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世界
一堆未知的問題,似乎不是短時間內,三言兩句可以說清楚的。
一群人待在珊瑚礁的上方,兩兩相望的發著呆,好像更奇怪?
但是到底該從何說起呢?一時半刻間,每個人都被自己心裡騷動的無數問句影響著,滿腦子的混亂,竟找不到該從哪裡收拾起。
「我想,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這個……也需要餵食、清洗的吧?」
印暄不愧是保父,當大家目光著重在清魚的所做所為時,他的重點是放在初生的島魚是否健康、會不會飢餓、需不需要洗澡上。
「話說,島魚要怎麼分頭尾?」非眠執著在奇怪的事情上。
「我抱了才知道。」雪鶚以前把幼年體的清魚抱在懷裡后,它會自動用頭部的那部份貼近自己懷裡,等到長大后,島魚就能自然的分出頭尾。
「話說,不用讓它變成小孩子模樣嗎?那不是比較好養?」
白嵌突如其來的發言,震的在場除了那位王之外,全部呆愣的看向他。
印暄常年的面無表情也在此時難以維持,有些語無倫次的開口,「變、變成小孩子?它怎麼變?這是特殊品種的島魚,不是能量體,會變才正常吧?」
「君上,你說反了,不會變才正常。」彼阿自己也是能量體,他能縮小成十五公分的Q版模樣,和化身成正常體形,而島魚……不能吧?
「可以吧?不是說這是上一任王清魚的獨有品種?對吧,王?」
白嵌說著,回頭看向自家的王,果不其然得到了王一個頷首表示認同。
「等下!你這麼有把握的樣子,難道你的世界也有島魚?」
蜃始一臉不可思議的發問,他難以相信島魚這種物種其他世界也有。
「嗄?可是,這是王的獨有品種吧?在我們那裡,住在陸地上的是植物人,居住於海底的是水族人,而唯一能飛,又能上陸地的水族人是王,王的陸地擬態正是你們眼前看到的這樣,所以同理可證,島魚也有擬態吧?人形的?」
白嵌認為,正因為王是獨一無二的強悍,才會是王。
「清、清魚不止是水空兩棲?」雪鶚整個腦子空白了。
身為清魚的引導者,更是將清魚養大的人,雪鶚完全不知道這點啊!他沒有見過清魚落到陸地上,至於什麼擬態的,更是不曾有過。
「當然不止水空兩棲,萬一離海極遠的陸地上有巨大災害唯有王能處理,同時又被敵人攻擊什麼的,難道要待在空中當靶子?當然是落到地面上去啊,而以這種例子做猜想,王怎麼可能不能待在陸地上,那樣還是王嗎?」
白嵌言之有理的舉證歷歷,聽的雪鶚渾身發抖、難以自持。
「振作點,是因為七水世界只有鳥人跟魚人,你才會沒想到。」
印暄單單一句話,加上拍撫在其背上的手,就穩定了雪鶚失控的情緒。
本來嘛,沒有見過的話,極少有人會胡思亂想的去嘗試。
清魚總是看著鳥人飛在空中、魚人活在水裡,陸地通常是用來栽種大樹,長出果子供養鳥人,以及給予鳥人居住,根本沒人在陸地上做別的事,理所當然在這種環境的影響下,清魚沒想過踏上陸地,是十分正常的。
尤其雪鶚本身是鳥人,縱使外觀上鳥人的特徵沒有那麼明顯,但是雪鶚習慣住在樹上,同樣不會閑著沒事跑到陸地上,難怪他沒想過這種可能。
「要怎麼讓島魚學會那個什麼……擬態?」非眠心急的追問。
可以的話,比起看一隻分不出頭尾的島魚,他更想看到人形幼兒體。
「對喔,酒友你不是能量體,不會變,我的話嘛,自然而然就會了。」
彼阿聳聳肩,變身什麼的,哪裡需要學啊?
「你會吧?」印暄的目光移轉到那位好心人身上。
仍舊是一臉的淡漠平靜,其實那雙眸子里空然的彷佛什麼也沒想,那位王總是只在別人對他開口時,才會從發散思維的無邊無際發獃中稍微回過神來。
「試試。」王似乎不習慣拒絕,凡是不危及自身,他一向是點頭應允。
「王,這不關我們的事,萬一教錯了……」白嵌反而不贊同。
「何必這麼小氣?難道學這個有威脅性?」非眠忽然緊張起來。
「不,不是。」白嵌不想多說的偏開頭。
「是不是你的王每次都因為好心答應別人,最後總被人批評指責,所以你遇到有人求助的事,下意識就是開口拒絕?」
蜃始前頭踩過白嵌的引爆點,現在的推論大概是最有可能的。
「哼。」白嵌對此是輕輕的冷哼一聲,眼神越發死氣沉沉。
「但是你們的目標不是雪鶚嗎?」印暄對這部份更在意。
「……王被逼出走,卻因為王之前的引導者,那位將軍堅持的『保家守法』信念,認為無論如何該給我們的世界帶一位新的引導者過去,不能讓沒有王的時間拖延太久,而我們在流浪中聽說過雪鶚大人的事,在來到七水世界后也親眼見識了雪鶚大人的能耐,覺得由他教導出下一任王極好,至少比將軍好。」
白嵌之所以長篇大論的解釋,想必是真心想讓雪鶚到他們的世界去。
唯一的問題是,每個聽見這段話的人,焦點全放在不同的地方。
所謂王之前的引導者,那個堅持「保家守法」的將軍,聽起來好熟啊?
非眠最訝異的是,雪鶚跟厭眠軍長拿來比較,居然有人敢不選軍長!
印暄關心的是,白嵌說話時看都沒看島魚一眼,難不成他不知情嗎?是真不知道那個島魚就是他口中身為引導者的「將軍」又一次轉世?
