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麵世子爺
羅大娘一這番吵鬧讓沈田頗不好意思,硬著頭皮對徐大夫作了幾個揖,他本就傷著腰,哪裡能這麼彎著腰去作揖,疼得齜牙咧嘴,徐大夫瞧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擺擺手:「罷罷罷!我原是不想多收你們錢的,診金便免了,老太太那幾味葯也不貴,不過你那去痛的藥材有幾味難找,我也不能賠了本子,便只收你三錢銀子罷!」
沈田埋頭說謝,又道:「我是個很能忍痛的人,既然我那去痛的藥材是寶貝,那我索性就不要了吧!還請徐老先生開開恩,再另算我娘的藥材錢吧!」
徐大夫知道他們窮,一年收入不過就是地里那幾畝糧食,大部分還拿去繳了稅,也不推辭,便讓小童算錢,小童道:「扣除沈先生的藥材錢,還需要一百文錢!」這已經是不算上診金的錢了,最便宜的了。
沈田趕緊掏錢,沈明珠卻攔住他的手:「爹,這次徐大夫可憐我們,好心便宜了我們的醫藥費,你怎麼還要佔徐大夫的便宜呢?」
沈田急了,紅著臉擺手道:「我哪裡敢占徐大夫的便宜啊!」說著便害怕地朝著徐大夫的臉色看過去。
徐大夫之前就很是驚奇這個小女童的言行,如今聽她這麼一說,更加好奇地朝她看過去。
沈明珠搖頭晃腦道:「雖然說醫者父母心,可是徐大夫出來開醫館,也是謀個生計,徐大夫剛才雖然說了不收咱家的診金,又說外祖母的藥材便宜花不了幾個錢,現在爹你反而只肯抓外祖母的葯,這樣你讓徐大夫怎麼賺錢呢?你這個不就是斷了徐大夫的財路么?」
沈明珠這番歪理把沈田說動了,可不是,羅老太太的藥材便宜本金少,統共一百文銅錢,大夫也不知道能賺上幾文錢呢!沈田這樣想著,覺得自己實在愧對徐大夫對自家的恩情,便又腆著臉道:「煩勞徐大夫了,剛才給我開的那貼去痛的葯我還要!」
徐大夫打量著沈明珠,撫掌一笑:「沈先生養了個好閨女啊!你家閨女這樣說,好似我徐老頭有多看重錢財似的,今兒個我偏不收你們的銀子,不但診金不要,連葯也白送你們了!」
沈田連做推辭,這時大童取了葯出來,笑道:「沈先生別再客氣了,我師父脾氣倔得很,他下了決定了事兒,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呢!」
小童也笑:「是啊!人家免了葯錢歡喜都來不及,我瞧你一家子都是傻的,人不收你的錢你還得求著人家收不成!」
沈田又說了無數個謝,才滿心歡喜地接過了葯,對徐大夫道:「等我家地里的菜瓜熟了,到時候再給徐大夫您送來!我老沈老農民一個,也只有這些瓜瓜菜菜拿來孝敬您老人家!」
徐大夫擺擺手:「沈先生客氣了!」才讓大小童前去送了客。
半年後秋收,老實的沈田果真挑了一擔新鮮的菜瓜來送給徐大夫,來到這醫館一看,徐大夫是叫徐大夫,可卻不是先前給他瞧病的那個徐老大夫了!就連先前招呼他的大童小童也不見半個影子,沈田忙問醫館里的人,人都說這兒就一個徐大夫,就是現在這個,更別說什麼大童小童了,聽都沒聽說過!沈田暗嘆那一場奇遇,後來有人恍然大悟:「你說的莫不是那位給徐大夫替班的老先生?!」
沈田趕緊說「是個頭髮鬍子都白了的老先生!」
「是他啦!那幾日恰逢徐大夫身子抱恙,他便來坐診了幾天,他的來歷我們也是不清楚的,只知道醫術高明的很!」
沈田只驚嘆自己的奇遇,竟然出門遇貴人,將菜瓜留在了醫館,又向徐大夫表明了謝意才肯離去。
這是后話也不多說,再把故事說回到現在,自沈田羅老太太等人去了足有兩三個時辰,徐大夫又看了幾個病人,其中有人奇道:「咦?前幾天給我看病的好像不是大夫您呀?」
徐大夫捻須笑道:「哦!我是來替他班的,原先那個大夫病了!」
來人笑嘆:「原來大夫也是會生病的呀!」
徐大夫大笑:「可不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那人又稱讚道:「您的醫術倒是比先前那個大夫高明不少!」
「不敢當!」
待天色暗了,大小童正要關門,突然有幾個人影走進了醫館。
徐大夫本在案几上餳眼假寐,突瞧見來人,猛地站起身來,一個趔趄就要撞上去。
來其中一黑衣男子,跨步上前,一把扣住徐大夫手腕,將其穩住,怒喝一聲:「大膽徐濟!」
徐大夫與大小童三人齊刷刷跪在地上,「奴才拜見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萬安!」
說罷,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后,又沖著另一個少年,小聲道:「奴才給大公子請安!」一面磕頭一面告罪,還是不斷地重複「衝撞世子殿下,罪該萬死」。
