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宜香簪
葉紫弦和莫亦缺又聊了許久,方起身離去。
剛停在幽思閣,流雲便迎上來。
「小姐,剛剛萬侍妾身邊的小丫頭過來,說萬侍妾下午來訪。我裝作你的樣子先替你答應下了。」
「恩,知道了,辛苦了,流雲。」
葉紫弦換好衣服,拿起看完的《帝王權術》,向藏書閣走去。
藏書閣靜悄悄的,葉紫弦先把書放回原處,然後沿著書架,一本本重新找感興趣的書籍。她突然想起之前藍沁挽對她說的話,那支舞當真沒有任何記載嗎?那無吟又是從何得知?葉紫弦向放樂譜畫冊的第三層走去,想看看有沒有相關記錄或相對應的樂譜。
剛從樓梯口上到三層,便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一位戴著銀色面具的紅衣男子,正伏在中間的案几上,提筆在紙上畫畫。
「誰?」聽見腳步聲,諸葛銓抬起頭。
「原來是太子妃啊,呵呵。」見是葉紫弦,諸葛銓笑笑,復又低頭繼續。
「王爺好興緻,在畫什麼?」好奇心驅使,葉紫弦走上前,卻看見宣紙上赫然是一名吹笙的女子,戴著面紗和斗笠,正是那夜自己獨立河邊吹笙的場景。
「這位姑娘是何人?」葉紫弦裝作一無所知。
「是本王的意中人。」
「沒有相貌?」
「沒有相貌又何妨?琴音如人,能奏出絕世琴音的人,即便貌若無鹽,本王也喜歡。」
葉紫弦聽聞,在心中暗暗吃了一驚,想不到七王爺竟愛才如此,記得才和蕭逸瀾說過,天下男子,皆是貪圖美色之人,眼前這位倒是不同。
「太子妃來這裡幹嘛?該不會搶了本王的幽思閣,現下又來搶本王的書吧?事先說明,那本《古畫風骨》,我最近正在看。」
「王爺的幽思閣?此話怎講?」葉紫弦不解。
「你還不知道?你沒進王府前,我與蕭兄便是舊相識了。每年這個時候,我替他運糧,都會在他府上住些時日,先前我住的,便是最幽靜雅緻的幽思閣。」
「原來紫弦無意間竟奪人所好了。」
「無妨,蕭兄難得對哪個女子起心思,我倒要感謝太子妃了,我和他相知多年,生活上許多地方都類似,包括看女人的眼光,再這樣下去,我真怕有一天和他愛上同一個女人,哈哈。」
葉紫弦聽了這話,卻突然愣在了那裡。日後,若是他們發現是同一個人,會怎樣?
諸葛銓久聽不到對方回應,勾勒完最後一筆,擱置下筆,從桌子後走出來,卻發現葉紫弦仍怔怔地呆在那裡。他一時奇怪,忍不住對著葉紫弦打量幾分,目光卻在觸及到她手腕處的時候,眼底閃過震驚和難以置信,隨機迅速恢復。
「太子妃?」
「啊,對不起,我一時閃神了。」
「你還沒回答,來這裡做什麼?不知可有什麼本王能效勞的。」
「啊,我是想來看看,有沒有關於……」葉紫弦本想說,關於舞曲的樂譜,卻突然想起諸葛銓對莫玄月奏曲的執著,做賊心虛般,她慌忙轉換了回答,「我是來找關於畫畫技巧的書的。」
「太子妃該不會是在為蕭兄準備生辰禮物吧?」
「啊?生辰?」
「太子妃不知道嗎?蕭兄生辰,便是每年的除夕,而他最喜歡的禮物,便是對方親手用心繪製的東西,丹青、筆墨都可以。不過因為生辰和節日一起,他也從來不說,倒是很少有人會知道他的生辰。」諸葛銓心下覺得奇怪,這兩個人,表面看上去相親相愛,眼前這位太子妃卻什麼都不知道,兩個處在熱戀期的人,怎麼會不主動打聽對方生辰和喜好呢?或許,他們之間,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至少,蕭逸瀾用心更多一些。
「原來是這樣,多謝王爺提醒。」葉紫弦說完便要離去。
「太子妃不是要拿書去看的嗎?怎麼還沒拿就走了?」諸葛銓一向心細,越發察覺出葉紫弦的不對勁,她在逃離,為什麼呢?是害怕拖延越久,越容易暴露嗎?