雪鶚則是更茫然的回望白嵌難得爆出火花的雙眸,選他當引導者?拜託,他把清魚養得這麼不負責任,怎麼還有人認為他適合去教導王?
發現了雪鶚的不自信,白嵌思索了好一會兒,特別認真的補充著。
「我的世界里,什麼都好,王雖然性子古怪少言卻溫柔包容,但是議會那群老賊偏偏一心想著能爭擅戰的將軍,不論大小事全拿王跟將軍比,他們看不起王的虛心和氣,只欣賞將軍的堅決凜然。切,明明保護世界的是王,而將軍在世界恢復和平,不再內鬥后就一去不返,所有人依然只想著將軍,不屑於王。」
白嵌說著,臉上忽然露出獰笑,死寂的雙眼猙獰的布滿了紅色血絲。
「王……會出走,全是被議會那些議員逼迫的,甚至有人說,不如王把將軍找回來,讓位給將軍,完全枉顧是王保護了世界數千年之久,吶,曾經擁有那樣的將軍做引導者,你說,是不是王一生中,最大的不幸?而我實在很希望,雪鶚大人可以像整治人魚跟海妖那樣,好好的收拾那些愚蠢的議員們。」
彷佛閘口被打開,一旦開始泄洪,就很難馬上關閉。
白嵌所有潛藏在心裡的怨懟與憎恨,一口氣的全爆發出來。
雪鶚在那一刻,忽然心裡輕鬆了,彷佛他的付出並不是沒有意義的,他的所做所為只是在七水世界里,極不湊巧的遇上了清魚這個王,可能是因為魚類和鳥人的溝通不良或是對彼此的難以理解,事態才會一發不可收拾的演變成這樣,其實,他沒有做錯,他這些年對自己的質疑、埋怨和後悔,不全是對的。
因為,連以「保家守法」為信念,被眾人敬佩稱讚的厭眠軍長,一旦遇到錯誤的世界,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最後更是到了王要被逼出走的地步……
一旦有了比較,偏執的觀點、思緒,才終於找到扭轉的關鍵。
雪鶚悄悄的嘆了口氣,接著緩緩勾起了嘴邊的淺笑。
卸下了心裡的重擔,有時並不一定要是一件大事的結束。
更說不定,所有的壓力、全部的重責,僅僅是自己放不下罷了。
不再莫名、無端苛責自己的雪鶚,過去難以掩飾的邪佞眼神,似乎跟著緩和了幾分,心裡對清魚的不解與責怪,更是在承認雙方是不同物種后,減少了一大半,沒錯,他們本就是不同的生命,會誤解、錯認對方的想法是正常的。
「可以……給我抱一下嗎?」雪鶚從層層疊疊袍服里探出雙手。
那位王不經思索便移動了他的手,將托在掌心上的島魚遞過去。
「要抱也是我先抱吧?」非眠才想從中攔截。
「在讓島魚厭眠學會擬態前,讓雪鶚懷念下也好。」印暄出口阻止。
他開口了,唯他命令是從的彼阿,理所當然幫著出手制止。
「切。」非眠學著剛從白嵌那裡聽來的口頭禪,卻沒有爭搶。
他對島魚沒有多大的執著,只希望島魚快點學會擬態,然後他要把厭眠軍長的記憶立馬全灌進去,再把白嵌的話向軍長好好「添油加醋」的重複一遍再一遍,最好再寫個聽后感言啊、心得報告之類,是的,聽完白嵌那番怨恨的話,他覺得這次要把軍長拱上王座,成功率已經大大提升,再不是不可能的任務。
因為,那位被軍長虧欠極多的世界之王出走後,想要有雪鶚做引導者,而雪鶚如果要離開,肯定是七水世界擁有王之後,這次,再不願意當王,軍長也會開始思索,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問題。
當人一旦開始懷疑自我,通常一不小心,便會走上和過去相反的道路。
非眠從這一刻起,看白嵌與他的王是無比的順眼,如同在看戰友!
發現有人直盯著自己不放,白嵌回望的目光,毫無波動的依舊死寂,不一會兒,確認他沒有惡意,又慢吞吞的移了開,只把視線停留在他的王身上。
那位王正把手上的島魚放置在雪鶚的懷裡,島魚小小的一團,連頭尾都分不清楚,可是一旦被人抱著,會將「頭」栽進抱它的懷抱里,立刻讓人能分辨出頭尾的,在懷抱中蹭了又蹭,看起來十分令人喜歡,簡直可愛極了。
「……那是軍長?」非眠有點倍受打擊的拚命想轉過頭去。
「原來所謂賣的一手好萌,是這樣做的啊?」彼阿詭異的正在做筆記。
「不要學壞。」印暄無可奈何的打斷彼阿的動作,強行沒收筆記。
下次絕對不能再讓彼阿跟非眠去喝酒,瞧瞧這傢伙變成了什麼樣!
還是讓彼阿跟菲阿喝酒好了,寧願看兩個「老人」閑談舊事,也比被非眠慫恿,跟著小孩子脾氣起來,要跟亞納爭寵什麼的,真的不膩嗎?
「彼阿,要乖。」印暄努力抬高手,給了一個愛的摸摸頭。
彼阿挑著眼角,看著在頭上摸來摸去的手,被沒收筆記的不滿瞬間消失,最後,是揚著開心到十分刺眼的燦笑,用力點頭,「君上,我乖。」
「夠了,你們。」非眠最討厭這兩個人做這些舉動。
「好了,你也乖,軍長確定沒事了,不是嗎?」
印暄不以為意的多伸出只手,照樣在非眠頭上揉了又揉。
本想推拒的,非眠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平心靜氣下來,乖乖站那裡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