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訂單進手,別人什麼感覺,耿順不知道,可他就一個,迷糊,是真迷糊,勉強挺著送走劉金喜三人,坐在村口的耿順暈頭轉向的愣是半天回不過神。
那副就差留著哈喇子的傻樣把張百利逗樂了,推了一把坐在村口傻不拉等的耿順,「順子,行了啊,多大點事,至於嗎?」
要說張百利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可是這三年一出出的張百利就覺得沒有他們雙鴨屯幹不了的事,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信心讓張百利很快找准自己的位置。
就好比這次的訂單,那是啥?說白了就是從政府這塊大蛋糕上硬生生的咬下一口,還是人家硬塞到嘴裡的。
張百利得意的同時只有一個感覺,自豪,打心眼裡翻滾的自豪讓張百利不自覺挺起了有些彎曲的脊背。
得意洋洋的背著手晃晃悠悠的往村裡走,那副得意那份自豪把耿天、顧偉逗得哈哈大笑,拉起還迷糊的耿順慢悠悠的往山上晃。
直到走到半山腰才緩過勁的耿順先是咧著嘴嘿嘿的笑,隨即嗨的一聲狠狠的揮舞了一下拳頭,「太忒了。大餡餅不要都不行,這人啊,有本事啥好事都來。」
呵呵的笑著看著因為興奮而有些手足舞蹈的耿順,同樣興奮不已的耿天卻實實在在的感覺到了一份責任,低垂在身側的手狠狠的攥緊。
「沒事,要是沒估計錯,也是逼的沒招了,這軍品單子落誰手裡都是個大蛋糕,不過給咱們的也只是極少的一部分。」
顧偉好似不經意的淡語讓耿天驚訝的看向顧偉,「那老些還只是極少的一部分?」
扯動嘴角,摸了下耿天額頭的顧偉點點頭,「分區怎麼可能只有一萬人,按照標準配置。兩年一次配發,這一次一是試探二....。」
眯了下眼睛的顧偉眼底閃過一抹精光,「二是想看看咱雙鴨屯能不能守本分。」
對系統的門清使得顧偉很清楚看到利潤下隱藏的深意,分區既然能夠把後勤保障抓在手裡,也就意味著前期更多的是試探,說句不好聽的,這次的訂單就是分區的試探,大面積撒網之後再從其中挑選最好的。
不過不管分區有什麼打算,入手的東西,顧偉不會吐出去,要是運作好了,這將是雙鴨屯最大的保障,想到這裡的顧偉伸出手臂摟住耿天的肩膀,「別擔心,平日里怎麼做咱就怎麼做,不過該有的機器必須配置齊全了,工廠不工廠的先不說,畢竟咱走的是手工路線,具備特色的東西在難也不能丟,只有把自己擺在高處才能更好的去談條件,等到楊錦他們訂單交出去,著手準備,越早越好。」
因為耿順在旁邊,沒有說的太多的顧偉隱晦的點明讓難得頭腦清亮的耿天點點頭,「俺知道,這關係著咱雙鴨屯的名聲,等到秋收完事了,俺就開始配顏料。不過...。」
停頓了一下的耿天歪頭看向顧偉,「七哥,你給我找一套最好的配置常服,俺見見啥樣,只要看布料就行,俺想知道標準配置下最好的羊毛品是幾等。」
比耿天還要謹慎的顧偉微微點點頭,「給老吉打電話,他們的標準是最高的,一套四百七,這個價格合得上?」
對這個價格顧偉其實是抱有懷疑的,不過顧偉也知道這事急不得,只能等到下一批同時顧偉也想知道剩下的訂單是由哪裡承接的,價格多少。
當然後話暫且不提,顧偉略顯擔憂的詢問讓耿天笑了,「七哥,羊毛是咱自己的,編織也是自己的,原材料省錢的情況下,一套下來,多了不敢說,這個數是不成問題。」
伸出兩根手指的耿天得意的小模樣把顧偉稀罕的用力揉了一把,呵呵的笑著摟著耿天往家走。
過幾天就要撒網收稻田蟹,隨後將進入秋收,沒有幾天空閑時間的顧偉、耿天送走坐了半天也絮叨了半天的耿順后才繼續收拾家裡的工具。
該磨的磨該蹭的蹭,到了下午,整個屯子都知道了耿天又接了一筆龐大的訂單,而切這筆訂單還是跟政府簽成的,不提老少爺們的議論與興奮,單說老耿家,同樣接到消息的耿朝福、耿二生、耿大生欣喜的同時更多的卻是不安。
