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謀逆之罪
沈赫拋出一連串的問題,喜不自勝,木婉公主這才展了笑顏,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腹,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但裡面卻已經有了個小生命正在孕育成長。
「瞧把你樂的,他才兩個月大,你想當父親還要再等等。」她的月信停了倆月,開始還不確定,後來確定了沈府便出了事,一直沒有機會說。
當初她重病時,蘇衣秀為她診脈,只怪她病的太重,喜脈太微弱,蘇衣秀沒往那方面想,便也忽視了,想來這孩子倒也命大,跟著她經歷了一場大病,後來她又喝了那麼多的葯。
所以大夫為她來診喜脈時都驚奇不已,之後喝了幾副安胎藥便也穩了,這事只有平兒知道。
沈赫激動的握住木婉公主的手,又不敢用大力氣,小心翼翼的模樣倒惹得木婉公主哭笑不得,「沒那麼嬌貴,孩子好著呢。」
「怎麼能不嬌貴。」沈赫輕輕的將木婉公主抱在懷裡,語氣都有些顫抖,「雪兒,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沈家有后了,沈家終於有后了!其實老太爺和老太太之前就一直惦記這事兒,只是礙於你的身份不好說,現在可好了,等到了地下,我也有臉見他們了。」
木婉公主正在興頭上,聽沈赫這樣說,心裡咯噔一下,竟是毫不猶豫的說道:「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也是要隨你去的,到時候你就能知道是男還是女了。」
「瞎說什麼呢!」沈赫臉色一沉,聲音也大了幾分,看到木婉公主身子顫了顫,他這才緩了語氣,但還是掩不住其中的冰冷,「什麼去不去的話,以後不許你再說了!孩子沒有父親已是可憐,你還想讓他沒有母親嗎!你父王的文書想必已經在路上了,無非就是接你回邊域國,或者……」
沈赫頓了頓,卻是只稍一想便心中刺痛,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木婉公主卻是明白,若不回邊域國,無非就是再給她指一樁婚事,恐怕後者的可能要大一些,慕容燕為了拉攏邊域國,也為了這一次的補償,肯定會想辦法將木婉公主留下,不想和邊域國斷了聯姻。
可木婉公主卻冷冷的道:「沒有或者,我死都不會從的!」今生除了沈赫,她不會再接受任何人。
沈赫動了動唇角,又將話咽了下去,心中嘆氣,卻把木婉公主抱的更緊。
「沈赫……」木婉公主懦懦的出聲,忐忑的說道:「你是我的夫君,父王也是能保全你的……」
「我知道。」沈赫不等她說完便徑自開口,「可我身為沈府的大少爺,豈能苟活於世,就連淇兒都打定主意要與沈府共存亡,我這個做大哥的豈能獨活。」
「你對沈府有責任,那我和孩子呢?你就不敢不顧,就沒有責任嗎?」
「我……雪兒,對不起。」
沈赫這一生負了兩個女子,對她們做出的承諾,卻一個都沒有實現,先是負了馮蘭若,使她為情而死。後來又負了木婉公主,說好要與她好好過日子,也是沒有做到,他只恨自己的無能,說出的話,竟半分都做不得真。
天牢里等待凌遲的日子依舊難熬,但沈淇卻難得的靜下來心,時間一日一日的流走,每日透過天窗看著日升日落,她倒是把天窗邊上的每一道細小的裂痕都瞧仔細了。
轉眼便到了中元節,外面又放起了煙花,只是離得很遠。
自從沈淇被關進這天牢,姬如彥從未來過,如果不算除夕那夜的簫聲。但那也只是隔牆的一聲嘆息,這些時日,她總覺得剩下的日子不多,便一遍遍回憶兩人在一起發生的那些事兒,好的壞的,甜蜜的,憂傷的,甚至是她的小脾氣,她的任性,他所有的包容。
沈淇竟然發現,她與姬如彥在一起,都是姬如彥處處包容她,無微不至。以後,他會不會也會這樣對另一個姑娘?沈淇不敢確定,但姬如彥以後的日子還長,她希望他幸福,把這些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重新開始。
她真的,並沒有怪他,她只是再也無法面對他而已。
這一日午時,獄卒照常送來飯菜,只是身後還跟了個傳旨太監,沈淇幾人並未理會,那太監許是也知她們是將要赴死之人,也沒有計較她們的無禮,匆匆宣完旨意便離開了,離開時還捂鼻皺眉頗為嫌棄。
沈嘉和沈沫愣愣的看著那太監走遠,沈沫眼圈一下子便紅了,眼睛看向沈淇,小聲的問道:「長姐,那旨意是什麼意思啊?」
沈淇望著窗外,嘴角一絲冷笑,聖旨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事到如今,哪怕給沈府安個叛國的罪名,慕容燕都是做的出的,何況只是區區的謀逆之罪。」沈淇故意將區區二字咬的極重。
