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欲擒故縱逐一破
眾將陪著劉禪站在岸邊,看著被抬到跟前的魏延,很是狼狽,面上淌著鮮血,只一雙眼睛模模糊糊地睜著,看見劉禪,想要說話,結果卻先是噴出了一口血來。
劉禪對周圍道:「子龍已尋來了土人,其曰,這瀘水聚毒,炎日之下,正是毒氣正甚之時,此時渡水,無異於自尋死路。」瞥向魏延,「魏將軍,你的杖責,我先替你記下了。」
魏延目含羞憤,嚅動著嘴唇,末了,咬出了血,昏厥過去。
「王平聽令。」劉禪厲聲喚道。
王平跨前一步:「末將在。」
夜靜水冷,似乎將白日里的毒氣都一同沉到了水底。
王平整軍,把紮好的木筏一條一條地,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江中。水面寧靜,遠去的筏子一點點消失在漆暗的水面上。
天未明,三江城一片平和。
乍然,一聲驚鼓,敲醒了沉睡中的三江城。
蜀軍攻城!
孟獲倉皇應戰,睡眼惺忪時,望見蜀軍竟然已經攻到了城下,那些拋飛入城的落石,砸得守城眾軍哀嚎遍地。
孟獲見之,恨然罵了一口,提著大刀,便要出城。
「王,咱們不是說好只守不攻的么?你為何要開城門。」祝融匆匆趕來,將他攔下,「城中守軍本來已是不多,若要出城再戰,怕到時候,連守城的人都不夠了。」
「夫人!」孟獲瞟見城外一將,正一箭一箭,射上城頭。一箭取一命,例無虛發。孟獲惱羞成怒,「夫人!這般打下去,豈不是讓蜀軍笑話我城中無人!不行,我要出戰!」
「王!」祝融刀背一轉,敲上孟獲的後頸,祝融無奈道,「王,只需挨過今日,我兄長已去請銀冶洞二十一洞的洞主楊鋒了,只要他能趕來,我軍定能勝此一戰的。」
祝融令人將孟獲帶下城頭,自己則親身督戰,將那些衝殺上來的先部一一斬落。然而,大軍的衝殺越發兇猛,瀰漫戰場的喊殺,像是要刺破她的耳膜。
城樓上每一寸的青石磚,都浸染了曲曲折折的血線。
「轟隆隆。」
祝融驟然聽見城樓下一聲巨響。再瞧去,一縱隊伍已經殺出城門,直奔那個蜀將而去。
「大王。」祝融驚呼,忙撲上城牆,嘶聲喊道,「大王,快回城啊!」
孟獲被祝融一刀砸在後頸,可他皮肉糙得很,剛一下城樓,就已經醒了過來,少了祝融,誰還敢去攔他。
大刀甩開,孟獲一身獸皮甲胄,身先士卒地第一個殺入亂軍中。
雙臂掄起刀光,砍瓜切菜地在陣中往來,胸腹間溢出一口惡氣,竟是喊道。
「趙子龍在何處!可敢與某正大光明地戰上一場!」
王平瞧見他越沖越近,殺得興起,早已將他的那些隨兵拋在老遠。王平一揚手,令旗「唰」地高高舉起。
合圍!
一層層圍堵上來的隊伍,刺過的長戟。
孟獲坐下的戰馬忽而一記哀鳴,砰然摔在地上,龐大的身軀上,不知被扎透了多少支槍戟。
孟獲暴怒,發一聲喊,長刀虎虎生風。
但是,一將再勇,又如何敵得過千軍之眾。
臂上,腿上,身上,被割裂,被刺破的大小傷口不計其數。一身甲胄,漸成暗紅。
「哐!」
孟獲一刀插入地,扶著刀柄,搖搖晃晃地掃過又一輪圍上他的蜀兵。驀然,仰天長嘯。
「趙子龍!你又設計陷我!」
王平遠遠瞧見,斷喝聲:「孟王,今日必當擒你!」
聚攏的大軍將孟獲愈圍愈緊,密密匝匝的槍尖閃動,數之不盡的人潮,根本望不見邊際。
孟獲頹然,腳下一軟,跪倒在地,舉刀橫上自己的脖頸。
「休得傷我大王!」
祝融的捲毛赤兔馬來得極快,瞬間已奔至在孟獲的邊,一柄丈八長標牢牢護住孟獲,「王,你偏是不願聽我所言。」
「夫人……」孟獲慚愧。
祝融將孟獲托上馬背,拔馬衝殺過去,長標見者飲血,一條血路,直直鋪開,頓時沖亂了包圍者的陣列。
王平令旗又是一轉:「哪裡走!」
圍住兩人的陣型急急變過,竟是將她好不容易撥開的逃生之路,又再度堵了起來。
祝融轉眼望向他的位置,肩背一抖,背後五口飛刀,盡數握在掌中。
飛刀落下,一刀,洞穿一人,將王平身前的衛兵一一刺落。最後一刀飛落,不偏不倚地正中王平的左肩,王平翻身落馬。
祝融藉機高呼:「蜀將已死!蜀將已死!」
眾軍被她這麼一吼,齊齊望王平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他落馬,人影不見。
大軍不穩,祝融見機,拍馬揚鞭:「王,我們走!」
「截下他們!」
王平受傷不重,可偏偏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落馬。他剛從地上爬了起來,趕緊扯著嗓子吼了一聲。