久久沉默,吧嗒吧嗒一個勁抽著旱煙袋的耿朝福臉上的糾結和複雜把耿天逗笑了,湊到耿朝福身邊,拿下耿朝福手中一晚上沒有放下的煙袋鍋,「爺,擔心啥呀,又不是咱上杆子求來的,是人家看到咱們的東西好自己找來的。」
呼吸一滯的耿朝福看著笑的沒心沒肺的哪出,頓時覺得腳丫子痒痒,沒好氣的白了一眼笑嘻嘻的耿天,耿朝福看向顧偉,「小七,你跟爺說個實話,這事靠譜不?」
不是耿朝福不相信,而是從老舊走過來的耿朝福更多的是不信任,不信任政府的那兩張皮,耿朝福怕一個不慎再給雙鴨屯惹出大禍。
耿朝福滿是擔憂的詢問讓耿二生、耿大生齊刷刷的目光落在顧偉身上,明白耿朝福心底不安的顧偉安撫的沖著耿朝福笑了一下。
沉吟了半響,才慢悠悠的開口,「爺,要說靠譜是一定靠譜的,我擔心的是咱能不能把這事瞞住了,畢竟這屬於公事,接了政府單子對於咱雙鴨屯來說太過於張揚,咱這才消停多長時間?三個月都不到,這事一旦捅出去,整個f縣都得炸鍋。」
顧偉吐出的擔憂讓耿朝福蹭的一下坐直,搓著手指頭又搶過耿天把玩在手裡的旱煙袋,淡淡的煙霧中,緊鎖眉心的耿朝福想的更多,別看現在胡岳陽護的嚴,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一旦胡岳陽調任,那麼等待雙鴨屯的是什麼,誰也不敢保證。
真到那時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必然在雙鴨屯燃起,想到這裡的耿朝福蹭的一下看向耿天,「天娃,讓百利和順子過來,咱研究研究,趁著還沒散出去咱得想想招。」
同樣聽到顧偉深慮的耿天拿起電話找到了耿順,一問好嗎,都在一起哪,也沒耽擱,請幾個人進山。
很快,趙*、耿順、喬剛、張百利、趙曉樂子這些雙鴨屯的支柱趕到了耿天家,還沒等坐下,興奮勁早就過去的耿順一雙忐忑不安的雙眼落在了顧偉身上,「小七,這事能成不?會不會惹啥禍?」
笑了一下的顧偉搖搖頭又點點頭,這又搖頭又點頭的把耿順等人鬧的心底一慌,「咋的?是有還是沒有。」
一閃而過的笑意之後,坐直身體的顧偉鄭重的看向耿順等人,「順子,這事必須捂嚴實了,能瞞多久瞞多久。」
不到晚飯前就想到的趙*已經因為這事找過耿順,幾個人趁著飯口挨家挨戶的已經做了通知,一句話,想賺錢不?想吃肉不?想過好日子不?想,想就把嘴捂嚴實。
雙鴨屯人單純,可單純不意味著傻,耿順、趙*等人的嚴肅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了那絲嚴謹下的擔憂。
更何況,雙鴨屯還有老人,說句不好聽的,歲月的流失,積累的不僅僅是年歲,還有經驗,早在趙*等人找上門前,家有老人的就已經鄭重的警告過。
顧偉的鄭重,趙*笑了一下,「小七,這事已經通知過了。」
略顯淡然的趙*讓顧偉臉上的笑意浮現,農民雖然因為閱歷的關係而眼界有所限制,但農民有農民的聰明,正是因為這樣,顧偉相信單純樸實的雙鴨屯人會更明白什麼叫做好東西藏被窩的道理。
「七哥,你就說這事以後咋辦。」
坐在趙*身邊的趙曉樂子抓著煙簸箕邊搓煙葉子邊輕聲詢問,沉吟了半響的顧偉目光掃了一圈,「不咋辦,咱該咋過日子還咋過,機器該進的進,分批送到雙鴨屯,咱這邊現在有點扎眼,穩妥點比啥都強,不差這幾天,秋收之後,順子你跟*去一趟省城,找邱大炮,定機器,讓邱大炮分批給送來,要是行,讓邱大炮領你們去兵工廠去看看,看看人家哪都有啥。」
掰開了揉碎了,細細的講清楚,或許是顧偉的不經意感染了趙*等人,也或許是顧偉沉穩的嗓音安撫了眾人忐忑的心,當月色中移時,忐忑不安的心也隨之平靜下來。
正如顧偉所說,該咋辦就咋辦,三年下來,雙鴨屯也經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虧不管樂意還是不樂意同樣吃了不少,雙鴨屯人保留了樸實是不假,可也不再是那個單純的被賣還給人數錢的傻老炮子。
