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真約摸是全文最幼稚也最像言情的一章 了
花搖離去之後,伏鳶便有些輾轉反側。
聽著他那頭的動靜,我竟也睡不著了。今夜的月亮特別亮,即使從窗紗里透過來,也還是白得耀眼。也因為如此,今夜的星子便有些不成氣候,不管如何認真地看過去,也只有零零碎碎的幾顆。
南斗星的話,是在……
想到這裡,我忽地就是一個激靈,連原本模模糊糊積攢起來的睡意都散了個乾乾淨淨。腦子像是被潑了一盆涼水,清醒無比。
堤壩一旦出現缺口了,哪裡還有不被洪水沖得潰不成軍的道理。於是乎,多日以來抑制的思念頓時傾巢而出,將我瞬間壓得喘不過氣來。
我仰躺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可即便如此,胸口的那塊重石也仍舊巋然不動。心頭越來越沉重,一股說不出來的痛苦蔓延開來,從心尖一直涌到舌尖。
這難不成,就是軒轅姬說過的相思病嗎
那我如今這樣,是不是又算是長見識了
胡思亂想間,那痛苦不減反增,有那麼一瞬,我甚至以為是有人悄然無聲地從我的心頭剜下了一塊肉。可是低頭看的時候,卻發現毫髮無損。
現在的蓮實,應該在做什麼呢
應該還在睡吧,畢竟天上的一天,是地上的一年嘛。那麼恐怕直到我把伏鳶救回去了,他也還在睡吧。
那樣,他是不是就不用生我的氣了
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我便忍不住苦笑出了聲。
不要自欺欺人了,他怎麼可能不生氣,一定是氣到恨不得一掌劈死我吧。誰叫我不但毀了他的修行,還一把捏碎了他辛苦要來的兩縷元神。
我這是活該,怪不得別人。
抬起頭細細地看天,竟發現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南斗星的影子,而那六顆星里,也就算他的天府星最是亮堂。一閃一閃,好像是他眨動著的眼。
如果我現在上天,是不是能見到那時候的蓮實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我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心頭開始霍霍地狂跳,我幾乎要按住胸口才能阻止心臟撞開肋骨衝出來。
上去吧,哪怕偷看一眼也好。
心裡頭好像有個聲音在小聲地蠱惑著,我想把它揮走,可是不管我如何搖頭,那聲音也依然還在,不僅如此,反而還好似更加強烈了。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從四面八方湧來似的,瞬間就將我吞噬。
是啊,我就去偷看一眼。不說話,也不搗亂,就只是看一眼。
想法一旦成型,我便再也按捺不住,當即就捏了多祥雲上天。涼颼颼的秋風拂在臉上,好似妙齡少女濕潤的長發。薄薄的霧氣飄散在身邊,如夢似幻,讓人不禁有些飄飄然。星辰近在咫尺,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傻笑著,我將手伸向了天空。
南斗宮。
星輝灑了遍地,南斗宮的門匾上好似依偎著無數的螢火蟲似的,星星點點,細碎的熒光將一切都妝點得那麼遙不可及。
我跳下雲頭,小心翼翼地踏著那一地無比熟悉的光輝。有多少日子沒有見過夜裡的南斗宮了,如今見了,那種滿足的膨脹感竟然就這樣自然地漫上來,我感覺自己似乎輕盈得就要飄起來。
整個南斗宮靜悄悄的,似乎大家都睡著了。
我踮著腳尖,一步步地靠近記憶中蓮實的房間,又或者說,我們的房間。在我離開南斗宮進入月老殿之前,我似乎一直都是充當著他的暖爐子,同他睡在一處的。
原本一直都覺得沒什麼,如今想到這一茬,我竟然臉上一燙,連腳步都微微虛浮。
艱難地咽著口水,我顫巍巍地推開門。
好在,南斗宮的門上油上得尤為勤快,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慶幸地撫了撫胸口,我借著外頭的星輝,望向了床榻的方向。
雖然很輕,但我還是能聽到蓮實呼吸聲。細細長長的,就好像是輕輕漫出來的泉水,每一聲都猶如淌過人的心尖。
躡手躡腳地,我踱過去。
隨著我緩慢的靠近,蓮實的臉也緩慢地清晰。清俊的臉龐,細緻的眉眼,好像有什麼不滿似的,抿成一條線的嘴唇。
到底是差了十萬年,他看起來要年輕許多。
我蹲在床沿,細細端詳著他的臉,心漲得滿滿的,好像再經不起任何的重量。如果他這個時候醒來,一定會嚇得花容失色吧
花容失色
我為自己胡鬧的用詞感到好笑,可是仔細琢磨一下,似乎又意外的合適。
他原本就是蓮花生的,這樣的詞不是很好嗎
胡思亂想著,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還能見到蓮實,這樣的感覺,簡直好到無法形容。
美滋滋地翹著嘴角,我鬼鬼祟祟地伸出手,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認真地描繪著他的眉眼。整齊乾淨的眉毛,精緻細長的眸子,還有像蝴蝶翅膀一般垂下的睫毛,高聳挺直的鼻樑,還有……
