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什麼啊，你這人講話都這樣嗎？」一下雞佛公主，一下菜鳥老師；一會兒說她是瞎子，現在又成了笨蛋。他就不能用點正常的言詞嗎？

他聳聳肩，「我是要回衛家大宅，才經過這裡的。你不是也會出席嗎？既然遇上了，我就順便送你過去吧。」

彭秉怡停下腳步，看著走到她身側的男人。「你怎麼知道我會去？」

「我老媽早公告啦。你是她和我老爹看中意的媳婦兒，怎麼可能不邀請你參加這次的家庭聚會。」他回望她，「你可以離校了吧？明天周休二日，晚一點會塞車的。早一點出發，可以免去塞車苦。」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何會想「順便」接她過去老家。走在他身邊的女子，向來是妖嬈美麗的，是性感迷人的，偏偏她不屬於那種類型的女子。而他，竟也不排斥她，他想，大概是從未和這樣的女子「交手」過，所以她引起了他的新鮮感吧？

又或者是……他知曉她是老爹、老媽安排給澤一的對象，所以他有著看好戲的心態，也才會對她特別一點吧？

「你哥……我是說衛醫師，他說他會來接我過去。」說這話的同時，彭秉怡白皙的臉蛋浮染上一層薄薄的霞色。

衛澤欣聞言，愣了好半晌。

他有沒有聽錯，澤一那傢伙要來接她過去？怎麼可能？有誰比他更了解澤一那個人呢，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接送女人的事？

「你說澤一會來接你？」真是不可置信。

「嗯，他昨晚打電話給我，說診所會提早休診，他會趕在六點到學校門口接我一起過去。」看衛澤欣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不相信衛澤一要來接她，因為就連她昨晚接到他電話時，她也錯愕很久。

自第一次為雲華阿姨送上一鍋麻油雞佛到他的診所后，她又陸續幫雲華阿姨跑了幾次腿，每次都是送不同的東西過去。

衛澤一對她的態度始終溫淡、客氣，她分不清他對她到底有無情意。

她想談戀愛，衛澤一不啻是個好對象，他的談吐、他的氣質、他的外在、他的專業……他的一切一切，都是身為女人對於男人那份美好的夢想。

如今，他頭一次主動打電話約她，她除了在第一時間感到錯愕外，接下來的全是驚喜和微微的甜蜜。

她活到這個年紀，還沒有哪個男人主動約她，他的來電讓她興奮、期待。

「是喔，真看不出來澤一會做出這種接送你的事情來。」衛澤欣勾了勾唇角，「反正閑也是閑著，我陪你等吧。」

彭秉怡瞥他一眼，狐疑著他的居心。「你要陪我等他？」她舉步往前走，猜想他哪時變好心了？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他走在她身側。

「再講一次又不會怎麼樣。你真的要陪我？」鏡片后的眼睛眨啊眨的。

「羅唆。」斜睨她一眼，他移回視線盯著前方。「我是怕萬一那傢伙臨時改變主意不來接你，你怎麼過去？」

「不會的。衛醫師一定說到做到，他人那麼好。」談起衛澤一，她小臉散發著光芒。

澤一人好？衛澤欣暗自嗤笑了聲。他是很佩服這個兄長沒錯，但澤一那傢伙哪能用「好」來形容，他不過是表面工夫做得好。倘若他真好，上回也不會丟她一個人回家，害得倒霉的他被她吐了一身。

「我要寫一下交接紀錄。」兩人走到訓導處，彭秉怡對著站在門口的他說。

他看她一眼，沒說話，只是雙手抱胸，倚著門框。訓導處裡面雖沒其他人在，但基本的禮貌他是懂得的，他無須也沒立場走進，待在外面等待也是一樣的。

彭秉怡低首認真地寫著，偶爾抬手推推下滑的眼鏡，清風吹進室內，她頰畔的髮絲輕飄飄地盪著。

夕陽餘暉落在她側顏，打亮了她的臉，那柔和抹著橘色霞光的臉容，透著認真和仔細的表情。衛澤欣在那瞬間有些困惑了，她為何要把自己打扮成這麼古板？

那夜見了她的身子、發現鏡片后的一雙美目，他覺得她若是精心裝扮后，定會驚為天人，而那樣的驚為天人，會是屬於美麗的那一種。

「你喜歡澤一？」他突然出聲問道。

他沒忽略方才她談起澤一時，臉上出現的緋紅。那是一種嬌羞、一種很小女人的神情。

彭秉怡抬臉，困惑地望著立在門口那道背光、她瞧不出情緒的頎長身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他人很不錯，客客氣氣的，舉止又那麼優雅，我是有一點、有一點欣賞他啦。我沒、沒談過戀愛，如果可以因為阿姨的關係，和他、和他在一起的話，也是很不錯啊。」她說得結結巴巴的，小臉又爆紅了。

