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離別哀愁
李昊琛懷抱許辭在靜謐的夜空下緩步而行,嘈雜的聲音從身後的保和殿傳出,更襯得四周空曠寧靜祥和。
許辭喝了不少白玉腴酒,身上出了些汗。李昊琛怕他著涼,就把自己身上的金黃色斗篷從側面掀起,罩在他的身上。
少年身軀不勝酒力,幾杯下肚便幾乎人事不知。況且他喝酒時帶著幾分借酒消愁之意,醉意來的更猛烈,熟悉的味道、溫暖的懷抱以及寬厚的胸膛都舒適地令他昏昏欲睡。
四周冷風乍起,跑進包的不慎嚴密的斗篷之下,他渾身一個機靈,本來渾渾噩噩的腦袋就清醒了幾分,微微抬起頭,嗅到熟悉親近的味道后又再次就頭埋進李昊琛的頸窩之中,雙手環脖,抱住李昊琛。
他的聲音軟糯低啞,輕輕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嗯,孤在。」李昊琛輕拍著許辭後背,安撫他進入夢鄉。
「太子殿下的懷抱總是這麼溫暖。」一如前世臨死前那個懷抱一般溫暖熱烈,令人不禁落淚。遙想那時,太子無微不至,關懷備至。而他自私自利,利欲熏心。
太子對他諸多失望,卻依舊不曾有過任何傷他之意。用腦袋蹭了蹭李昊琛白皙的頸窩,許辭聲音帶著哭腔,「對不起,太子殿下。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想起前世太子後來面對他時的失望落寞的樣子,以及最後離別時決然赴死的神情,他的心總是陣陣抽痛。他重生而來,無法道出心中悔恨,每每在夢中驚醒,太子臨死前那一幕幕歷歷在目。
方才太康皇帝言及北關戰事告急,而李昊琛又當眾請令后,他哪還有心思再往下聽。
前世此次宴會他因后臀傷勢無緣參加,年後才知太子已去北關前線。可他從來不知,太子竟是在北關那般兇險之境的請命前去的。
他身份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若非朝堂動蕩,何以鋌而走險,非得去那北關。無非是要險中求富貴,是國之表率還是徒有其名,在此一舉。
想到此處,許辭心中為太子心疼不止,前世太子首次從北關班師回朝,凱旋而歸,一身戎甲,春風得意。
他只當太子殿下是英勇神武,天下無人能敵,小小年紀在邊關一呆便是五年,卻不知其中滔天權勢都是用命拼出來的。
李昊琛幽譚似的眸子染上笑意,他只道許辭是因腿傷之事尚在自責,「莫要自責,此事也不怪你,全因孤實力不濟,未能駕馭那畜生。」
小辭的哭聲令他心疼不已,這孩子是他親自挑出來的。從六歲看長到十歲,拿在手心百般疼惜。
許侍郎對許辭多有苛刻,而王氏疲軟,王員外雖說富甲一方,可說到底只是個低賤的商賈之輩,面對許長宗這樣咬住王氏不肯鬆口和離的四品朝廷命官,也只能是愛莫能助,唯有源源不斷地將世間好物往他二人懷裡送。
小辭當年像小獸一般攻擊戒備的眼神他尚記憶猶新,那種戒備是平時日積月累下不由自主帶上的。是什麼事情會讓一個生長在家境殷實的四品官員家中的六歲稚童帶上這種眼神?
這世上,幼獸本就不具備攻擊能力,它們只是以攻為守罷了。
這幾年來許辭身上的野性和戒備漸漸減弱,特別是這一個月來,在他面前更是溫順討喜到令人慾罷不能,此番變化令他甚是欣喜。
本來已經停止哭聲的許辭再次淚崩,太子怎麼會對他如此寬容,怎會如此不計代價的為他著想,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甜蜜,百感交集。
他摟著李昊琛的胳膊緊了緊,在他頸間無聲哭泣。
溫熱咸澀的淚水順著李昊琛細長的脖頸流進胸膛處,李昊琛只覺得被淚水劃過的胸口一陣悶痛,比他自己傷心時更要揪痛。
「怎麼了這是,今晚像個姑娘似得,哭個不停。」把許辭更加緊實地抱在懷中,李昊琛才覺得胸中抽痛稍減。
「太子殿下,我五年後一定會高中狀元。到時您要從前線為我帶回一匹世間最好看最英俊的千里馬。我想要您看我身披紅色狀元錦袍,身跨千里馬,受盡萬人矚目春風得意的樣子。」他心中十分不舍太前往前線,但富貴險求,他絕不能開口挽留,令太子帶著雜想離開,拖太子後退。
被許辭孩子似的話語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李昊琛的聲音輕柔喑啞,「好,孤答應你。」
許辭不再說話,李昊琛也沒再說什麼。
兩人我抱著你拍背,你窩在我懷裡。走著走著,李昊琛便走到了太子寢宮。
醉酒又哭了許久的許辭早就受不了睡魔侵擾,太子將他放在床上,脫掉衣服,蓋上被子這種種行動他都毫無察覺,睡得死死的。
李昊琛帶著寵溺地搖頭輕笑,果然還是個孩子,哭過就睡著了。看了一會兒,轉頭便往書房而去。
次日,許辭醒來時天色大亮,他頭痛欲裂,煩躁的翻了個身,卻發現這裡不是許府。四周清雅古樸,沒有華麗的裝飾品,布置地頗有內涵雅韻。
這裡是太子寢宮。
腦子裡意識到這一點的許辭「騰」地一下坐起身,把身旁被太子命令留下伺候的周公公嚇了一跳。
周公公見他醒了,忙上前一步:「許二爺,您終於醒了。」
「太子呢?!」許辭緊緊抓住周公公的袖擺,急促問道。
「巳時剛出發的,如今該到了宮門口了。」
「什麼?!」許辭「嘩」一下從床上跳下來,拿起衣服隨便往身上套好就往外面衝去,「我要去送行。」
前世太子第一次出征自己未能送行,這次如何再一次錯過?
周公公緊緊跟在許辭身後,見他腳步輕浮,幾次差點跌到,嚇得心都吊到喉嚨眼去了。
媽呀,太子臨走前可千般叮囑要伺候好許二爺,許二爺要是有什麼閃失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呀,「哎呦,許二爺您慢點,慢點呀,小心腳下。」
平日里一炷香才走完的路程在許辭的跌跌撞撞下一盞茶就跑完了,等他跑到宮門口時恰好看到一身輕衣簡裝的太子才與公孫拓匯合完畢,準備啟程。
不敢懈怠,許辭趕緊衝出去,大叫一聲,「太子殿下!」生生叫住了太子馭馬的步伐。
許辭趕忙上前,也顧不得行禮,從腰間將一直戴著的玉符取下,「太子殿下,這是我外祖父在我出生時,前往終南山求普惠大師開光得來的玉符,可保配佩戴之人逢凶化吉。」他踮起腳遞給馬上的李昊琛,聲音帶著了留戀和不舍,「您一定要平安歸來。」
李昊琛俯身接過玉符,揉了揉許辭亂糟糟的頭髮,「放心,定會帶回千里寶馬。此符孤便收下了,你快些回去。」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既然要別,何必戀戀不捨,不如快刀斬亂麻,還可不亂了堅定的心智。
許辭堅定的點點頭,行了一個跪拜禮,「許辭祝太子旗開得勝,凱旋而歸!」便頭也不回,在周公公的指引下回了宮門之內。
太子隨軍前往北關抗擊迦樓軍,這一去,便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