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生魚形
非眠徹底喘出口氣時,去做「男人的對話」的印暄跟彼阿,已經從遠方走回來,見他們兩個一臉輕鬆的樣子,似乎也解開了一個心結,真好。
「到了。」雪鶚又帶著眾人拐了一個大彎,抵達宴客用的大廳。
和前面有一堆巨大傢具的情況不同,這裡除了地上有著一層淺淺的像海草的湖綠色柔軟地毯,和七個排列呈圓形,大小約可以放下一個茶壺、兩個杯子和一盤食物的方形矮桌之外,什麼都沒有。
「晚點會有人送食物和飲品過來,你們先隨便坐,我得處理一下。」
雪鶚下意識從那位王手中捧過小小島魚一隻,準備離開。
「等等,把我家軍長留下來。」非眠可不允許它從自己眼前消失。
「呃,它需要餵食跟初步清洗。」雪鶚關切的捧高小小島魚示意。
被突然捧高的軟綿綿島魚,短短的魚鰭在雪鶚掌心滑呀滑的,卻脫離不了手掌的範圍,僅僅是在掌心裡無助的做著圓周自轉運動。
「我來洗。」非眠立刻舉高右手,努力推薦自己。
「我來。」白嵌毫不客氣的拍開他的手,沒看到那隻島魚忒討厭他嗎?
「你來什麼?我的引導者,我來。」非眠最需要防備的就是他了,好不好!
「我來好了。」印暄已經替彼阿跟亞納清洗慣了,他是老手。
「我來吧?君上沒洗過幼獸。」彼阿好歹洗過出生不久的地獄三頭犬亞可可,知道這種剛出生不久的小傢伙需要注意清洗哪些部份。
「我最擅長照顧島魚。」雪鶚實在很怕這些人不小心弄死它。
「……我來。」那位王居然說著這話,外帶輕輕嘆息一聲。
「啊,王可以順便教那隻島魚怎麼擬態喔!」白嵌這才想起來。
「嗯,那就麻煩你。」非眠認為交到那位王手上,比交給白嵌安全,當然,他之所以不放心被雪鶚帶走,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擔心清魚。
要是自己的話,軍長去引導別人成王什麼的,非眠是不會有吃味、吃醋之類的反應,畢竟軍長手下的兵何止成千上萬,他習慣了。
清魚的話,連命都可以為引導者豁出去,這位王怕是不太能允許自家的引導者跟別人走的太近,尤其那個別人跟他以前是同一個物種,也是島魚。
雪鶚是好心沒錯,問題是他和清魚分開太多年,已經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會把清魚放進考慮範圍內,只是,清魚卻恐怕現在事事只注重雪鶚!
清官難斷家務事的嘛,忘記是亞納還是菲阿說的?
反正,不要沒事去參與別人的家務事,才能確保平安無事。
畢竟非眠是答應讓軍長來這裡幫忙,而不是讓軍長到這裡來添麻煩。
最後,非眠牢牢盯緊那位王將小小島魚從雪鶚那裡接走,然後在雪鶚示意下,穿過大廳另一邊的朱紅小門,走向據說附有洗浴跟床鋪的休息室。
過於緊迫盯人的狀態,讓非眠這樣子看起來,有點防備過度。
印暄好奇的望著他,再瞧瞧白嵌被長長領子陰影遮住的臉,雖然看不清表情,不過以他那個角度來看,視線範圍內僅有一個非眠。
在自己不在的時候,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嗎?雪鶚似乎知情的樣子?
印暄沒有錯過白嵌說「我來」時,雪鶚悄悄往後稍退的那一步。
有什麼秘密,起因絕對又是非眠,到底該不該管呢?歷史上知道太多的那個,永遠是死的最快的,不過知道太少,又容易變成炮灰,雖然以目前情況來說,他知道太少的後果,肯定是別人被暗箭非眠推出去做自己的炮灰……
印暄慢慢的做個深呼吸,暗暗對彼阿瞥去一眼,示意他去跟非眠接觸。
如今不是在自己的世界,寧願多知道一點,而不是一問三不知。
話說回來,那位王怎麼在大家爭著幫島魚清洗的這件事上主動,還嘆了一口氣?是因為發現那隻小小島魚是他前引導者的轉世嗎?
也是,按黃金小獅子說過的情況推論,抱過島魚好幾次的那位王,不可能沒發現島魚是他的前引導者。
欸,發生在自己離開時的事,不會是與此有關吧?這得等晚點彼阿和非眠私下接觸后回來,才能確定。
先不說是不是這件事,總之,這個秘密從意識到的那一刻起,就成形了。
甚至是一個眾人皆知,唯獨白嵌需要被隱瞞的秘密。
希望不會像颱風一樣,最後掀起令人驚愕的狂風暴雨。
而那位王與島魚引導者的第一次單獨接觸,不曉得順不順利?
