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與誰爭寵
受害者與加害者,面對面時該是什麼情況、什麼反應?
少年或許給自己做了不少的心理建設,但是,當人站到他面前時,腦子一片空白,彷佛所有的腦髓全部棄他而去,留個空殼讓他無法反應。
繼續卡在門口的那位王,忽然扭過頭去,側過身體,讓出一點空間。
較慢來到廚房外的,是一臉疑惑不解的白嵌。
「王怎麼不進去?不是沒吃午餐嗎?廚房裡應該還有東西吃吧?」
「嗯,餓了。」那位王遲疑了幾秒,不否認的點頭。
「離午餐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吃飯要定時,還剩點餅乾,要嗎?」
少年前半句話里透著指責,中間是感嘆的提醒,最後是溫言詢問。
「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會提醒王定時用餐。」白嵌下意識低頭認錯,然後恭敬伸出的雙手僵在了半空中,雖然捧住對方遞來的一盤餅乾,卻一臉詫異惶惑的一下子看看眼前的少年、一下子偏頭瞧瞧身邊的王,真真是不知所措。
「高興嗎?」王突兀的這麼問。
白嵌雙手顫抖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捧著的那盤餅乾摔落在地。
王為什麼問他高興不高興?少、少年使他感到熟悉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茶冷了,雖然吃餅乾配茶不錯,不過份量太少吧?你們兩個一向很會吃,我幫你們煮個水草湯好了,正好有材料,好好暖一下胃,免得晚餐會吃不下。」
少年彷佛沒瞧見他驚愕失措的神色,一本正經的轉身,準備下廚。
越發相像了,和記憶中已經消失許久的某個身影,漸漸重合。
白嵌獃獃的張大著嘴,想說點什麼,又怕會驚醒這個夢的不敢出聲。
「呼嚕嚕。」有隻黃金小獅子坐在桌子上,張嘴咧出個獰笑。
廚房裡原來有別人在嗎?是另一個世界的王?所以這不是夢?
不是夢的話,會是什麼呢?
彷佛踏過時間的洪流,逆流而上,穿梭到了印象最深刻的那一幕。
有個人不管什麼時候,總會等他們回家,然後在廚房裡為他們忙活,不過,管家爺爺明明死去那麼多年,怎麼可能現在還站在他面前!
「是太累了嗎?」白嵌腦子糊成一團,把餅乾捧給自家的王時這麼問。
「你也吃。」王順手拿著兩塊餅乾,一塊給自己,一塊遞到白嵌嘴邊。
「好懷念,王當上王之後,守著規矩什麼的,沒再餵過人吃東西。」
白嵌笑笑的張嘴,咬住餅乾后嚼嚼嚼了一會兒,眼淚不聽使喚的從頰邊滑下,有一瞬間,他幾乎想蹲在地上,抱頭放聲大哭。
什麼啊,明明是在另一個世界,卻比任何時候,都像回到當初!
連王有時為了安撫壓力過大的他,給他的「美夢」也不曾這麼真實。
管家爺爺、管家爺爺每次看見他們兩個吃飯時間不到,卻在餓到不行摸到廚房裡準備偷食物吃時,會一面數落他們,一面準備給他們額外加餐,怕他們吃不飽,更怕他們吃不好,結果連晚餐也被連累的跟著吃不下。
這種時候,白嵌會跟他的王乖乖站在廚房裡,一面等吃,一面互相餵食,再看著管家爺爺為他們忙碌的背影,兩個人笑得跟笨蛋差不多。
「嗚嗚嗚。」白嵌想說點什麼,開口就是幾聲哽咽。
「乖乖。」王蒼白的只會說這兩個字,他還是不擅長安慰人。
「嗚嗚嗚!」白嵌咬緊嘴唇,眼淚嘩啦啦的背棄他的想法,不斷落下。
「管家爺爺,白嵌又在哭。」王毫無壓力的直接用上記憶里的台詞。
「又哭什麼啊?錯就錯了,認錯之後下次不要做就好,哭沒有用。」
少年說著有些冷酷的發言,隨著這句話,偏偏是一雙手溫柔的抹去某人臉上的淚水后,輕輕的用手揉了揉某個哭泣的笨蛋的頭髮。
「好了、好了,不會罰你不能吃飯的,去洗個臉,湯等等就煮好了。」
完全是過往的畫面,脫離時光的封鎖,鮮明澄亮的展現在眼前。
「好。」白嵌乖乖聽話的把抱著的那盤餅乾塞給了自家的王,然後抹著眼淚,抽泣著走出廚房,真的準備去洗把臉,再回來喝湯。
只是,他急躁的腳步在踏出廚房前,越來越慢的直到停下。
「王,你說要讓我高興,到底什麼意思?」白嵌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不用回去上墳,管家爺爺已經在這裡。」
王乾脆的回答,不拖泥帶水,更證實了白嵌不敢承認的猜想。
白嵌肩膀顫抖著,強忍住馬上回頭,奔向某人用力抱緊后大哭一場的衝動,即使還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很溫柔的雙王之一的少年會是他的管家爺爺,可是,如果是夢,希望不要醒,不、不不,不要醒會不會太奢望?那、那醒的慢一點就好!
