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醫院相遇
「我現在口太話渴,吃不下飯,你去給我買杯豆漿來!」第一次用這種差使人的口氣對陳置玉說話,我內心很有些忐忑。
但轉念一想,既然之前他能差使我,讓我做這做那,我又為何不能?
想到這裡,我強使自己抬起頭來,沉住氣與他對視,順帶觀察著他的反應。
只見他驀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我一眼,神*怒未怒,末了卻只忍氣吞聲地道了一句:「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買豆漿。」
「要去就去,怎麼這麼磨磨唧唧!」見他將這口氣忍了下來,我又火上澆油,故意試探他的底線。
陳置玉心氣高,臉皮薄,我倒要看看他這次能夠忍耐到什麼時候。
然而陳置玉的表情只是有片刻的陰翳,但又很快收拾了情緒,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反應。他拿著錢包,轉身朝著賣豆漿的攤位走去。
我看著陳置玉漸漸走遠,哪裡會等著他回來再繼續糾纏?當下飯也顧不上吃,提了包逆著食堂里洶湧的人流就匆匆往外趕。
等到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我又心懷惴惴地向後看了許多眼,確認陳置玉並沒有追上來后心才稍稍放下。
伸手攔了一輛的士,我匆匆報了王沁家的地址,回過神來之後又發覺不對,趕緊改口道:「師傅,掉頭,掉頭!我要去市第三人民醫院!」
原本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我還沒想好,但是陳置玉得知這個消息后卻迫使我不得不快速決定。如果現在不能做出選擇,可能不久的將來我連自由選擇的權利都將失去!畢竟除了王沁,我的親友都是站在陳置玉這邊的!
的車飛馳,柏油馬路兩邊的綠化帶飛快向後掠過。為了讓陳置玉找不到,我特意選擇了距離市區較遠的第三人民醫院,可隨著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我的內心也越來越煎熬。
明知道我不剩了什麼選擇的餘地,但臨門一腳,卻是如此難以邁出。
我的孩子是無辜的,他是我和陳置玉婚姻的犧牲品,也為李隨心腹中的孩子讓了路。每每想到這裡,我對腹中孩子的歉疚越深,不能心安。自私的母親為了自己的幸福,要拋棄掉這個孩子,世上還有比這更壞的母親嗎?
正在我心中輾轉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被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嚇了一跳,一看來電顯示,正是那陰魂不散的陳置玉!
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電話另一頭傳來陳置玉氣急敗壞的質問:「蘇荇,你去哪兒了?你想要怎麼樣!」
結婚五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想必他已經猜到我要幹什麼了。我心頭突突地跳,卻還是穩了穩心神回應道:「還能去哪兒?你以為我會坐在原地等著你么?」這句話本來是為了刺激他的,但我沒想到的是,這句話說完,電話那頭是接近十秒死寂般的沉默。
當我幾乎要以為是電話信號出了問題的時候,陳置玉又再次冷不丁開口:「蘇荇,你想怎麼鬧都由你。但我的底線是——不要拿孩子開玩笑!」那語氣是少有的沉重嚴厲。
我對陳置玉的語氣厭惡到了極點,心下非常不痛快。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錯覺,把我要和他離婚的想法和決心當成是孩子賭氣般的玩鬧。他甚至還把我當成一個小他六歲、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一樣教訓。他也從來沒有真正反思過,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所作所為有多麼不招人待見。
「你的底線?我顧及你的底線,誰來顧及我的底線?」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息心頭的憤懣,然而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效果:「陳置玉,我的底線就是和你劃清界限!」
說完這句,我不再給陳置玉開口反駁的機會,不由分說地掛斷了電話。掛了電話不到五秒鐘,他又打過來了,我索性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當我手機終於消停下來的時候,我這才發現我攥緊手機的手已被汗水濕透。
「美女,到了!」就在我握著手機發獃的當口,車已停到了第三醫院的門口。我一抬頭,正看到的車師傅從後視鏡中向我看來。
「美女,我多嘴勸你一句。夫妻吵架也就算了,真的別拿孩子開玩笑,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流孩子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司機見我也看他,終是忍不住開口相勸,橫豎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我冷冽地盯著司機的後腦勺,心中的火氣蹭蹭地往上冒。為什麼明明錯的是陳置玉,現在連開出租的師傅也要來開口教訓我!我忍了再忍,心中實在憤懣,終於忍不住道:「這個男人他在外面搞小三,現在小三大著肚子跑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這種男人我還要為他生孩子嗎?!」
或許是這件事憋在心裡太久,當它終於爆發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它已經將我心底腐蝕得一片瘡痍:「我現在和他離婚,他還管得著我要不要生這個孩子嗎?他想當爸爸,讓小三給他生去吧!」
司機師傅尷尬地低笑了兩聲,沒敢再接話。我付了車錢,也不再理會他,下了車徑直朝醫院裡走去。
醫院裡人滿為患,我排隊挂號的時候又是一陣止不住的糾結,然而糾結歸糾結,此刻已是箭在弦上。
「小姐,孕檢這邊。」我繳費上樓,在科室門口張望了一陣,最終聽到護士的呼喊。
指甲在掌心掐出一排紅色月牙兒,腦門子上逼出一排虛汗,最終我強迫自己什麼也不去想,只要硬下心腸,把心一橫,所有的苦惱就都沒有了。
孕檢門口排隊的待檢的人-大多都有別人的陪伴,或是男友,或是老公,或是閨蜜,而我形單影隻,身邊什麼人都沒有。別人對我的指指點點我都假裝看不到,如果不是陳置玉,我又何必落到今天這樣丟臉的境地?
