過孟老。」
華佗拉著郭嘉在一旁千叮萬囑:「老朽當日提過的話,先生可是考慮過了?」
「華大夫……我……」郭嘉低著頭。
華佗長嘆道:「先生這是還想折騰自己多久,不是每一次都能險象環生的。」
「嘉……知道了。」
華佗從袖子里掏了半天,還是空著手出來:「也罷,這方子,我還是交給子龍比較放心。」
「華大夫。」郭嘉抬頭,「如今玄德公新逝,阿斗他尚且年幼……」
「大公子不小了。」華佗哼了哼。
「雖然攻下了成都,但漢中不定,我……」
華佗:「有諸葛先生在。」
郭嘉終是無力爭辯,只得妥協:「呃,華大夫,嘉答應你,等此間事了,嘉便去尋你。」
「先生可是放不下子龍?」華佗按上他的肩膀,「先生不曾問過,又怎知他會不願?」
郭嘉眼底茫然一片。
照夜玉獅子一路撒歡了跑,等趕回永德時,劉禪正在同諸將商議,見了郭嘉,箭步而上,抱住人蹭道:「嘉嘉,你可算是回來了,禪兒都快擔心死了。」又再瞥向趙雲,「辛苦子龍了。」
說完,牽過郭嘉,直走進大帳,趙雲一臉怔然,只好哭笑不得地追了進去。
帳中,蔣琬說起,孟獲自永德大敗之後,就又往西南逃去,哨子回探,孟獲如今正在孟優的寨子,而那些蠻兵,都在往禿龍洞的方向匯合。
「禿龍洞?」郭嘉問了聲。
蔣琬應道:「禿龍洞的洞主是朵思王,聽這裡的土人說,此人善於用毒。」
「是他。」趙雲打斷他,又轉身出去將幾包藥草拎了進來,「主公,朵思之毒無足懼也。」
劉禪將一枚薤葉芸香捻在指尖,突然說:「嘉嘉,你又瘦了好多。」
郭嘉忍俊不禁,趙雲卻是嘴角一陣抽搐,接著,又看見劉禪反衝他眨了眨眼,擠了個得意的鬼臉。
孟獲南遁,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郭嘉說:「與其等他捲土重來,不如我軍先下手為強。」
夜風,火光。
禿龍洞內,孟獲和朵思王把酒盡歡,豈料,酒未經三巡,洞外突然炸響震天的喊殺。
孟獲醉意之下,提刀便要衝出,反被朵思衣袖一拽,攔下道:「孟王勿擾,瞧我軍的能耐!」
一聲大吼,朵思整了羽翎冠,闊步邁出洞外。
朵思一眼驚駭,只見火借風勢,燒得熊熊烈光,將他大半寨子都燒成了灰燼。
「毒箭隊何在!」
箭弩手,被用作護寨之責的毒箭,此時,射在蜀軍的身上,只作不知,揭出一塊血肉,鮮艷無比,哪來半分中毒之像。
朵思不解,一向所向披靡的箭隊怎麼突然毫無用處了。
容不得他不解,殺聲驟起,一將已躍至他的面前。
「朵思王,是不是還在詫異你的毒箭為何無效?」
朵思愣是答了一句:「為何?」
魏延一通狂笑:「因為天命汝亡!」
刀光斬!瞬間激破火光!
戰場上,蠻兵如無頭蒼蠅亂竄,而朵思所謂的弓弩手,眼見毒箭無效,又被蜀軍來回衝殺,皆是丟下弩箭,瘋狂逃命去了。
且言孟獲見朵思被魏延一刀斬翻,生死不知,早已奪馬而逃。奈何他夜半逃亡,只一通亂撞,根本不知前路。
「啊!」
孟獲突然慘呼一聲,那馬竟然前蹄一曲,直撲在地,狂奔之勢難收,直接將孟獲給飛了出去。
「是誰!」
是誰人的絆馬索!
發冠跌落,孟獲被摔得狼狽不堪,拿著刀,如瘋癲一般,左右空砍。
「是誰!」
「給本王滾出來!」
如夜梟嗚鳴,四下里,只有冷冽風聲。
「想不到孟王居然也會臨陣脫逃?」
驀然,四周頓陷一片亮色,簇簇火把,亮得孟獲連眼都睜不開。
孟獲抬手遮住雙目,指縫間,驚見又是那一身熟稔的銀甲。
「唔!又是你!趙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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