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詐屍

我是真的慌了，種種跡象表明，我遇到了詐屍事件。

有些人死後心有不甘或者有心愿未了，胸口還殘留著一口氣，如果被貓、鼠等活物「沖」了，會出現詐屍現象。此時的屍體是毫無意識的，如野獸般橫衝直撞，攻擊和撕咬所見到的一切活物。

當然，詐屍一般不會維持太久，在死者胸口那口氣宣洩出去之後，屍體就會平靜下來。這種情況下，陰陽先生要做的就是避免詐屍的屍體殘害無辜。

可我明明早就做好了準備，在棺材兩側放置了貼了靈符的紙人。按理說，有紙人守在遺體旁，不會出現詐屍現象。

喪禮上的紙人至關重要，除了在下葬時引魂、送魂，還有另外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作用，比如守護遺體、震懾死者的陰魂。

有紙人在，貓、狗甚至老鼠之類的動物都本能的避開棺材，基本上杜絕了詐屍現象的發生。偶爾有死者的陰魂不甘心離去，也會對紙人心生恐懼，不敢生事端。

沒想到如今非但發生了詐屍現象，紙人還差點被徹底毀掉，我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冷靜，越是在這種時候，越要冷靜！」我暗暗用師傅說過的話來警戒自己。

過去的十年間，我跟著師傅參加過上百次喪禮，見識過不少奇奇怪怪的事件，卻從未遇到過詐屍，當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不過我很清楚，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儘快找到屍體，避免其殘害無辜。我嘆了口氣，先把眼前這對哭哭啼啼的紙人毀掉，以免引起恐慌。

緊接著，我又拿出備用的兩對紙人，布下子母符。子母符分為子符和母符兩部分，將子符布在紙人體內，手持母符，便可以驅使紙人來尋找死者的遺體。

四個紙人分別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走去，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這時我才大聲喊了幾句，把所有人都召集到院子內。

「小張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死者的兒子有些不悅。

深更半夜擾人清夢，確實很招人煩。但我必須為他們的安全負責，人氣旺盛的地方，邪氣不侵，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在把詐屍的事情大致的講了一遍之後，院子里人聲鼎沸，有人恐慌，有人不願相信。也有人小聲嘀咕，說什麼「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覺得我這個陰陽先生不太合格。

突然，死者的兒子大喊了一聲：「寶寶，誰見我們家寶寶了？」

我先是一愣，隨後反應了過來，他口中的「寶寶」就是他的寶貝兒子，大名劉天寶。環顧四周，劉天寶和他的女朋友果然不在院子里。

劉天寶的爸媽都慌了神，趕緊跑到兒子房間，裡面空空蕩蕩，被窩都是涼的。

「張先生……您，您可得一定幫我找到我們家寶寶啊！」劉天寶的父親只是個普通人，遇到這事有些六神無主，語氣不知不覺間變的恭敬。

說實話，我也很著急。如果劉天寶和他的女朋友出現意外，我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下意識的想回去找師傅來救場，但經過一番考慮，我最終還是打消了向師傅求助的念頭。求助於師傅，意味著我的出師考驗失敗，而且會被外人輕視，以後還怎麼混？

