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084.你這輩子欠我太多,家族,權勢,女人......
穆雲琛出現得突然。
他深沉內斂且從容不迫,眼神若即若離的在宋承亦伸出的手上旋了一圈,波光粼粼的雙眸極為自持,幽幽的嗓音堪比山澗潺潺既淺且清的弦音:「你好。」
客氣禮貌,保持了適當的疏離讎。
剎那時,宋承亦看他的眼神有些似笑非笑,渾然不在意穆雲琛有些接近負氣的舉動,齜了齜牙,覆手在鼻尖抹了一把,高深莫測的語氣簡直調侃:「幾年不見,你一點都沒變。緊」
穆雲琛眉梢慣性的一挑,清雋的眉宇激蕩出宛如漣漪一般的紋痕,垂墜在纖長睫毛上的光暈,致使他輕悠慢緩的睇來一眼時,讓人錯覺正在接受一個神邸對他施捨一樣憐憫的目光。
「你也沒變,還是喜歡窺覬別人的東西。」
宋承亦停頓在自己鼻翼前側的手背驟然乍現青筋,白皙的纖長五指綳成了幾條僵硬冷肅的長棍,尖銳而犀利的眼神往空氣中頓了一眼,餘光竟攜帶了威脅剜在穆雲琛的上半身。
可惜後者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表情或是動作有任何的改變。
無疑,此時宋承亦的心緒是複雜煩躁的,他倒不知,向來沉默內斂的穆雲琛,一直是雙眼長在腦門上的高傲做派,沒想到護起食來,是這般強烈的佔有性。
可在他看來,很幼稚!
他呵呵一笑,低沉的嗓音牽出了一縷不易察覺的淡諷,爭鋒相對的刺入此間房內的另一個男人耳里:「在你眼裡,一直拿她當東西。」
穆雲琛但聽不語,淡定從容的眼角餘光輕輕的睇了他一眼,連半秒的停頓都沒有,僅僅掃了一眼那張男性五官的輪廓,便已然收回,氣質冷艷的頷首,沉靜的雙目內只有一個人。
宋承亦如他一樣,說完那句話后,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呂依萌,只一眼,差點氣得他五臟六腑血氣翻湧。
小野貓哪裡還有和他獨處時那股子的囂張無賴勁,那假裝無意去看穆雲琛的眼神輕輕在他臉上點了一下,又快速的低下頭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那般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頭和不停在平地上點動的腳尖,哪怕低頭的角度,偏偏就那麼好死不死的讓他逮著這女人眉梢間都是喜色!
見到「男性」和見到「男人」,所凸出來的反應,豈止是天壤之別。
夜色里走來的穆雲琛,脫了平日里慣穿在身上的西裝外套,一身輕便的裝束,黑色襯衫和黑色的西褲如水一般柔滑的貼著他的肉身,他雙手插袋,居高臨下的角度,而眼神泛柔,雙目在捕捉到呂依萌想看他卻又有些懼怕的反應時微微一沉。
「怎麼沒回我信息?」
好聽的低沉男聲在頭頂彌散開,融入空氣的漩流之後,呂依萌聞到他身上清淡的煙草香氣。
她仰起頭探究的看了兩眼,歪著腦袋一副迷惑的模樣:「你發的我都回了啊,你後來又給我發過簡訊嗎?」
穆雲琛修長挺拔的身姿佇立在身前,他矮下身,五官冷峻還透著從外間帶來的寒氣,呂依萌感覺到他呼吸間透出的冷氣,對視一眼后,她急忙搖搖頭:「真的沒收到。」
她忽然想到,在門口見到林茵茵領回家裡來之後,就把手機放在卧室的梳妝台上沒再動過,恍然大悟之後趕忙從穆雲琛懷抱的陰影當中退出來,手舉到自己肩胛骨的高度,往身後指了一下。
「可能漏看了,我去找找。」
話一落音,人已經跑得沒影。
她並不是神經大條的女人,不可能察覺不出來空氣當中瀰漫的無形硝煙,這兩個男人自小相識,卻水火不容,后又因為呂依萌的事,更加激化了矛盾,彼此對彼此的關係可說是針尖對麥芒,她誰也不幫,是不能幫,兩頭都吃罪不起,倒不如搶先一步自私一些。
剛才那兩句算不得招呼的見面話后,兩人不再有互動,她看的出來,大抵是因為顧忌著她的存在,所以她借口逃回房間里,「貼心」的關上了門。
「障礙物」自動清除之後,穆雲琛才緩緩直起上身,目光冷漠的從正前方空氣中的一點悄無聲息的移開,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夾著一根香煙,剛從褲袋裡捻出打火機還未打燃,眼前一簇幽藍色的火苗驟然立與他斜叼著煙的嘴角外。
