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第九十九章
芸熙的話讓胤禟眉頭深鎖,暗暗思付著。這若不是他兄弟二人安排的,那必是有人費心等待時機再著意在內務府上報的清單之外加了許多。此刻朝中風雲突變,朝臣自結黨派勾心鬥角之事更如同家常便飯,這必是旁人趁著八爺喪母想要給他重重一擊。
只是,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見胤禟神色煩憂,芸熙伸出水蔥一般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上打圈兒按著說道:「這人無論是誰,都已經將這莫須有的帽子結結實實的扣了下來。咱們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況且,若是皇上有心袒護,也不會是今日這般光景了。依我看,皇阿瑪也是有心藉此事給你和八哥一些小教訓,讓你們二人記住君臣尊卑不準逾越,不要生了非分之新才是呢。我想,小人藏不住的,日後自然見分曉。」
說著,對著一直在門外候著的如雪說道:「如雪,讓人進門把這些都收拾了吧,仔細著手別划傷了。」
聽到芸熙的話,胤禟才算是徹底開了心結唇邊漾開了笑紋:「我的小聾子還真是個女中諸葛呢。」
芸熙莞爾一笑,假意生氣道:「今日你砸的那些瓶子有幾個是我的心頭好呢,夫君要如何賠給我這個女中諸葛呢?」
胤禟見狀也裝起了無辜,雙手一攤聳了聳肩道:「爺可是京城裡出了名的窮光蛋。家裡賬房的鑰匙都在女諸葛身上,爺可沒銀子。要不然…」
說著,胤禟一陣壞笑著湊近了芸熙說道:「要不然,福晉就看爺身上還有哪裡值錢,爺都當了給福晉買玩意兒。」
論貧嘴,京城裡胤禟說第二,怕是沒有人敢稱第一。
兩人說鬧間,胤禟心頭的陰霾漸漸消散,可芸熙心中的陰雲卻在氤氳。
……
轉眼入夏,五十一年的夏日彷彿格外的炎熱似的,屋內放了好幾個裝冰的水缸也不見涼快。
芸熙最是畏熱,這天兒一熱起來,中午的覺也不得好睡。「如雪。」天氣一熱,外頭的知了也跟著唱個沒完,讓人心頭煩悶。芸熙抓起一旁的團扇呼呼扇著,「讓人去把那知了粘粘,吵得人心煩。」
「既熱的心煩意亂,那便隨我出去走走吧。」一俏麗女聲響起,芸熙回頭看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看著她笑意盈盈的瑾萱。
芸熙臉上一紅,神色略囧的連忙起身說道:「八嫂快進來。」
走進一瞧,芸熙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瑾萱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又接過如雪手中的扇子緩緩扇著:「瞧瞧你,做了額娘的人了還是如此的小孩心性。換身衣服,咱們出去逛逛。」
微涼的風拂過面頰,心頭都透出了一絲涼意。芸熙一邊招呼如雪更衣一邊好奇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逛?」
瑾萱狡黠一笑,「太子妃送來了帖子,讓去賞花呢。」
「她?」芸熙甚是訝異,「她素日里恨不得把眼睛放在腦袋頂上,怎會送來帖子邀請我們?」
一路說笑,來到了毓慶宮。
還未進毓慶宮,便聽到了裡面的歡聲笑語。見到芸熙和瑾萱,門口的小太監高聲報門道:「八福晉,九福晉到!」
二人上前恭敬給太子妃請安后,落座時才發現今日到場的並不止阿哥福晉...細細觀察有很多朝中大臣的福晉命婦都到了場。
芸熙心頭疑雲越來越大,拉了拉瑾萱衣袖悄聲問:「今兒個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怎的還來了如此之多的朝中大臣命婦?」
「我也奇怪呢...按說不年不節的,招了這麼多人到毓慶宮賞花聽戲做什麼?」
正說著,戲台上的戲子門已是敲敲打打行雲流水的開場了。
只是芸熙心不在此,戲台上唱的再熱鬧也引不起她的半點興趣。倒是這些朝中命婦讓她頗為有興緻。
細細數來,芸熙心中驚嘆:好傢夥,敢情這院子里坐了大半個朝堂啊。
就在她出神時,一個刺耳的女聲在她身後響起:「看來太子妃娘娘今日的戲碼不和九福晉的心意啊,這麼好的戲都聽的意興闌珊呢。」
嚯,好大的帽子。
芸熙不用回頭就知道,除了胤祉的那個側福晉田氏再無旁人了。