當護士終於報到我的號的時候,我滿懷忐忑的心情走了進去,為了做b超,肚子上塗滿了黏黏糊糊的不明液體。我腹中的孩子發育到了什麼程度了?他是否已經有了嬰孩的雛形?我雖然再三告誡自己不要好奇,卻還是忍不住梗著脖子朝著超聲波圖看了一眼。
然而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疑惑地朝著醫生看了一眼,她拿儀器在我腹部游移,最後扔給我一包衛生紙,努了努嘴示意我下去:「你沒懷孕,過來瞎湊什麼熱鬧。」
消息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間不敢相信地問道:「真的嗎?可是我用驗孕棒檢查出來懷孕了啊!」
「驗孕棒也不是百分百準確的,一般來說早上測會比較准,如果兩道杠一深一淺的話,也需要再重測一次,確定一下。」醫生快速向我解釋了一句,然後揮揮手示意我趕緊走人。
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我走出檢查室的時候,整個人都有種走路輕飄飄不著實地的感覺。好比判了五年刑的人剛除去枷鎖出監獄,有種茫然無措的喜悅感。
我並沒有懷孕!我不用為子虛烏有的孩子感到愧疚和抱歉,我也有繼續和陳置玉離婚的立場!總而言之,當我得知我沒有懷孕的消息的時候,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
我急於和王沁分享這個好消息,我一面退出飛行模式,一面匆匆地往醫院外走。然而當我走到一樓門診部藥房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色t恤,黑色鴨舌帽,在櫃檯前買葯。
卸下心頭重擔,我這才回想起來今天課上這位黑面大神沒來旁聽,沒想到竟然在醫院裡碰上了,難道是生病了?上次繪畫比賽的事還沒來得及說,我思忖了一下,提著包朝櫃檯前走去。
還沒等我走到跟前,卻見他找了個地方坐下。他從背包里取出一個保溫杯,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水,然後塞了幾片葯吃了,向後癱倒在椅子上,整個人一副累到崩潰的樣子。看來他不僅僅是身體不舒服,似乎還遇到了什麼極為棘手問題。
我想過去和他打個招呼,不過還沒等我走到他的面前,他已經一撐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休息和吃藥的時間前後加起來不足三十秒!
我剛想過去勸勸這學生,讓他多注意休息,學習生活上不要太拼。沒想到他匆匆拐進了住院部的大樓,一轉眼就不見了他的人影!
「這小夥子的腳程怎麼這麼快?!」我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快步跟上,但到了住院部一樓后卻只能面對空蕩蕩的大廳茫然四顧。
這位鴨舌帽真的是把神秘二字玩到了極致,除了上課的時候能夠遇到他,其他時候想看見他還得看人品,一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樣子,而且我到現在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市第三人民醫院住院部這麼大,讓我挨個從病房裡找人既唐突也不現實。可是中青年繪畫大賽的收稿截止日期近在眼前,錯過今天我還不知道幾時才能再見到他,一時間我舉棋不定,在住院部藥房門口來回徘徊。
此時正好迎面走來一個護士,我攔住她的胳膊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您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衣黑帽的男生,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五左右,長得挺帥的。」
護士疑惑地看我一眼,我趕緊解釋道:「哦,我是他老師。」
護士朝著她來時的路指了指,「就走廊盡頭那邊的房間。我剛從那邊換藥過來,房間里倒是有個帶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不過他把帽檐壓得太低了,我沒注意他的臉,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人,你自己過去確認一下吧。」
「好的,謝謝。」我向護士道了謝,朝著走廊那頭走去。按照護士小姐的描述,把鴨舌帽壓得低低的,這玩神秘裝酷的做派,和他像得*不離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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