他五官冷峻,一言不發,且目不斜視,頭往前傾了少許的距離,將煙蒂湊到火苗中央,吸一口氣,吃燃。
宋承亦甩甩手,打火機就像變魔術一樣
在他指端轉了兩個圈,蓋子闔上,火苗就已偃旗息鼓的被罩在了金屬蓋頭裡,他流轉在眼眶內的視線就像一條華麗的黑色綢緞,輕飄飄卻又讓人感覺到貼膚般嫌惡的存在感。
「你沒有什麼話要問我?」
穆雲琛自顧無他的吃了一口煙,未作回應,冷峻的五官並不親和,神情傲慢的抬了下眼睛,斜挑著眼尾,自上看下的目光輕眯,熠出暗流的華彩,平白的讓空氣也感覺到壓迫性。
他面色清冷的眯出一眼,「我不想知道。」
打火機「啪嗒」一聲,幽藍色的火焰搖曳在眼底,宋承亦隔著苗頭看出來的視線滌盪著眼底一層不悅的神情,「我還以為,你對她用情多深,也只是可有可無罷了。」
穆雲琛一霎犀利的眸眼像陰鷙的雄鷹自上而下的俯視,叼在唇畔始終沒有拿下來的香煙在呼吸的換氣當中持續冒出霧白色的煙線,眼神也在這層朦朧的幽光當中折射出冷調的寒光。
他面無表情的吹散口腔中的濃霧,清冷的劍眉凜然入鬢,帶著傲慢與疏離間,突顯一股子目的明確的敵意,轉瞬拿下香煙,菲薄的雙唇說話時如夢似幻的吞雲吐霧:「宋承亦,你這輩子欠我太多,家族,權勢,女人,前兩者你可以放肆涉足,后一種你已經碰了,但我絕不會讓你餘下的人生好過。」
宋承亦的眸光含在眼眶內閃爍的一跳,目光筆直堪比要射穿空氣當中被煙氣染白了的霧流。
他收起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雙唇緊抿著,內里銀牙緊咬,快要迸火的眼睛幾乎要剜人血肉,卻又飄忽著一絲絲震顫的抖意。
但都是已經三十和三十好幾的成熟男人,宋承亦絕對不會選擇拳腳相加這種愚蠢的做法,那一霎浮現在臉上的憎惡表情只維持了不到五秒的時間,便如同穆雲琛指端的煙霧那般輕輕的拂散。
他擺擺手,「究竟是我放肆多一些還是你放肆多一些,輩分上,你可該叫我一聲哥哥。」
話未說話,宋承亦急忙往後跳了一步,就在剛才他站立過的位置,被丟棄了一根還在燃燒著的煙蒂,染著輕諷笑意的眉間頓時澆熄不少。
穆雲琛眼神安靜卻略顯浮躁的說道:「你該注意分寸。」
「呵——」
話說到這個份上,宋承亦更多的,是自嘲了:「你這種警告我聽了不少年。」
他轉身要走,今夜留在這裡,顯然他才是多餘的那個人,呂依萌也不會希望有他這個「第三.者」在場,他護了她多年,哪怕是在他所仇恨的人面前,他仍舊給自己和她留了餘地。
然而,對穆雲琛,卻不。
「今天你不問我,我也不說,等日後你想知道這幾年發生了什麼,到時我也不願再說。」
穆雲琛嘴裡叼了一根新的煙,沒點,雙手往西褲口袋裡一插,長身立在客廳中央水晶吊燈之下,強大的存在感無處不彰顯著他才是那主角的氣場與光環。
宋承亦自以為兇狠的一句話,竟然對穆雲琛沒有絲毫的作用,內心覺得挫敗的同時,多年來凝聚在心尖對他的恨意和對呂依萌的心疼兩種情緒糾結的纏在一起。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卻沒看見——
沒有了任何人的視線關注之後,穆雲琛從瞳孔深處乃至五官表情都顯露出一股深濃的落寞,心酸,和孤寂。
他的一隻手從褲袋裡伸出來,除了大拇指以外,其餘四個指頭貼著額頭太陽穴的位置用力的按壓,閉眼后一雙波瀾不興的眸子悄寂般沉斂,猶如流星閃過暗色蒼窘后,快速的消滅殆盡。
正沉思養神時,卧室門被一個手拿手機的女人從內往外拉開。
呂依萌單手扒在門框上,一眼瞧見他優雅高貴的身影,又遠眺視線往周圍看了一圈,無果后盯了一眼門口,大門緊閉像是根本尋不見開門或是關過門的痕迹,但玄關處確實少了一雙男人的皮鞋。
至於穆雲琛,他直接堂而皇之的穿著擦得噌亮的皮鞋進到這裡,這個男人將一身嚴肅濃郁的黑穿的如此的矜貴冷質,他外表出眾,心思莫測,不久前貼著門后偷聽他們談話的呂依萌眼神有些黯淡,卻很知趣的一句話也沒提,揚著被刻意摁亮的屏幕橫衝直撞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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