「呃,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先走了,改日再來。」葉紫弦飛也似的快步離去。
諸葛銓一直站在後面,觀察她的背影,眼裡閃過一絲探究的目光。
走出藏書閣,葉紫弦長長地舒了口氣,一直覺得蕭逸瀾聰慧機敏,卻不曾想,這位七王爺也心細如針,不容小覷。剛剛對話間,她言辭閃爍,已暴露出不少馬腳,諸葛銓後來的眼神,分明充滿了疑問,以後遇到他一定要小心。還有他說,怕有一天他們會愛上同一個女人。葉紫弦一想到這句話,免不了心驚肉跳。
回了房,想起諸葛銓方才說的話,蕭逸瀾的生辰?只是除夕尚早,可以好好準備,不過,畫什麼好呢?想起蕭逸瀾心懷天下,葉紫弦莞爾,提起筆。
轉眼到了下午,萬玉如如期而至,兩個人一起坐在亭子里,流雲奉上茶和瓜果點心,萬玉如故意看看四周。
葉紫弦瞭然:「你們都下去吧。」
待流雲她們都告退,葉紫弦才開口:「妹妹今日怎麼得空,來我這幽思閣?」
「姐姐,我是替宜妃娘娘來的。」萬玉如笑道,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放到石桌上。
葉紫弦見盒子散發出一股沉香特有的氣味,周身用金絲燙上花紋,心知必是貴重物品,不解道:「妹妹這是?」
「姐姐打開看看。」萬玉如笑著說。
葉紫弦依言打開盒子,卻見一支通體晶瑩的杏花狀簪子出現在眼前,在陽光的輻照下,呈現出好看的反射光亮。葉紫弦取出簪子,靠近鼻尖的時候,發現簪子因久置盒子的緣故,散發出沉香的清香。
「妹妹從何而來這麼好的東西?我雖自幼對珠寶首飾沒有研究,卻也看得出這簪子,連帶盒子,皆是上品。」
「姐姐可喜歡?」
「自然,稀奇的東西總能吸引人眼球。不過君子不奪人所愛。」葉紫弦放回簪子,把盒子重新推向萬玉如。所謂「無功不受祿」,她實在不想還沒搞清楚對方的意圖,就拿了別人好處。
「姐姐你不要誤會,這是宜妃娘娘托我帶給你的。」
「宜妃?那我便更不能要了,她之前托我辦的事,我實在沒有把握。」葉紫弦想起那天宜妃要求自己幫助沈碧心爭寵的事,不免心生厭煩。
萬玉如看了一眼葉紫弦,道:「姐姐,宜妃娘娘此舉,是希望大家化干戈為玉帛,既非想法設計姐姐,也非托姐姐辦事。』
「哦?」葉紫弦故意擺出一臉難以置信。
「姐姐替宜妃娘娘化解了心中多年煩悶,聽說,是姐姐勸太子,太子方才願意體諒娘娘苦衷,現在母子關係得以緩和,姐姐你功不可沒。」
葉紫弦聽了,才算明白,原是蕭逸瀾聽了自己的話,去找宜妃了。
「姐姐,這支簪子名喚『宜香』,與娘娘的名字,娘娘住的宮殿是一個意思。是當年娘娘得盛寵時,皇上特意找人為娘娘打造,當時我還在娘娘身邊服侍,娘娘甚是喜歡,甚至命我收好,說要代代相傳下去,日後交給自己的兒媳婦。」
「如此貴重,我怎麼能收?況且,說道兒媳婦,碧心可是娘娘的親外甥女,不是比我更合適嗎?」
「姐姐,娘娘說了,這麼多年,她所承受的,所做的一切無人能懂。唯有你,不僅懂她,還解了她的心結。姐姐,娘娘這麼做,是已經完全在心裡承認你了,你還是收下吧。日後,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葉紫弦第一次見萬玉如如此誠懇,更沒想到自己無意間說的話,幫了宜妃這麼大的忙。
「既如此,我便收下了,煩請妹妹替我謝謝宜妃娘娘。」
「姐姐,宜妃娘娘說了,日後若姐姐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我若幫不了,自會替您轉告娘娘。」
「恩,多謝。」葉紫弦微笑道。
萬玉如起身告辭。
葉紫弦坐在亭子里良久,手邊的茶早已冷卻,她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宜妃看似風光,背光處的艱辛,又有誰知道,否則怎麼會如此便被感動?
「小姐,外面風大,早些回房了,當心著涼了。」
葉紫弦看著流雲一臉關切的樣子,心下感動。
這時,浣紗突然跑來:「太子妃,沈侍妾求見。」
葉紫弦心想,今天這都怎麼了,沉吟半晌,道:「讓她過來吧,琦蘭你先下去吧。」
「姐姐。」沈碧心只身前來,卻眼圈微紅。
「妹妹這是怎麼了?快坐。」葉紫弦拉過沈碧心,她心知,這小丫頭沒什麼壞心眼兒,不過刁蠻了些罷了。
沈碧心瞥見石桌上的盒子,呢喃:「姑媽果然還是把它給了你。」
「妹妹喜歡?拿去便是。」葉紫弦笑笑,伸手用絹帕為沈碧心擦眼淚。
「我才不要,你知道嗎?我好羨慕你,為什麼大家都喜歡你,就連玉如姐姐都對你欽佩不已。蕭哥哥從來不理我,我一開始以為他不近女色,誰知現在天天往你這跑。」
「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