看起來很美味的嘴唇。
沒羞沒臊地蹦出這個形容的同時,我被針刺般地縮回手,捧住了自己發燙的臉。
「呼……」
就在我自顧自地不好意思時,一直安安靜靜的蓮實似乎重重地呼了口氣。我一驚,忙不迭地轉頭去看。
他依然睡著,沒有翻身,似乎也沒有要醒的意思。
我如釋重負,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我從剛才就在想,你到底準備傻笑到什麼時候。」
如同這不疾不徐的話音一般,蓮實也不疾不徐地睜開了眼。他的眼裡一片清明,沒有任何的惺忪。
這是我許久未見的眼睛,這一刻,在南斗宮遍地的星輝里,他的眼睛就像是被誰灑了一把碎銀子,那些銀子與外頭的星辰交相輝映,美麗得分外迷離。
心頭像是被人懶洋洋地掐了一下,一股滿足的酸澀感蔓延開來。
「好久不見了,蓮實。」
我繃緊呼吸,盡量自然地打著招呼。
他還沒有起身,只是側著臉看我,他半垂著眼,眼神算不上很明朗。他盯著我望了好一會兒,望到我好不容易偽裝出的臉幾乎要維持不住,他才幽幽地起身。
被子滑落,他的上身曝露在璀璨的星輝里,半敞的衣襟邊上,鎖骨微微反光。
他好似並不在意自己春光外泄,而是半垂著眸子,居高臨下地瞅著我,在我險些把持不住的時候,他更是變本加厲,猝不及防地傾下身,在與我只有一寸之隔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雙雪亮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
「你……」
好像怕聽到他下面說出的話似的,我捏住了發汗的手心,咬著發軟的牙根,一鼓作氣,伸長了脖子。瞬間霸佔了我整個視野的他,瞳孔驟然一抖,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的嘴唇溫溫涼涼的,就好像是軟糯的年糕。
果然,是好吃的味道。
看著他大受打擊的樣子,我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這樣跨越時間回來調戲蓮實,好像是非常開心的事呢。
直到我退回身子,蓮實依然是一副如遭雷擊的樣子。他臉色發白,嘴唇抖抖顫顫,胸口劇烈起伏。看著他這副樣子,我甚至懷疑他下一刻就會因為受不了打擊而倒下去。
心頭好似百花齊放,我抿了抿嘴唇,咧開了嘴,調笑道:「你不會……是第一次吧」
聞言,他身軀震了一震,眼珠子失了主意似的到處亂溜。
這樣的蓮實,我倒是很稀罕。
我勾著脖子,將臉正對著他,不給他任何渾水摸魚的機會,「你真的是第一次,對吧,真是純情的小子,哈哈哈……」
聽我這麼一說,他騰地漲紅了臉。
「你……」
「我會對你負責的,所以,以後等我想嫁人的時候,你一定要記得來娶我哦」
再一次被我打斷的他聽到這話,卻不知怎麼的,突然沉默了。
他久久地凝望我,緘口不語。
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這般默默無言的模樣,我驀地就有些難受,好像心頭堵了一團發霉的稻草,濕漉漉的,沉甸甸的。
就在我眼眶發熱,幾乎要沒有出息地哽咽出聲的時候,他冷不丁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一個晃神,愣愣地垂下頭,望著他的手。
「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打鉤,一言為定。」
終於,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因為我低著頭,那滴眼淚正好落在我擱在膝頭的手上,原本以為是滾燙的,可是當它真正落下的時候,我卻驀然發現,它竟只是溫熱而已。
艱難地伸出手,我用重重的鼻音嘟囔道:「還打鉤,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傢伙……」
他的手很有力,緊緊地勾住了我的手指。
「自作主張地親了人求了親,還在這哭鼻子的你,難道就見過世面了嗎」
與他溫暖的手指交纏著,我的手指也漸漸地溫暖起來。
「胡說八道,我才沒有哭鼻子。」
兩隻手互相支撐著,拇指終於毫無縫隙地貼合在了一起。
「你沒有哭,那哭鼻子的是小狗。」
雖然已經蓋下了印章,但他依舊沒有放開手,溫暖還延續著。
「打鉤了會反悔的才是小狗……」
他的手緩緩地鬆開,在我以為要徹底分開,胸口一陣失落的時候,他卻反手握住了我手。十指交叉,掌心相貼。
我半是欣喜半是忐忑地抬起頭,忍住眼睛的酸澀發脹,望著他。
他半斂著眸子,眸中光芒萬丈。
「一言為定,誰反悔,誰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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