黑衣男子默默退到身後兩位主子的身後,原來這三人正是剛才街上驚馬一事的三位主人公,只是這回身邊又多了另外一位黑衣男子,與之前那位黑衣男子穿著無異:均是黑色的短衣長褲,腰間別有青劍,頭髮高高地束著,僅用細布緞子粗略地纏了幾道,一副隨從保鏢做派。
面具少年冷冷打量了一番醫館布置,才淡淡道:「府中不見先生蹤跡,原來是跑這兒來懸壺濟世了。」
徐大夫聞言,頓時冷汗涔涔,屏聲斂氣,連呼吸聲都不敢放重了,俯首帖耳,張了張嘴,朝著面具少年臉色望去,始終沒有膽子張嘴出聲。
面具少年淡淡道:「先生肯心繫百姓,是個好的,心懷慈恩,無須自責。」
話中聽不出喜怒哀樂、褒貶贊罵,徐大夫雖已年過半百,如今站在這不過六、七歲的黃口小兒面前竟還漏了怯,一副唯唯諾諾,心驚膽戰的模樣,這場面可真讓人啼笑皆非。
面具少年斜睨一眼徐大夫,沉聲道:「我大哥受了馬驚,煩勞先生瞧瞧。」
徐大夫如蒙大赦,磕頭喊道:「謝世子殿下!」說完,弓著身子幾乎是爬著走到面具少年身旁的驚馬少年跟前,輕聲道:「勞駕大公子移步,坐到軟椅上奴才方可診脈。」
大公子怯怯地看了眼面具少年的眼色,面具少年輕輕點了點頭,深湛的眼眸中不帶一絲感□□彩。
面具少年雖然首肯大公子坐下,但那大公子見面具少年不坐,他哪裡敢坐,只能冷汗涔涔地說:「我站著讓先生診脈吧。」
面具少年聞言,便緩緩走到一張軟椅上,抖了抖袍子,坐了上去。
大公子這才挑了張椅子,沿著椅子邊坐了下去,還不時抬眸偷看面具少年,面具少年半眯著眼睛,做出一副假寐的模樣。
原來這面具少年乃當今楚王爺嫡子,楚王世子殿下,名作允翊,複姓司寇。
那位怯懦模樣的大公子是庶出長子,長司寇允翊一歲,如今八歲,身量纖弱,膽小如鼠,叫做司寇允峨。
楚王爺受皇帝陛下命,來北境與匈奴簽署盟約,剛好這太平縣處於交界地,楚王爺便在此落腳,楚王爺向來教子嚴厲,此次特帶了兩位年紀稍長的兒子一同北上,好讓二人多學些東西,長些見識。
而這徐大夫便是楚王府中的住家大夫,醫術高明,一同隨了楚王爺北上,以便照顧兩位年幼的公子爺。
徐大夫懷慈悲之心,來到北境看到此地的人多受病痛災害折磨,他又不好直接擺攤替人看病,便來到鎮上唯一醫館,恰逢醫館里的這位徐大夫身子不好,患了急症,他便在這醫館里替上他幾日,能多治癒幾個患者也是行善積德了。
誰料到大公子今天突然有了騎馬的好興緻,而那馬卻又半路受了驚嚇,發了狂,在街道上亡命狂奔,好在碰上司寇允翊與其隨從在街上,才救回了他一條命。不過大公子還是受了驚,大腿處也有幾處擦傷,回到府中卻不見家中徐大夫的影子,派人盤查,才知道徐大夫在外頭掛了單給老百姓看起病來了。所以司寇允翊這才攜了大公子前來「看病」。
徐大夫耽誤了大公子病,早已嚇得心如死灰,面色蒼白,卻見世子殿下並未責怪他之意,便全心全意為大公子診斷,又命大童速去配藥熬藥,自己拿了藥酒紗布等物給大公子處理傷口。
其實大公子也就受了些皮外傷,本不礙事,不過大公子向來體弱嬌貴,性子多隨他姨娘,徐大夫已竭盡全力放輕動作小心處理傷口,他仍然忍不住呻/吟了兩聲。
司寇允翊雖才七歲大,性子卻冷冽古怪,姿態行徑皆有板有眼,頗有皇室風範,今他又穿了件暗紫色的衣服,戴著張黑色的面具,一份陰森冷漠的做派,加之他本就生的高,又梳作成人髻,讓人乍一看倒還真不覺得是個少年郎。他聽聞大公子如此□□,不禁怒道:「不過是皮外傷,便喊成這樣,成何體統!」
大公子本就因為身份懸殊,十分害怕司寇允翊,司寇允翊偏又是個陰沉性子,且少年早熟,『鬧市不可奔馬』,他這次又闖了大禍,早就怕他怕得要死,被他這麼一喝,便不敢再喊出聲了,只能悶悶地忍著,一時間竟然淚流滿面,涕淚齊齊往下淌,好不腌臢難看。
司寇允翊身側兩位親隨也不願多看他幾眼,紛紛偏過了頭。
屋裡一時沒了動靜,安靜下來,只能聽見淡淡地呼吸聲,過了一會兒便是連人的呼吸聲也變得輕悄悄的,若不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大公子正在默默地流著淚,司寇允翊不忍多看他一眼,突然外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眾人均是心頭一緊,兩位親隨均握緊了腰中的劍柄,待看清來人是誰——
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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