送走踏著夜色離開的耿順等人,相攜回到房間的耿天、簡單的收拾一下,躺在了自家溫熱的炕上。
摟著有些沉默的耿天,低頭在耿天頭頂蹭了一下的顧偉無聲的輕撫耿天的后脊,「天兒,這事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不管雙鴨屯將來面對的是什麼,但就現在而言,卻是一個契機。」
低沉的嗓音濃郁的安撫,耿天輕笑了一下,伸出手臂抱住顧偉的腰,眷戀的在顧偉懷裡蹭了一下,「七哥,俺懂,分區對咱雙鴨屯來說就是張老虎皮,既然這張老虎皮自己主動的蓋在身上,俺就不會讓他離開。」
停頓了一下的耿天抬起頭看向顧偉,淡淡的月光下,顧偉的五官雖然並不清晰,可耿天還是能夠清楚的描繪出那張看似溫和下的硬朗。
「七哥,俺想申請文化遺產。」
耿天的輕言好像一擊響錘砸在了顧偉的心頭,呼吸一頓的顧偉緩緩吐出一口長氣,低頭看著靜靜的仰頭的耿天。
短暫的沉默后,顧偉笑了,第一次發現耿天如此勇敢的顧偉總算看到了耿天溫和表象下的堅韌,那種不懼風雨,穩步前行的堅韌讓顧偉收緊手臂。
「想做什麼就去做,七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預料之中的回答讓耿天呵呵的笑了,用力點點頭,「七哥,其實這事惦記不是一天兩天了,主要是老師傅曾經說過,要不是歲數大了,身體也不知道扛得住扛不住,他就去了,師傅曾經說過,為了大寨,一定要去做些什麼,前些年的時候,寨子里找過師傅的,不過師傅倔,而且師傅說了,申請自然遺產的時候手裡有絕活是一方面,還必須把握住原材料。別讓人用原材料卡住後期的發展。」
眼底閃過一絲懷念的耿天想老師傅了,是真想,耿天感激老師傅,如果沒有老師傅就沒有今天的耿天,而且耿天心裡有個想法,一個老師傅一輩子也沒有實現的想法。
「七哥,你g省有戰友嗎?」
突然轉移話題的耿天讓好不容易平復心底激蕩的顧偉挑了下眉梢,「有,怎麼了?」
「俺想要『薯莨』」
愣了一下的顧偉低頭看著懷裡不知道想些什麼的耿天,「天兒?」
漫不經心的恩了一聲耿天才收回散亂的思緒,扯動嘴角笑了一下,「七哥,『薯莨』是植物,是g省獨具的植物,俺想引到雙鴨屯來,果林還有地方,要是能把那東西引回來,雙鴨屯就能製作香雲紗了。」
一個個陌生的名稱完全把顧偉繞暈了,揉了下眉心,沉吟了一下的顧偉皺起眉頭,「天兒,我給你找,但是香雲紗又是什麼?」
難得遇見顧偉不懂的事情,耿天呵呵的笑了,略顯得意的笑容在月光照射下有些發白的房間清晰的印在顧偉眼底。
失笑的搖頭,低頭碰了下耿天的額頭,「小壞蛋,這麼樂意看七哥的笑話。」
淡淡的打趣惹的耿天哈哈大笑,一高一低的笑聲順著緊閉的房門傳遞出去,讓躺在耿天房間旁邊屋子的耿二生無聲的笑了一下。
輾轉反側的焦躁也在笑聲中漸漸消失,寂靜的房間內,一隻大手握住耿二生。「放心了」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身體往後靠了一下,溫熱的懷抱展開,輕輕恩了一聲,低垂眼帘給耿林輕輕拽了下小被子的耿二生再次扯動了下嘴角。
「睡吧,明早天不亮小胖子又該嚷嚷了。」
帶著睏倦的聲音中,一手護著耿林,一手拉住顧老三的耿二生閉上了雙眼,短短几分鐘,綿長的呼吸響起,勉強睜開雙眼看了一眼的顧老三收緊懷抱,抱著耿二生沉沉睡去。
短短一個星期後,稻田蟹率先離開水田,個頂個的稻田蟹一上稱,可把第一時間趕到雙鴨屯的邱大炮樂開花了,最小的都在二兩以上,還有不少是在三兩以上的,知道耿天又是遭罪又是賠錢的邱大炮本想按照市場價給錢,可耿天卻說啥也不同意。
耿天缺錢不?實話,缺,可耿天也知道要不是邱大炮去年運作的好,雙鴨屯的稻田蟹不會一舉打開東北市場,持續上漲的價格耿天不是不知道,畢竟稻田蟹還沒好,就已經有人摸上了雙鴨屯,可別說一對,就是一個蟹苗耿天都沒出。
