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二十四氣餛飩和滷肉
眨眼間就要過年了,在這一年中不管鄰里有什麼矛盾,每家收成怎樣,臨近年關大家都樂呵呵的。孩子們更是興高采烈,家裡會有好多難得一見的糖果,還能在大人們的縱容下到處瘋跑,男孩子們喜歡焚燒竹子玩,有點像後世的鞭炮,也能發出噼叭之聲,驚嚇鬼怪。村裡人早早的去了孫鎮買好門神和年畫,替換下上一年的。臘月二十三還會祭祀灶神,聽著孫氏在那裡說:「上天說好話,不好的可別說」,明若不禁一笑,馬上就被孫氏趕了出去。
等到了除夕那天,每戶都用石灰水在窗戶上畫圓圈以驅邪,晚上的飲食就更豐盛了,平時捨不得吃,這個時候似乎要補上全年的。菜樣豐富,比如豌豆,寓意著平安,水芹菜因其節節相通,寓意勤快和路路通,燒鰱魚則象徵年年有餘,不少人家還有燒芋頭,俗話說:三十晚上吃芋頭,一年四季不犯愁。
這邊也會吃餛飩。將白蘿蔔切絲放在開水裡焯一下,撈出瀝干水分,將剁好的豬肉和蘿蔔攪拌在一起,放進大蔥,加調料和麻油,就成了蘿蔔餡。明若想起唐代的燒尾宴中提到過的二十四氣餛飩,就是花式和餡料各不相同,一共二十四種,按照中國二十四節氣,用二十四種蔬菜作餡,裹成二十四種不同的樣子。雖然找不到二十四種蔬菜,不過不同的樣式還是能做到的,做好了之後,惹得大家紛紛稱奇。
因為今年年景並沒有去年好,豬肉買的比較少,在明若的一再慫恿下,買了好多便宜的大骨頭、豬肝、豬肺、豬大腸等豬下水,豬肝豬肺還好,大丫也上來幫忙,只要放入清水中,不停的擠壓,使污血排出,再用麵粉揉搓即可。但是等處理豬大腸的時候,一家人就遠遠的皺著眉頭看著,這個確實不好下手。明若心裡想著現代的紅燒大腸、尖椒肥腸等,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所以也就有了動力去收拾。
清洗好外側,再將大腸翻過來,清洗裡面,沒有污物后,再撒上粗鹽和鹼面,繼續揉搓,後用料酒浸泡,沖洗乾淨后再用麵粉和醋洗一遍,過完清水這才沒有什麼異味了。
讓大丫幫忙將灶上的大鍋燒起來,放油炒醬,再加陳皮、大蒜、蔥結、薑片、八角,花椒、茴香,放入處理好的大塊的豬肉、大腸、豬肚等,蓋上鍋蓋,先用旺火燒沸,再用中火燒約半個時辰后,加入紅糖、白酒,再蓋上鍋蓋,用小火慢慢的煨著。
待出鍋后,滿院子都香氣四溢,滷肉糯軟香滑,大腸柔韌筋斗,入口滿嘴鮮香,回味無窮。鹵好的肉在冬季不容易壞,滷汁也是好東西,可以下飯,可以炒菜。
守完歲后就是立春了,這邊還要吃五辛盤,以蔥、蒜、韭、蓼蒿、芥辛嫩之菜雜和食之,取迎新之意。
又是一年春季,明若心中感慨,在古代已經過了四年了,她在新年許下了三個願望:一願前世父母安康,二願今世全家平安,三願歲月安穩,衣食無憂。
大丫的親事選在剛過年後的一個月,特意訂在沒到農忙的時候。經過一冬的時間,大丫雖然有時候鬱鬱寡歡,但看起來並不怎麼排斥這門親事。明若有心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如何開口,總不能攛掇大丫逃婚吧。孫氏倒是習以為常,說等嫁了人就好了。
離嫁人還有十幾天,有一天大丫從玉蘭家回來臉色紅撲撲的,還帶了點羞澀,玉蘭是去年冬季出嫁的,今天回娘家。明若還以為玉蘭對她說了什麼,她開始憧憬了呢。
第二天大丫有點坐立不安,孫氏笑罵道:「都快要嫁人了還是這麼頑皮,在家裡行,以後到了婆家可別這樣。」大丫臉色一白,低下了頭。明若正在忙,也沒在意。
這兩天明若已經開始忙著做點喜餅之類的了,還做了一些糖果,到時候要分發給孩子們的,恍然間外面有叫賣的聲音,不知道是哪家的貨郎,這兩天都來她們村子。