「等你洗完臉,來喝看看我的新食譜,這湯對胃非常好。」
少年的聲音不是一般年輕人的清亮,反倒是生性沉穩,所以略帶點低沉,和印象中的嗓音並不相似,但是說話時從話語中透出來的味道,竟是那麼熟悉。
「嗯,等等就來喝,嗚嗚。」白嵌忍不下去的哽咽著,拔足往外狂奔。
那位王捧著餅乾盤,低頭看了看,似乎在思考什麼。
「白嵌喜歡吃甜,你反而更愛鹹的。」少年不等他開口或行動,已經搶先把桌上另一盤餅乾端過來,和那位王手上的盤子互換。
「白嵌有顆愛哭的少女心。」那位王咬著咸餅乾這麼說。
「沒事互相抹黑一下對方,真的這麼好?」少年沒好氣的回他一句。
「太會哭不好。」那位王接二連三的往嘴裡塞著餅乾,一本正經的說。
「明明是你學不會安慰人,才希望沒有人敢在你面前掉眼淚吧?」
少年熄了火,往煮好的湯里再放一把晒乾的水草,然後端起鍋子放在了桌上,又從櫥櫃里拿出三個碗,一個接一個的放好。
「我會說乖乖啊!」王嘟嚷著反駁,卻不敢大聲說的捧著餅乾盤靠近。
「是、是,你要乖乖的。」少年無奈的瞟他一眼,然後,伸手一把抓住忍到忍無可忍,準備撲出去狂咬水母泄憤的某隻黃金小獅子,將它壓回桌上。
「要喝湯了,你要去哪裡?不要總是吃肉,然後看到水草湯就跑。」
少年面無表情的臉上,在說最後一句時,揚起一個警告的小小微笑。
小獅子抖抖抖的低下頭,一如當初偏食想逃跑,卻被抓到時的反省模樣。
「你也坐好,先給你們舀湯。」少年指著離小獅子最遠的位置跟那位王說。
「嗯,最喜歡喝湯了。」那位王放下餅乾,期待的看著湯鍋。
「呼嚕嚕。」小獅子嫌惡的朝他齜牙咧嘴,這個諂媚的傢伙是誰?
「不要偏食。」王認真的朝小獅子點點頭。
「呼嚕嚕!」小獅子更不滿的扭開頭,然後,一碗湯擺到它面前。
出乎意料的,沒有故意在湯碗里放一堆水草,而是真的和過去一樣。
水草「湯」,除了碧綠色的湯滿滿一碗之外,頂多是蛋花跟小蝦。
並沒有因為「比較」注意白嵌跟那位王,就忘記了它的喜好跟習慣。
小獅子心情複雜,卻又難掩愉悅的低頭,一口又一口喝著碗里的湯,是記憶里的味道,時隔多年又重溫舊夢,似乎很幸福?
不,親愛的主人有太多人在覬覦,這一點不幸福啊!
慘烈的下午茶?不,該說是晚餐前,為了照顧「饑民」的再餵食結束。
一鍋湯空掉之後,有兩個王和一個侍從官捧著肚子癱在椅子上發獃。
原本旁觀的某位引導者,早已悄悄的偷偷離開,留下桌上島魚一隻。
有些事不是當事人,最好不要處於現場,不然,後果難料。
尤其,引導者雪鶚離開廚房的時候,遠遠瞧見某隻惡魔摸著空空的肚皮,正在朝廚房前進,這讓他不安的更是加快腳步。
總有一種,再過幾分鐘,會爆發戰爭的預感!
那麼,戰爭如期爆發了嗎?當某隻惡魔飛進廚房之後……
「君上,彼阿餓了,要吃的、要吃的。」
雪鶚走的還不夠遠,某個大呼小叫的要求,仍響在他的耳畔。
下一刻,果然如他所預料的。
「為什麼你們把君上煮的湯喝完了?那是我的、我的!」惡魔的咆哮響起。
「慢來的沒得吃。」某位王慢吞吞的聲音響起。
「呼嚕嚕!」某隻小獅子用爪子撓了撓桌,才不承認是他的。
「可以舔鍋子啊?」一旦吃飽想睡,本質會魔化的某侍從官。
「你們三個無恥的食物小偷。」某惡魔拔出了軍刀,嗆的一聲響。
「彼阿,沒趕在吃飯時間回來,你野到哪裡去了?知道餓了是嗎?」
某位保父聲音毫無起伏的平靜發問,卻可以感受到滿滿的關懷。
「君、君上,彼阿下次不敢了。」似乎有個惡魔邊求饒邊收回軍刀?
「下次?冥頑不靈說的就是你。」某位保父無奈的斷言。
這一句之後,雪鶚已經消失在可以聽見的範圍。
為了不被滅口、為了不被捲入爭鬥、為了光明的明天,還是快點撤!
與此同時,當雪鶚飛一般的消失在遠方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