衛澤欣笑了聲，對於她對澤一的印象感到好笑。她真的單純到看不清澤一的真性子。

「那他喜歡你嗎？」依他對澤一的了解，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只是她不會知道。

彭秉怡咬著下唇，看了他一眼，「我、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耶。」

「你應該換個造型才是。」好半晌后，他出聲。

「啊？」合上本子，彭秉怡站起身。

「你那身衣服都是哪買來的？」衛澤欣看著她那燈籠袖滾白色蕾絲邊的長洋裝。

「這是我外婆買的。我的衣服以前都是媽媽買的，後來她過世，我和外婆一起住之後，就都是外婆幫我準備。」

外婆？難怪她的穿著打扮如此老氣又古板。

「難道你沒想過要換個造型？」他看了看她，「你沒有自己想穿的衣服嗎？」

她睨他一眼，象是他問了什麼天下無敵的大蠢話。「穿這樣不好嗎？有得穿就不錯啦，還想什麼造型。做人要惜福你懂不懂？」

衛澤欣眼角抽了抽。他就說啦，老師是最討人厭的一種職業，講沒幾句話，就開始搬出道理來了。

「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歡看美麗的女人嗎？把自己打扮得美一點，除了別人看得開心，自己心情也會變好，女為悅己者容，聽過沒有？」他雙手插在褲袋裡，懶懶開口。

彭秉怡古怪地看他一眼，片刻后，她才掀了掀菱唇道：「你是在說你自己吧？是你喜歡看美麗的女人，真是膚淺耶。」

膚淺？是，他承認他是外貌協會的。問題是，一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都是從外在開始的嗎？倘若第一眼無法讓人留下好印象，別人又怎麼會想去發掘你內心的那一面？

「你如果真的喜歡澤一，聽我的建議，把自己好好妝扮一下，讓他對你印象好一點。」他決定不再跟她說那麼多，簡單明了點出重點就好。

「衛醫師喜歡打扮漂亮的女人嗎？」因為衛澤一這三個字，她的語氣可以明顯感受出她被勾出了興趣。

他聳肩，跟著她走出迴廊，轉往校門口方向。「應該吧，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但坦白說，他其實不清楚澤一對女人的觀點和喜好，在感情這方面，澤一比他來得內斂和低調。

彭秉怡聞言，擰著眉看了他一眼，「說來說去，你還是以你的觀念用在衛醫師身上，也許他並不在意女人打不打扮。」

衛澤欣好看的薄唇抽了下。算了，他放棄跟這個古板的菜鳥老師辯論下去，不是他無話可說，而是她的腦袋真的很死，他懶得跟她再多說什麼。

兩人並肩走到校門口，一部銀灰色的轎車就停在那，衛澤欣一眼就認出那部車子的主人。

同一時間，車子的主人也下了車，修長的雙腿朝他們方向走來。

「你怎麼在這？」衛澤一在見到衛澤欣時，有些詫異。澤欣這傢伙不是只肯跟美女走在一塊的嗎？

「路過，正好看到一個笨蛋站在馬路中間吹著難聽的哨子，所以就停下來看看了。」衛澤欣聳肩，表情有些弔兒郎當。

「又說我笨蛋？」原本見到衛澤一是欣喜的，卻在聽見衛澤欣的話時，彭秉怡不滿地抗議著。

停下來看看？什麼嘛，把她講得好像她是供人欣賞的動物似的。

「我有指名道姓嗎？幹嘛對號入座？」衛澤欣朝她挑眉。

衛澤一看看兩人，狐疑著這兩人何時有了這等交情？心思縝密的他，很快就發現了連那兩人都沒察覺出的事實后，薄唇悄悄揚起。

「秉怡，時間不早了，早點走吧。」他出聲喚回兩人的注意。

「啊？」彭秉怡因頭一回自他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微怔了一下，旋即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乖順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