那位王帶著小小島魚去清洗之後,不知不覺過去半個多小時……
印暄突然放下到嘴的食物,喝了一口熱熱的飲品后,從方型矮桌旁站起,走向通往休息室的那扇朱紅小門。
「印暄,你要去哪裡?」雪鶚疑惑的跟著停下進食行動。
這頓遲來的宵夜,他們才吃沒多久啊,印暄最多只吃了五口。
「去給那位王做幫手,清洗之後的擦乾比較麻煩,多個人可以節省點時間,再說,那隻島魚才出生不久,著涼就不好了。」印暄說的很認真。
奇異的是,旁聽的眾人表情全有些抽搐,剛剛那段話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魚泡在水裡會著涼?」非眠保證,他說這話不是在挑刺!
「能量體的彼阿還能吃壞肚子呢!」印暄無可奈何的嘆口氣。
「咳咳咳,就說君上你誤會了,彼阿才沒有吃壞肚子。」
彼阿證明般的,用力叉住盤子里的肉,大塊塞進嘴裡,咬咬咬。
「……生命都是脆弱的。」印暄不想在惡魔會不會吃壞肚子的事情上糾纏,再說,他著眼的重點,明明是另外一件事。
「啊,說到脆弱,島魚軍長總會生病的,能吃人類的葯嗎?」
非眠的思路瞬間拐了一個大彎,朝另一個方向無法逆轉的狂奔而去。
「不想跟你說話了。」印暄轉過頭,決定不理他的去休息室看看。
「那個,還是我去吧?」白嵌想起某種可能的意圖阻止。
「不!我去。」非眠反射性的拒絕,白嵌是他需要嚴防死守的對象。
「除了我,你們都不適合。」白嵌說這話時,眼神放開、表情獃滯,有一種嘴巴如果張的太大,靈魂會從那裡冒出來的恍惚感。
「怎麼這副表情?像彼阿發現他的宵夜我沒煮,廚房更是乾淨的沒剩半點食物,整個被打擊到不行的樣子。」印暄是說真的。
「不止吧?君上,看他的表情,還要加上我發現連客廳準備給客人吃的零食也全空,家裡翻遍了居然只剩下乾澀麵包的那種絕望。」彼阿也很認真。
「拜託,食物有這麼重要嗎?」非眠被這兩個再次擊敗。
「噗,食物很重要,每次王太累時,我只要端一盆王最愛的水草奶凍過去,王吃完后心情馬上變很好,甚至有時好心情可以維持好幾天。」
白嵌被這個話題拉回神,懷念的語氣里夾雜著些許感嘆。
好像有哪裡不對?那種感嘆的感覺,像已經失去不會再有……
白嵌看著印暄皺起的眉頭,回想了下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然後,悠悠的吐了口長氣,「王最愛的那種水草,只有我們的世界有。」
意思是被迫出走後,這麼多年來,他的王再沒有機會吃過。
「下次找你認識的人幫忙多帶些出來,可以一次性大量儲存,世界之王的能力用來保鮮挺好用的,不用擔心浪費遭天譴。」雪鶚極有心得的說著。
下一刻,非眠、印暄、彼阿跟白嵌全不由自主的用驚嘆眼神看著他。
連好長時間沒說話的蜃始跟離期,忍不住也用看「強者」的眼神看雪鶚。
「你們那裡沒有旱季嗎?這些年如果不是有我幫著保鮮食物,住在淺水地區的某幾個魚人族群,早就因為水被晒乾、水草枯死而跟著全部餓死。」
雪鶚沒好氣的說著,他其實有些後悔只對人魚跟海妖強勢,所以那幾個魚人族群吃定他的好說話,說不搬家就不搬家,害他每年要幫著保鮮食物一次。
「你真好。」白嵌本以為雪鶚的強勢是不看對象的,現在一聽他有這麼「溫柔」的一面,越發想把這個引導者請回去。
某方面來說,雪鶚對待世界居民的體貼,和王的和善有的比。
「好個頭啦好,最初那幾年差點因為這樣忙到累死。」
雪鶚一想起來,忍不住重重的嘆氣。
「辛苦了。」突來的聲音,發自離這裡稍遠的地方。
眾人偏頭看去,瞬間傻了,不約而同伸手揉了揉眼睛,眼花了吧?
唯有白嵌後悔的雙手掩臉,他慢了一步啊,沒來得及去阻止。
旦見一隻小小的分不出頭尾的銀灰色島魚,趴附在一顆大大的、白白的、軟軟的、充滿彈性的水母腦袋上,底下的觸鬚極多,呈絲帶般散落開,密密麻麻看去並不可怕,反而有種飄逸的美感,而在島魚趴著的正下方,有雙紅色帶金的眼睛,看起來和某位王身上的刺青顏色十分相近?
不,等等,恐怕不是什麼相近不相近的問題,這隻水母是──
「王,我以為是你帶著學會擬態的島魚出來,而不是你變回水族模樣。」
白嵌本來是擔心這個,才會跟印暄搶著要去休息室看看的。
「初生的島魚……太笨。」水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出評語。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笑到趴在地上打滾的非眠。
印暄抖抖抖的強忍著爆笑出聲的衝動,努力把自己挪到彼阿背後。
「君上,想笑就笑,你這麼憋著小心會嗆到。」
彼阿緊張的一邊拍自家君上的背,一邊也在偷偷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