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釋前嫌

第二十六章 釋前嫌

蕭皇年事已高,蕭逸瀾這一年從沒閑著,蕭皇要求他有空便入宮商議國事,最近甚至開始讓他幫忙批閱奏摺,蕭逸瀾每每忙到傍晚才能離宮。然後便被諸葛銓拉去陪著自己吃喝玩樂。看著多是邊境戰事吃緊,百姓糧食告急的奏摺,蕭逸瀾越發堅定了早日一統天下,造就盛世太平的決心。

這一天,蕭逸瀾像往常一樣,和葉紫弦一起用過早膳就趕來了御書房。蕭皇正埋首看奏章,東福進去通報,蕭逸瀾才走進去。

「來了啊,過來。」蕭皇親切地向蕭逸瀾招手。

蕭逸瀾走過去,坐在蕭皇旁邊的位置上開始忙碌今天的政務。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堆砌如山的奏摺終於減少了一個角落。

「參加皇上、參加太子。」東福突然進來。

「怎麼了?」蕭皇頭都不抬。

「回皇上,姚婕妤求見,說是證據確鑿,要控告元嬪謀害皇嗣。」

「放肆!」蕭皇突然動怒,丟下筆,連咳數聲。

「父皇,息怒。」蕭逸瀾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替蕭皇輕輕拍打背部。

東福嚇得一下子跪坐在地上:「皇上息怒,現下大雪天的,姚婕妤已候在外面多時,不知皇上是否要見?」

「讓她進來吧。」蕭皇順了口氣,道。

「父皇,兒臣想出去走走,稍後再回來同父皇共商國事。」

「去吧。」

蕭皇知道蕭逸瀾厭煩後宮之事,也不多留。蕭逸瀾路過門口,看到姚婕妤大著肚子,一襲枚紅色宮袍,頭上珠光寶氣,不禁在心底冷哼一聲,這哪裡像被人陷害的樣子。

蕭逸瀾不知不覺走到後花園,葉紫弦那晚傾城的舞姿在他眼前浮現,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而她,是真正的傾國佳人,蕭逸瀾沒有告訴葉紫弦,第二天來皇宮,皇上問他想要什麼賞賜,太子妃缺什麼,他只說,求皇上讓他們一生一世一雙人,皇上聽后,怔怔地看著他半晌,後來目光透過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再開口,竟是無奈道,寡人可許你世間萬物,唯獨這一點,無法作出保證。或許生在帝王家,永遠有太多身不由己吧,縱使位及一國之尊,也總有苦難言,他尚算幸運,鍾愛能在自己身邊,而自己的父皇,永遠只能守著母妃那張酷似藍氏的臉,睹物思人。

蕭逸瀾沉思半晌,準備回去,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爭執聲,夾雜著女子的痛哭聲,好奇心驅使,他循聲走向了長廊。

卻見長廊對面,元嬪正跪地對著東福苦苦哀求,以頭撞地,額頭上因連續磕碰已裂開,鮮艷的血紅映襯在滿目的雪白中,好不刺眼。

「東福公公,求求你了,替我說說情吧,稚子無辜,我若走了,睿兒可怎麼辦吶?」

「元嬪主子,不是老奴不肯幫忙,這謀害皇子可是死罪,皇上正是看在十七皇子的份上,才免了娘娘您的死罪,只是打入冷宮而已啊。」

「打入冷宮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我的睿兒還那麼小,不能沒有人照顧啊!」

「娘娘,您既然知道,又怎麼會犯糊塗心思,姚婕妤正懷著龍裔,本就格外得寵,哎,娘娘你……」

「公公有所不知,元熏出身低微,平日里姚婕妤沒少使絆子,尤其是我生下睿兒之後,我一直都忍讓再三。可現如今,她已懷有龍裔,日後若誕下龍子,哪裡還有我和睿兒容身之地啊!我是不得已才孤注一擲的啊!」

「娘娘啊,你求我也沒用,現下說什麼都晚了。」

蕭逸瀾看到元嬪的樣子,想到自己的弟弟蕭睿寒才五歲,便即將沒了生母,等日後他長大,知道了一切,該如何面對。日後他一個人身處在這險惡的後宮中,又該如何生存。

蕭逸瀾不忍心再看,抬腳悄悄地向遠處走去。

不知怎的,走到了宜香殿前的長廊上,他記得,小時候,就是在這裡,母妃第一次被淑妃氣哭,當時母妃還是個小小的婕妤,因為出身卑微,總被淑妃拿來出氣。淑妃一直無所出,對母妃越發苛刻,母妃每每隱忍。直到有一次,他盪鞦韆的時候,突然摔了下來,母妃哭了許久,再後來,母妃就變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長大后,他便只記得母妃下毒害淑妃的事情,忘了先前發生的一切,今日看到姚婕妤,過往完整的記憶才重新浮現,他突然想起葉紫弦那晚對他說的話,她說母妃很可憐。或許,母妃的確很不容易吧。