沈府的罪名,先是貪污,後來又是結黨營私,現在又成了謀逆,謀逆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慕容燕倒是做了回好人,聖旨上說,念在沈府三代為大秦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特此開恩,不再過分追究。
沈府的九族,那可是要將郢都城內不少的名門望族都算進去,他慕容燕暫時也沒有那個能力。
其實若說是謀逆,倒也不算冤枉,只是沈府還未來得及行動而已。
既然罪名都已經定了下來,卻遲遲沒有動刑,按理說這種事情夜長夢多,應該立即執行才是,沈淇想不明白其中緣由,就連柳貴妃都不明白。
這日一早,柳貴妃便將慕容燕傳召到鳳儀宮中,慕容燕政務繁忙,如今又忙著處理沈府謀逆一案,柳貴妃知他辛勞已是很少傳召,今日卻不知為何,慕容燕只好加快了腳步,以為母妃有重要之事。
而當他緊趕慢趕的到了鳳儀殿,柳貴妃卻是問他為何不立馬處置了沈府中人。
「罪名都已確立,還留著他們做什麼!不快快處置了,以防夜長夢多。」柳貴妃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精神,以前多華貴精緻的一個美人兒,如今也不怎麼愛打扮了,素麵示人,倒露出了眼角的細紋,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回稟母妃,兒臣一直在等邊域國的文書。」慕容燕掃了眼柳貴妃莫名多出來的幾根白髮,心中酸澀。
「哦?這是何意?」柳貴妃不解,又問道:「木婉公主不是早已經放出來了嗎?如何處置其他人,還輪不到邊域國插手吧。」
「確實如此,只是那木婉公主與沈赫伉儷情深,兒臣確實沒有想到這才幾月光景,木婉公主便一心只在沈赫身上了,其他人倒是沒什麼,只是若將沈赫一同處死,恐木婉公主跟著殉情,到時候無法跟邊域國交代。」這也是慕容燕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雖說他讓木婉公主和沈赫搬進了純儀殿,但純儀殿的一切動向都在他掌握之中,自然也知道這二人是如何夫妻情深,所以也更加不好處理。
「若那木婉公主真的如此不識趣,那也不是我們的責任,是她一心求死。沈赫是萬萬放不得的,他可是沈府的大少爺,沈府的下一任當家,他的才能你也是見識到的,若是放了他,無異於養虎為患。」柳貴妃一口否定,不管木婉公主是否會殉情,沈赫都是放不得的。
慕容燕卻猶豫了,「母后不知,這木婉公主雖說被送來大秦朝和親,但卻是邊域國國王最寵愛的女兒,且是王后所生,身份尊貴。而且兒臣還聽說,木婉公主在邊域國頗得民心,出生之時大雪紛飛,是為祥瑞,可見木婉公主在邊域國有多重要。此次能被送來大秦朝和親,也是邊域國與大秦朝交好的態度,若是木婉公主在大秦朝出了事情,我們無法交代,更甚者引起邊域國不滿,從而引發戰爭,更是得不償失。」
「縱然她對邊域國有多重要,我們也不可養虎為患,若是邊域國真為了一個公主就挑起戰爭,那我們也不是怕了他。」大秦朝幾十年一直無戰事,兵多糧足,倒也不怕區區的邊域國。
這也正是邊域國肯將最寶貝的女兒送來大秦朝的原因。
「話是不錯,但能避免的戰爭便要盡量避免,否則只會勞民傷財,受苦難的也多半是大秦朝的老百姓。」
這是頭一次慕容燕違背柳貴妃的意願,他一向孝順至極,對柳貴妃的話更是言聽計從,這一次卻態度堅決,倒讓柳貴妃頗為驚訝。
「燕兒,自古戰爭哪有不損兵折將的?你這般扭扭捏捏,倒不像你的性子!」
慕容燕連忙低下頭,他知道母妃生氣了,從小到大,就連母妃讓他復辟景頊,背叛他敬愛的父皇他都能答應,可這次卻是違逆了她。
但慕容燕此次依舊堅持自己,跪到柳貴妃面前堅定的說道:「兒臣想做一個明君,望母妃成全!」
何為明君?自當將百姓放在第一位,邊域國有意同大秦朝交好,這本是好事,怎能引起無端的爭鬥,這並不是怕,他也是站在利益的角度考慮而已。
他知道母妃為何不同意,他與母妃的立場終歸的是不同的,母妃一心只想復辟景頊,她才不會管旁人的死活,可慕容燕卻想做明君,不管是大秦朝的,還是景頊王朝的,都沒有關係。
柳貴妃盯了他片刻,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許久后才揮了揮手,嘆氣道:「罷了,這君王畢竟還是你來做的,我也不再過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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