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那個惡魔瘋了
這塊被無數巨大慘白屍骨堆滿的陸地上,遮蔽物太多,更有許多通道可以直達底下植物人的居處、王城和議會,只是沒有人想的到,有一天會像「傾巢而出」般,有許多的植物人從地底爬上陸地,就為了拿自己當盾阻擋惡魔前進。
一步一殺,這樣的說法不太適合,因為彼阿根本來不及邁出下一步,就會被堆上來的人潮推擠回原位,不停的殺戮,讓那個畫面可怕極了。
白嵌、深淵、鳩巢和飛在空中的島魚,連不知何時潛伏到周圍的千眼、無硝,以及需要動手證明自己已經改變立場的冤離下屬們,集體愣住。
撲天蓋地的植物人們,水流一般不要命的朝那把軍刀撲過去。
等到被軍刀把身體砍成兩截或把頭砍下來,再來是一把火將之燒成灰燼。
一個、兩個並不算什麼,十個、二十個也還可以,一百個、兩百個就……
毛骨悚然到令人不敢直視,彷佛有什麼不敢猜想的東西正在眼前上演。
是聽說過相融到底有多可怕,直到如今,他們才正視了他的可怕之處。
這麼多的分身?多到幾乎數不勝數,講難聽點,要說無寧的植物人里有三分之一是相融的分身,好像、好像也是可以相信的?
太誇張了吧!縱使因為古樹出事,為了拯救本體巨樹,和為了替古樹復仇,深淵殺了一大批又一大批的植物人,更抓走了一大堆又一大堆的植物人,可是,留存下來的植物人里有近三分之一全被相融控制,這是假的吧?
似乎直到這一刻,有些人才恍然大悟前任暴君心目中的死敵,為何是相融,更從另一個角度明白了,相融對整個無寧的影響有多大。
「你的底牌真是多到要死。」離佐一面強忍住一個又一個分身死亡時衝擊過來的副作用,一面因為分身死的越來越多而亢奮的努力扣下噴火器,絕對不允許那些分身再有機會製造出另外的分身,他要把他們都清光。
被嫌棄的相融不屑的瞥去一眼,順著離佐讓出的空位,把又一個命喪彼阿軍刀下的分身順利焚成飛灰,這種心情微妙的……好爽快。
其實不管離佐或相融,他們對於不斷出現的分身,是同樣的憎恨。
所以一口氣殺這麼多分身造成的身體不適、心裡煎熬,都不算什麼,完全可以被他們憑著「爽快」、「夠勁」直接忽略過去。
有些希望維持太久,久到快要變成奢望時,居然能實現,那是奇迹。
因為奇迹在眼前,相融跟離佐就算下一刻也被殺死,都很樂意。
「有破綻,哈哈哈哈哈,逮到機會了。」殺到興起的惡魔彼阿狂笑著出刀。
刷的一聲,是啪喀滾落在地的噴火器一個,以及一具砍成兩半的屍體倒下。
離佐傻愣愣的舉起手上噴火器,把前頭還在跟自己對視的「相融」燒掉,再回過頭時,對上的是獰笑著朝他揮來另一刀的惡魔。
這傢伙瘋了,完全殺到發狂、發瘋了。
離佐被惡魔彼阿接著砍掉頭,噴火器往外拋飛,被另一個人接住,被噴出來的火焰燒毀身體前,真心這麼想。
至於那個接住噴火器的,理所當然是比離佐更擅長掠奪分身的相融。
就是這一次,燒掉離佐身體后,相融以奇怪的速度往後竄,更把其他分身指揮著往前撲,難得贊同離佐死前心中抓狂的咆哮,是的,那個惡魔瘋了!
鮮血,好像是熱衷於弱肉強食的無寧居民早該熟悉的。
不曾畏懼,不曾退避,甚至有些人臨死前想要突破,還會組隊襲擊深淵。
就是這樣的無寧,這種強者為尊、不懼爭戰與死亡的風氣下,第一次,真的,讓所有人忽然對「死亡」和「戰鬥」感到了恐懼。
明明跟深淵為了救古樹的本體巨樹的所做所為相比,這個惡魔做的好像不算兇殘?因為一刀一刀的殺戮,明快、簡單又俐落,一點折磨的意味都沒有。
問題是,太過乾脆直接的殺戮,在殺人數字不停上飆之下,有些駭人。
不是沒見過深淵被組隊攻擊后的反殺,那也是一殺一整個族群的冷漠噬血,只是,總有點不太一樣,在那個惡魔軍刀的殺戮下,是哪裡不同?