「別著急，先找幾個壯勞力，大家一塊去找人。三個人一隊，在村子附近找找，千萬不要走遠！」我努力保持鎮定，厲聲道。

在民風淳樸的農村，只要不是人品太差，誰家有事的時候，鄉里鄉親的都會幫襯一把。幾分鐘的功夫，已經有十來個壯勞力站出來。

我心裡暗暗發苦，這次可要虧血本了。謹慎起見，每個外出找人的漢子，我都發放一張護體靈符用來防身，隨身攜帶的靈符瞬間少了大半。

雖然以我的實力，繪製靈符並不算難事，但製作靈符的材料都掌握在師傅手中。師傅哪點都好，就是太摳門，想從他手中得到材料，必須要付出代價。

不過這會不是抱怨的時候，人命關天，十萬火急。處理不好眼前的事，十里八鄉內肯定不會再有我的立足之地，還會連累師傅名聲掃地。

村子並不大，繞一圈也就半個小時的功夫。我帶著人把村子里裡外外都翻了個遍，也沒見到劉天寶和她女朋友的蹤跡。

正當我一籌莫展時，手中的一枚母符突然有了反應。前往北方的紙人遇到了麻煩，紙人體內的子符感覺到令人不安的氣息。

我當機立斷，安頓好村民，隻身向北趕去。村子北邊是一片灣地，被稱為二龍灣，緊挨「死河」。這裡地勢低洼，又經常被水淹，不適合種莊稼，是村民口中的「爛地」。

不過爛地也有爛地的好處，野草特別旺盛，適合放羊放牛。小時候我常跟著村裡的小夥伴來這玩，對地形還算熟悉。

「死河」的名字聽起來挺可怕，實際這條河卻是當之無愧的生命之河。死河貫穿附近大部分村子，到了乾旱季節，用河水灌溉莊稼再合適不過，是它養活了沿岸的百姓。

據說以前所有人都覺得這條河是死水，所以才得了「死河」的名字。後來大家才知道，原來這是淮河的支流，但水流出奇的平緩，才會被誤會為死水。

憑著母符對子符的感應，我漸漸接近死河。河畔的野草不過一尺，也沒什麼遮蔽物，打著手電筒望過去，我一眼就看到了紙人的身影。

我緊張的四處張望，卻並沒有看到詐了屍的屍體，難道已經逃走了？腦海中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死者的屍體就像憑空出現一般，突然把紙人撲倒在地。

我手中的母符「轟」的一聲，化作灰燼，子符被毀了！我的雙手有些顫抖，哆哆嗦嗦的從懷中拿出一張靈符。

師傅說過，控制紙人的靈符，又叫控屍符。將靈符布在屍體額頭，可以像操控紙人一樣操控屍體。說實話，我之前沒試過操控屍體，可現在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在毀了紙人之後，那屍體瘋狂的向我衝來。屍體的行走方式很怪異，佝僂著身子，一躍幾步遠，速度並不慢。

待靠近后，我突然發現屍體周遭環繞著一股黑氣。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他的怨氣很深啊！

到了這時，我才意識到，詐屍的原因並不是屍體偶然被「沖」。死者心懷怨氣，就算不被「沖」，也有很大的幾率詐屍。

陰魂怨氣太深，守在棺材旁的紙人，根本起不到震懾作用。怨氣會導致陰魂完全喪失理智，本能的控制自己的屍體，如同行屍走肉。

據說有些人喪盡天良，把普通人折磨致死，讓死者心懷怨氣。然後再用手段把死者那股怨氣封在體內，煉成殭屍。

劉老爺子現在的狀態，其實跟傳說中的殭屍類似。要知道，怨氣可不是那麼容易消散的，必須找到怨氣產生的原因，並做出讓死者陰魂滿意的處置才算完。

我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逞能，直接向師傅求救了。心懷怨氣的陰魂，根本不是我能對付的。

後悔已經晚了，屍體並沒有給我退卻的機會，十幾秒的功夫就衝到我面前。伴隨著陣陣陰風，死者那乾枯如老樹根的雙手徑直抓向我的脖子。

還好我反應夠快，一個矮身躲了過去。剛鬆口氣，屍體再次發動襲擊，我狼狽的在地上滾了一圈，才避開這一擊。

冷靜，一定要冷靜！我掙扎著爬起來，口中默念控咒語，瞅准機會把控屍符往屍體額頭貼去。但屍體揮手間輕鬆抓住我的胳膊，輕鬆把我甩開幾米遠。

我瞬間被摔了個七葷八素，這屍體的力道太大，我根本不是對手啊。眼看屍體再次撲過來，我倉促間從懷中掏出師傅在我拜師時送的桃木劍。

這把桃木劍長不足一尺，我以前只拿它當玩具，對它並沒抱什麼信心，這會完全是病急亂投醫。沒想到的是，一劍捅過去，竟然真的刺中了屍體的手臂。

「嘭！」的一聲悶響，屍體的手臂炸裂開來，碎肉崩了我一臉。

雖然是佔了便宜，但我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我的桃木劍也同時炸裂，成了木屑。最關鍵的是，屍體似乎被激怒了，變的更加癲狂。

此時的屍體眼球泛紅，呲牙咧嘴的朝我低吼，跟野獸沒什麼兩樣。失去一隻手臂，對他並沒什麼影響，我一個不注意，肩膀被牢牢抓住。

「嘶！」我疼的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感覺他的手都已經抓進了肉里。

「嘶啊……」屍體的吼聲怪異，聽起來像是在大叫「死啊」。

屍體張開嘴朝我的脖子咬，一股惡臭味迎面襲來。我咬了咬牙，冒著肩膀被抓碎的危險，忍痛把靈符貼在屍體的額頭。

「鎮！」

伴隨著這聲怒吼，屍體顫抖了一下，停了下來，隨後砰然倒地。我也順勢被帶倒，萬幸的是，那隻抓進我肩膀里的手在這時終於鬆開。

我疼的滿頭大汗，虛弱的躺在地上，好一會才緩過神來。這會我心裡還是很不踏實，有點難以置信，怨氣纏身的屍體就這麼被解決了？

「嘩啦！」一聲，突如其來的血雨，應聲噴洒在我身上。

扭過頭，我驚恐的發現，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在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死死的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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