早在去年稻田蟹全部售乾淨的時候,耿天就說過從今以後雙鴨屯的稻田蟹只給邱大炮。按照母蟹45一斤,公蟹35一斤的價格,七百七十畝的6萬斤稻田蟹邱大炮收個乾淨。
一車接著一車,第一天,走了七車的邱大炮人還沒回省城,其中的三車就被半路劫走。哭笑不得的邱大炮電話剛剛掛斷,送貨的師傅電話又上來了,好傢夥,剩下的四車也沒留下,好說歹說,總算硬留下一車的邱大炮抹著腦門子上的汗珠子,交代師傅趕緊送到專賣店。
早就把廣告打出去的邱大炮來到雙鴨屯的這三天已經有無數的老客打來電話,全部是一句話,稻田蟹成熟了,什麼時候開始出售,邱大炮還真怕今個再不上市,那些相熟的老客把他家專賣店的柜子搶了。
黑天白天人休車不休的跑了四天,六萬斤稻田蟹全部拉走,第一時間把貨款全部打給邱大炮一刻不停的往省城跑,半路上,接到楊錦電話的邱大炮無奈的又擠出點。
算計一下手裡剩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的邱大炮發現連一個星期都支撐不住,雖然價格也是可喜的,可這東西也太他娘的快了。
吧嗒吧嗒嘴的邱大炮想到那些跑掉的蟹苗,好像白花花的大白邊飛走的邱大炮心疼的直抽氣。
二百多萬進手的耿天還沒捂熱乎,就被接到消息的張棟堵在了水田邊,看著抱著膀子瞪著牛眼的張棟,嘴角抽了一下的耿天無奈的點點頭,「收完秋就去。」
喃喃的耿天讓張棟哼哼兩聲,「還有擴建的錢哪。」
輕咳一聲的耿天乾笑了一下,「修,秋收完了就修。」
大手一伸的張棟把身邊看熱鬧的一群人笑的前仰後合的,揉著鼻子把錢划走的耿天看著又癟下去的口袋額頭直抽抽。
總算打發走好像黃世仁的張棟,撓著頭皮的耿天嘆了口氣,好笑的揉了揉耿天的頭頂,「明個開始收了吧。」
揚了下下巴的顧偉點了點沉甸甸的水稻,恩了一聲耿天用力抻了抻酸脹的后脊,「回吧,早點休息明個早點干。」
十月十號,天空剛剛發白,一聲響鑼在雙鴨屯內揚起,早早收拾利索的雙鴨屯人或背著籮筐或扛著鋤頭紛紛離開家門。
長袖衣服長袖褲,膠底布鞋大草帽,背著籮筐的耿天、顧偉走出了家門,一路不停趕到水田,一眼望不頭的稻穗沉甸甸的彎下腰,微風輕輕吹,稻穗輕輕晃,沙沙的輕響好像一曲和諧的音符在耳邊閃過。
一聲悠長的吆喝聲下,秋收正式開始,揮舞鐮刀刷刷響,頭頂的烈日好像沒有看到炙熱下的身影,努力的散發著最大的熱量。
汗珠子一滴滴的滑落消失在黑黝黝的泥土中,打捆切割打捆切割,不斷重複中,身影不斷後退,齊刷刷排列好的身影被掩埋在金黃-色的海洋中。
六點到十二點,六個小時的不停歇,當挑著扁擔趕到水田旁的耿二生放下擔子時,已經是十二點十分。
洗手吃飯,躺在樹蔭下,秒睡的呼嚕聲,四十分鐘,睜開滿是睏倦的雙眼,齜牙咧嘴的曲旭昂哼哼唧唧的揉著酸脹的手臂。
冰冷的溪水撲在臉上,瞬間激靈一下的耿天打起精神,再次走進泥濘的水田裡。
而雖然哼哼唧唧,可已經經過兩年鍛煉的曲旭昂、肖靜等人還是跟著走進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金色海洋。
必須趁著天氣好趕緊把糧食搶收回來的雙鴨屯人和論壇常駐的兄弟姐妹們歷時四天,總算把所有的稻田搶收進糧倉,馬不停歇的趕到山下的苞米地,持續的搶收讓耿天黑紅的臉頰上,大片的死皮脫落,這還是哪怕再熱耿天也沒脫下外衣的情況。
而耿順、趙*、喬剛等人,因為甩開膀子的關係,整個後背都脫皮露肉了,可沒有一個人在乎,從老一輩哪裡學會看天的雙鴨屯人急,是真急,沒有去相信什麼氣象預報的老人明明白白的告訴眾人抓緊時間,三天內必有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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