「太子殿下,您是來看娘娘的嗎?我這便進去通報。」宜妃身邊的小宮女見蕭逸瀾,以為他來看望宜妃。

「哎,不……」蕭逸瀾想說不用,他只是路過,小宮女卻已經一溜煙跑了進去。

片刻后,小宮女又快步出來:「太子殿下,娘娘請您進去。」

蕭逸瀾只得隨小宮女走進了宜香殿,這麼多年了,宜香殿的味道還是沒有變。

「母妃。」

「你來了。」宜妃未抬頭,只半卧在榻上自己對弈,棋盤上的棋子已佔據大半,足見時間已久。

蕭逸瀾徑直坐到宜妃對面,抬頭對著一室的宮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宮女們附身退下,宜妃舉著棋子的手有片刻遲疑。

「你若是想替你的太子妃來責罵我,大可不必。」宜妃還是連頭都沒抬。

「母妃誤會了,紫弦並沒有一絲怪您的意思,相反,她還和我說,你很可憐。」

宜妃聽聞,終於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頭,直視蕭逸瀾道:「可憐?她居然這麼說?」

「母妃,到今天兒臣才發現,或許,我從來都不曾理解過你。」蕭逸瀾最後把敬語改成了百姓間的日常用語,就像平時他和葉紫弦那樣。

「你不是一向覺得我冰冷無情,沒有人情味,是殘害無辜的罪魁禍首嗎?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我……」蕭逸瀾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剛剛來的路上,我看到了姚婕妤和元嬪。」

「所以呢?瀾兒想說什麼?」

蕭逸瀾一瞬間有種恍惚感,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母妃和自己面對面坐在榻上,母妃不肯宮女喂他湯粥,每每都要親自動手。偶爾念書不好,被大夫責備,抽打掌心,母妃都要親自為他上藥,一邊上藥,一邊輕輕吹氣,問他疼不疼。可是後來,見到母妃下毒那一刻起,他便忘記了先前母妃為自己做的一切,他開始沉默,開始叛逆,母妃要他做什麼,他就和母妃唱反調。人,似乎總對我們身邊的人更苛刻些,一旦錯了,先前的溫暖,皆蕩然無存。

「母妃,瀾兒任性,這麼多年,才明白你的苦心。」蕭逸瀾一向驕傲慣了,那句對不起怎麼也說不出口,可即便只是如此,宜妃的眼角已瞬間濕潤。

「瀾兒,我的瀾兒長大了。」宜妃下意識地握住蕭逸瀾的手,身體因為激動,上下起伏著。

「母妃,別流淚,被別人看見不好,我出來太久了,得回御書房了,有空再來看母妃。」蕭逸瀾怕宜妃難過,也怕自己難過,急忙逃也似地告別。

「好,多跟你父皇後面好好學習,我的瀾兒,日後必定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宜妃邊說,邊像蕭逸瀾小的時候那樣摸他的頭。

蕭逸瀾尷尬地站起來:「母妃多保重。」

宜妃看著蕭逸瀾的背影,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她的瀾兒都這麼高這麼大了。

「對了,母妃,你可不可以,去求父皇,收留下十七弟。」蕭逸瀾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回過頭,目光真摯地望著宜妃。

宜妃微微愣了片刻,便答應:「好,自然。」

「謝過母妃。」蕭逸瀾大步離去。

父皇寵愛宜妃,將蕭睿寒交由宜妃撫養,於蕭睿寒而言,是最好的庇護,且自己越來越忙,能陪伴母妃的時間越來越少,讓母妃把十七弟接過來,正好可以做個伴。蕭逸瀾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點子極好,滿意地向御書房走去。

「哈哈哈哈哈……」宜香殿里,宜妃想著蕭逸瀾方才對自己說的話,想到葉紫弦說自己可憐,忍不住笑出聲來,初陳寵時,她隱忍不發,覺得一切都值得,有誰會明白,她是真心愛著皇上,不為權利,只愛著那個人,可慢慢地她發現,枕邊人叫的,總是旁人的名字,她第一次有了恨。後來,有了蕭逸瀾,便把心思都放在了蕭逸瀾身上,別人欺負她不要緊,唯獨不可以欺負她的兒子,可她默默為蕭逸瀾付出,蕭逸瀾卻從未理解。想不到最後,懂她的人居然是葉紫弦!不是自己的丈夫、兒子、親人,而是她曾經想除去的人。萬玉如哪裡買得起那麼貴的凍瘡消,全是她的主意啊。

「娘娘,您沒事吧?」小宮女見蕭逸瀾已經出去,宜妃突然大笑,忍不住詢問。

宜妃回過神來,淡淡道:「去給我取紙筆來,把我梳妝台的首飾盒也取來,再把負責和玉如聯絡的人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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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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