「不是發泄吧?而是當成必須完成的任務,再難也會一點一點去做。」
這個評論,誰能這麼說?當然是初步穩定傷勢醒過來的印暄可以。
他家惡魔的風采實在是,換個世界依然掩飾不住的出色和……嚇人。
從不喜歡被當成好人看待,再好的事都要用最惡劣的態度去做的惡魔彼阿.劣多,跟做事不喜歡拐彎抹角,過度直率的深淵在極度殺戮上最大的不同,就是彼阿殺人時從不帶任何情緒,一旦有表現出來,肯定全是假裝的。
好久以前,在千戰的學院里,印暄見識過彼阿殺人,那時便是這樣。
裝的很冷漠,可是殺人的手段並不因此變得殘酷或狠毒,總是簡潔的像懶得為此多花力氣,能一刀殺了的絕不願意再花第二刀去折磨。
至於深淵,嗯,雖然深淵帶幼崽們去反殺的時候,他很少跟去,依然有聽幼崽們說起過的,為了扼止或警告,可能也有點不耐煩老是被人尋上門找麻煩,深淵對於惹怒他的水族人或植物人下手總是兇殘的無以復加。
嗯,小水母有一次因為這樣連做惡夢好幾天,讓濟新都不得不去找深淵「好好談談」,希望他在反殺時,盡量不要對幼崽們幼小的心靈造成什麼陰影。
印暄搖搖頭后嘆口氣,得回的記憶太多,他有時會分不清自己是誰又人在哪裡,更一不小心會被回憶卷到過去,忘了注意現在是什麼情況。
如今一回過神,印暄對上的是驚愕的古樹回望,「怎麼了?」
古樹獃獃的舉起手,食指往前一點,依舊是殺戮焚屍中的那三個。
先前濟新對於那隻惡魔殺人風格的評語,每個人都聽見了的。
奇怪的是,好像有聽沒有懂?彷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了。
不是發泄?要不然殺人幹什麼?恃強凌弱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必須完成的任務?再難也會一點一點去做?那是什麼?
除了推翻暴君、組隊刷深淵之外,無寧沒有那種必須完成且再難也會去做的事,事實上,后一項的刷深淵,從沒有人真的成功過,它僅僅是一個妄想,而前一項的推翻暴君,是能算必須完成,卻不一定算再難也要做。
或許每一個當王的,縱使變成暴君了,對無寧仍有幾分在乎吧?
所以,有不少暴君其實跟前任暴君冤離差不多,他們最後是自己尋死的。
一時間,看著那三個人和一堆分身的自殺、砍殺與焚燒,有好多旁觀者是兩眼茫然,僅有極少數腦子轉得快的,眼睛莫名就往海上移。
是了,還是有過的,那個飄浮在水面上,新建立的第三個神庭。
為了守護幼崽而專門建造的,從許多水族人跟植物人手中強搶了地盤,然後靠幼崽們自行找來許多材料,才將整個神庭建造完成。
真的是再難也會一點一點去做,由那些幼崽們聯手打造的奇迹。
除此之外,似乎唯一能算上的剩下議會的成立?
不過,議會的成立沒有比新神庭的建立來的困難,因為權力什麼的,知道這東西有多美妙后,即使議會的成立會造成束縛,依然是利大於弊的輕鬆被接受,反而遠沒有要照顧一群過去隨手就殺光的幼崽們來的讓人不願贊同。
畢竟所有人都是從獨立求生開始的,憑什麼現在幼崽們過得這麼幸福?更有人把如今新一代沒有他們當初那麼「血性」認為是新神庭建立造成的。
過去可以愚蠢的那麼想,現在好像不行了?
當一個惡魔錶現出他們不能理解的姿態,同樣是殺戮、嗜血,同樣的戰力高強、心性殘忍,為什麼,看著這個惡魔,他們會有種抬不起頭的自慚感?
如果說其他人僅僅是陷入自我疑惑的話,古樹跟深淵更不一樣了。
他們不約而同的圍坐到還爬不起來的濟新身邊,一臉的若有所思。
印暄剛剛才被急救完,身體情況傾向當年獻祭能量將近告終的衰老欲死,感覺十分虛弱、疲憊,非常想躺下來直接睡到世界盡頭,不過,他會走這麼險的一步棋,為的是習慣依賴引導者、依賴他人做決定好引起改變的無寧居民,能夠認真的好好想想,是不是要靠自己選擇下一個改變?
否則的話,一成不變的世界,往往迎來的僅有被毀滅的下場。
曾經在無寧付出過,印暄便不希望最後無寧只能滅世。
「想說什麼?」印暄問的乾脆,他一向對古樹跟深淵直來直往。
猶記得濟新說過的,因為他們來自不同世界,為了避免理解錯誤,有問題一定要馬上問、當場問且務必要問的清清楚楚,以免將來造成大錯。
古樹跟深淵互望一眼,最後深淵默默的抬起下巴點點對方,示意自己放棄。
古樹不客氣的開口,「我們……不應該只幫著下一任王,是不是還可以做點別的?雖然一直覺得都是世界之王了,該放手讓對方決定無寧的一切。」
畢竟是模模糊糊的想法,古樹說的不算明確且語帶懷疑。
深淵忍不住補了一句,「我跟古樹和無寧的生物不太一樣,世界規則告訴我們的,不過是守護他們不要滅絕,再多的,沒有要求啊!」
嗯,因為沒有要求,乾脆就不要做。
古樹跟深淵並不是直接就這麼想,印暄能看出來,對於深淵的話,古樹臉上浮現的神色,和當年把引導者的他視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時相仿。
好吧,做為與眾不同且獨一無二的戰爭古樹跟深淵巨鱆,他們並不是一開始就讓自己獨立於無寧的水族人和植物人之外,想必也努力過許多年。
如果以引導者和王的不斷失敗例子來算,那個許多年的數字恐怕很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