剎那,十數把長槍同時刺過,祝融替孟獲盪開槍尖。自己卻悶吭聲,腿上一痛,夾不住馬腹,摔下馬來。
人剛一落地,祝融卻一巴掌拍在馬臀上。
「帶他走!」
赤兔馬似聽懂了人語一般,四蹄凌空騰起,越過那些士兵的頭上。落地后,直朝城門飛奔而去。
祝融緊繃著臉,一臉不甘地望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郭嘉。
「夫人,許久未見了。」
祝融被綁在柱子上,半點動彈不得,只一顆腦袋往前伸了伸:「快些殺了我!不然,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郭嘉笑笑說:「後悔?從嘉踏入蠻地開始,便從未想過,會在這蠻地後悔。」
「先生倒是自信得很,倒是忘了自己當日半死不活的樣子了么?」祝融嘲諷他道。
「呵呵,若夫人當時乾脆利落地殺了嘉,想必也就不會有今日之厄了吧。」
祝融側過頭,閉口不說話。
郭嘉也不勉強,在邊上撿了個地坐下:「夫人,吾主幾次捉住孟王,又幾次放他離開,這般用心,孟王不曉,難道夫人也不明白嗎?」
郭嘉見她不動聲色,又道:「嘉在永德多日,也算是得夫人的多番照顧……所以,我今日來,是打算放夫人回去。」
祝融訝然。
郭嘉居然還讓王平備好了馬,將祝融親自送到了轅門外,拱手道:「夫人,保重。」
「你真要放我走?」祝融仍是不信。
「我能放你,自然也能再擒你,不過數日之間。」
「你!」
郭嘉退開半步:「嘉以為,夫人還是同孟王好好說道說道,從永德到三江,難道你們真要打算同我軍一直這麼鏖戰下去么?夫人,南境,不止孟王一位王吧。」
祝融離去后的幾日,三江城中並無任何的消息傳出,戰也好,降也好,都沒有。
劉禪在營里團團轉,病癒歸來的魏延如今像根旗杆似的,筆挺得杵在一旁,目不斜視。其餘眾將瞧來瞧去,最後還是把目光聚集到了趙雲的身上。
趙雲卻是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魏延的對首,也是一動不動。
蔣琬無奈,只能暗中戳了戳他,低聲道:「子龍,眼下該當如何?」
「等。」趙雲答道。
蔣琬疑惑:「等什麼?」
「等城中訊號。」
忽然闖入一人,急報:「主公,城內有訊號了。」
劉禪大喜:「準備攻城。」
鼓聲!自三江城中響起,銀冶洞楊鋒帥三萬兵眾,從城內殺將而出。
三萬人!
三江城城門大開。
趙雲跨坐白馬,提槍遙指,朗聲喊道:「入城!」
「殺啊!」
蜀軍奮勇,千百騎兵當先馳過戰場,沖向三江城唯一的那扇城門。
兩軍交匯,沒有交戰,只是交錯而過。
蜂擁出的楊鋒大軍,竟然攔在了城門兩側,讓出中間的通道,蜀軍如入無人之境,直闖入城。
城中守軍本就已是不多,如何能抵擋住其勢洶湧的隊伍,城中瞬間亂做一片。
哭號聲下,是刀劍入肉,帶出的蓬蓬血肉。
城樓上,祝家的大旗被突然砍倒,飄然落下城牆,被千軍踩踏,殘破,碾入了塵土。
「殺!」
眼見人馬湧進城門,楊鋒將彎刀高高揚起。
「楊鋒!你這是要做什麼!」孟獲此時已然心神俱亂,眼睜睜地望著三江城破。儼然是身邊這人賣通敵軍!
可這人又偏偏是祝融的兄長請來的,難道說祝融之兄也已叛投蜀軍。
那祝融呢?
那日祝融安然回來,言辭閃爍,孟獲多少也是聽出了一些。只是祝融不明說,他也拉不下臉去掏問個明白。
而如今看來!
莫不是她祝家已然決定投蜀?
「咔!」
冰冷的刀刃架在頸中,孟獲回神,楊鋒的刀,片刻不留情。
「孟王,先生與我故交,今番汝起兵叛變,吾自要替他擒你。」
「休想!」孟獲恨道。
一掌推開楊鋒的彎刀,使出長刀,張牙舞爪地攻了上來。
楊鋒勒馬轉頭,將孟獲引往蜀中大營,營中忽然發出一聲高呼。
卻見一將從陣后桀桀殺出,一臉陰狠,直取孟獲而來。
以一敵二,孟獲如何會是魏延和楊鋒的對手。堪堪十數回合,就被魏延一槍刺中,摔下戰馬。
魏延旋即令人將他捆了,提了走進轅門。
彼時,趙雲領兵殺進三江城中,城中群龍無首,趙雲一槍一馬,一路闖入祝府,無人可擋,無人敢當。
空曠的堂上,只祝融一人,手裡握著一柄飛刀。
趙雲一躍下馬,步步逼近於她。
「趙雲!」祝融飛刀作勢便要扔出。
哪知趙雲卻道:「雲此來,無非是要阻止夫人自盡之念。」
銀光乍起,只見趙雲手腕一抬,涯角槍瞬間打落祝融的飛刀,在她毫無反應之時。
「你……你怎知……我想要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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