等到傍晚快吃飯的時候,孫氏疑惑道:「大丫去哪了,怎麼還不回來吃飯?」三丫去玉蘭家找了找,也沒有。孫氏憂心忡忡:「大丫一向老實聽話,她會去哪呢?」
明若低頭想了想,今天大丫確實有些反常,但也沒多想,安慰孫氏說:「我去找找。」結果幾戶和大丫交好的人家都找遍了,還是美找到,今天大丫壓根就沒去她們家。
這下子麻煩了。明若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去年沸沸揚揚的丟孩子事件,但是沒有聽過丟失妙齡少女的。孫氏也著急了,到處問今天誰見過大丫,基本上整個村子都找遍了,只有個叫小紅的姑娘說:「大約在申時,我見過大丫,當時她和村裡來的貨郎不知聊什麼,大丫還背著個包裹。」
宛如一盆冷水澆下來,貨郎!明若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今天來貨郎了,我都不知道,是上次的那個老人家嗎?」小紅嘻嘻一笑:「不是,是個長得挺好看的年輕人,還會唱各種曲子呢,這兩天他都在咱們村裡轉悠。」
忍著內心的不安,明若定了定神:「哦,娘,我想起來了,大姐說今天要給二姑姑家送鞋樣去,我一時忘了,可能二姑姑留大姐吃晚飯了吧。」一邊沖著孫氏擠眼睛。
孫氏卻沒有收到明若的暗示,當場斥責了她幾句,然後告辭回家,一路上還在數落明若,這種事情都能忘記。明若強忍住沒反駁。
回到家中,插好門閂,明若一把拽住喋喋不休的孫氏,支開三丫和小寶,將去年的前因後果一一講出來,齊遠和孫氏呆愣在當場,齊遠臉色跟鍋底一樣黑:「瞧瞧你養的女兒!」說著拂袖而去。
孫氏吧嗒下嘴巴,遲疑道:「二丫,你怎麼不早說?」明若心想都是沒影的事情,早說了也是吵鬧得全家不休啊,此刻又不敢這樣說,只得低下頭去避開鋒芒。
孫氏走來走去,嘴裡一直焦躁得嘀咕這可怎麼辦才好。明若更是意外,如果是桃花做出這事來一點都不稀奇,但素來文靜的大丫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自己和大丫相處近四年了,都沒看出她有這勇氣來,看來最難估摸的還是人心啊,桃花潑辣卻只是剪掉聘禮,大丫沉默卻不聲不響的走了。
明若坐在木椅子上,思緒飄飄忽忽的,想到白居易寫的一句話:聘則為妻奔是妾,這麼走了,會不會淪落成小妾的地步;而且去年到處都不太平,只是見過那貨郎幾面而已,外面的世界又不如這邊小村子的人淳樸,怎麼知道他不會把大丫賣了呢。但是又不禁嘲笑自己,大丫不願意嫁給老實的趙大郎,似乎也沒什麼不對,自己的想法在一些現代人看來應該是落後的,大丫才是追求自己愛情的進步女性啊。
明若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內心還是挺支持大丫的,不過主要是對她人身安危的擔心,看孫氏都快饒了幾十圈了,她冷靜的安慰孫氏:「娘,你先別著急,看看大姐都帶了什麼,有沒有可能回來。暫時不要跟外面說,能瞞一時是一時,剛才我謊稱是去二姑媽家,有人問就先說去姑媽家好了。不過大姐還有十天就要出嫁了,是不是要跟陳嬸透露一下,讓她幫忙在中間說點好話,先把這婚退了。」
孫氏雖然平時比較潑辣,但是遇到大事就慌張了,幸好平時也遇不到什麼大事。她聽明若這麼一說,立刻要去找陳嬸,被明若勸住了,好歹等明天再去。明若則去房間里看大丫帶走了什麼東西,發現只是幾件衣服,想想大丫這幾年對她的好,不禁心亂如麻:一會兒擔心連錢都沒帶的大丫今晚住哪,,一會兒又擔心那人是騙子,大丫被人賣了,一會還擔心……翻來覆去,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