瑾萱回頭望去,見那田氏今日伶俐的眼珠如黑水銀一般滴溜轉著,唇角含了盈盈春色,眼中卻藏著凌冽寒意。瑾萱最是知道芸熙與這個田氏之間的深仇大恨,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
「我倒不知這側福晉還有這通天的本事,身處九福晉身後還能看出九福晉是否意興闌珊。」
田氏見出言的是瑾萱,銀牙一咬出言愈發惡毒:「呦,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老八的福晉么?怎麼,八爺最近不被罰跪了?你也能出府賞花聽戲了。」
如果非要說瑾萱有什麼軟肋。那大概只有兩個:1,八爺2,孩子。
這一言說出,瑾萱一時粉面漲的如鴿子血一般,抿緊了嘴唇說不出半個字,淚珠也開始在眼眶內打轉。
簡直欺人太甚。
芸熙伸手緊緊握了握瑾萱的手,站起身緩步走到田氏身前,揚起手來狠狠的甩了她一個耳光。「這裡是什麼地方,由得你一個側福晉在此置喙?」
芸熙這一個耳光打的極其響亮,響到戲台上喧囂的鑼鼓聲都沒有蓋住這一個清脆的耳光聲。田氏臉上的手掌印幾乎是立時可見。
還未等田氏反應過來,芸熙便轉身對著太子妃請罪:「今日臣妾等受太子妃娘娘之邀來此聽戲賞花,心中不勝感激。真是這田氏在太子妃娘娘的宴會上大放厥詞要毀了咱們妯娌間的和睦,臣妾不得已出手替太子妃娘娘管教,還請太子妃恕罪。」
坐在第一排的太子妃並未回頭,只垂眸淡淡道:「都是自家姐妹,誤會而已。」
田氏捂著臉,淚珠噗噗簌簌的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掉落:「太子妃這樣說,便是要偏袒九福晉了。」
田氏這話說的好生糊塗,一眾人等結實捏了一把冷汗。這太子妃平日里是如何跋扈誰人不知?今日不走尋常路,一句話想要息事寧人已是罕見,此刻再受人質疑...這個田氏怕是要完啊。
果不其然,太子妃臉上已是染了薄怒。只是讓眾人沒想到的是,平日里甚是低調的四福晉率先開了口:「側福晉如此說來可就是冤枉了太子妃娘娘了。咱們太子妃娘娘今日是太子妃,未來便是咱們的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之人又怎會生了厚此薄彼之心呢?」
芸熙咂舌,今日這帽子可是一頂比一頂大啊。
只是這話,倒是讓太子妃甚是受用。起身回頭看著田氏,語氣和緩卻不容置疑:「來人,帶側福晉下去敷藥。」
風波平息。
芸熙回到座位,握住瑾萱的手報以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安心。
這時,太子妃端起酒杯,娓娓道:「咱們雖是君臣,卻更是妯娌。妯娌間最重要的就是和睦。不過小小插曲,莫要讓這小風波掃了咱們這賞花聽戲的雅興。」
眾人一聽,連忙起身舉杯齊聲恭敬道:「是。」
「要說今日這賞花會,還得謝一下咱們的四弟妹。」太子妃端著酒杯,對著四福晉挑眉道,「是她心細,說是天氣炎熱,想個巧宗來給姐妹們去去暑熱。」
四福晉一慣是最低調,最和藹不過的人了。此刻更是顯得賢惠溫婉,善解人意,「哪裡是臣妾的主意,不過是太子妃娘娘惦記咱們妯娌罷了。」
眾人坐下后,平日里眼睛在腦袋頂上的太子妃,還有素日里來往不多的四福晉都輪番和芸熙瑾萱敬酒。美其名曰今日風波讓她受了委屈,一定要接受來自姐姐的安慰。
這一連幾杯葡萄佳釀進肚,芸熙臉上已是如火燒雲一般,頭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暈眩。可這心裡卻是愈發的明鏡了。
到筵席結束時,芸熙已是滿臉通紅雙腳發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般。
礙著眾人在,芸熙又的撐著不能讓人看出她已是大醉。緊緊握著如雪的手,撐著精神往外走去。如雪小聲說道:「格格再堅持堅持,爺就在毓慶宮外等著你呢。」
「哎。」芸熙糊裡糊塗的答應,想起胤禟臉上不禁漾起了溫暖的傻笑。「阿禟要來接我了嗎?阿這個點,阿禟下朝了嗎?」
「爺不來接你,看你怎麼回家!」遠遠的看到那個走路都走出不成直線的妮子還一臉傻笑的問他下沒下朝,胤禟又氣又惱一把把她抱起,急切的責問如雪,「怎的讓福晉喝如此之多?」
雙腳騰的離地,略感興奮的芸熙咯咯笑了出聲,雙手啪的拍上胤禟的臉,一雙杏眸努力的對焦著:「不關如雪的事,都是那起子賤人灌我。」
胤禟連連搖頭,加快了腳下離宮的步伐:可不敢再在宮裡待了。再待,這個祖宗不知道會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