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仙音渺渺
朱蛤素來好吞噬毒物,以助長毒功。常以口吐毒液來攻擊敵人,蜈蚣爬蟲之類是其首選食物,只是眼前這條蜈蚣明顯不同以往,一個不小心,反倒會自食其果。
楚牧眉頭一皺,他有心捉蟲,可是沒有帶工具。似這等天生毒物,若不小心碰到一點,那也是致命之傷。摸索著身上的東西,又翻看了一遍葯簍,一條繩索、一隻麻袋和幾個罐子,再無別物,他一時愁眉不展。
忽然遠處樹上傳來一聲脆鳴,好似野雞。他不由心中一動,「蜈蚣與公雞天生死對,野雞亦是食蟲善類。而且蛇類善捕蛙,蛙遇蛇必躲……」
如此一番計較,他心中已有定數。
悄悄翻過一片樹林,摸索到野雞窩處。楚牧此時築基成功,再不似以往身體那般羸弱,無論體力還是視力都有長足進步。此一番打探,發現遠處荊棘叢中三隻野雞正依依相偎,一公一母一小,捉著幾隻肥蟲口口相遞,其狀甚是安詳。不過此刻也只得辣手殺雞,楚牧抬手一抖,匕首已經飛刺進那公野雞肚子中。野雞窩裡一片嘈雜,大難臨頭,母野雞也顧不得配偶和孩子,展翅就往高處飛。小野雞雖幼,速度也不慢,轉眼也消失不見。楚牧上前拾過野雞,取回匕首,笑嘻嘻往回走。
秦嶺地帶山高水秀,層巒疊蟑,氣象萬千,這片深林中,風景尤為幽奇。自來深山大澤,多生龍蛇,深林幽谷,大都是那虎豹豺狼棲身之所。似蛇類這種野物自然少不了。楚牧有隨手捏死幾條小蛇,以繩索縛之。施施然朝原先草叢跑去。
時間已經不早,午時過了天色漸漸變暗。不過在山中採藥打獵之人,經常一呆就是數天也不為怪。楚牧取些乾糧暫時充饑,著手布置一番,便安心等待機會。
不片刻,空中便黑雲滾滾翻騰,天昏地暗,狂風怒舞呼號,飛沙走石,遠遠望去,到處灰濛濛一片。
光線暗淡,那朱蛤和蜈蚣算是棋逢對手。雙方你來我往,直將小小的草叢攪的紛亂。一灘灘毒液滴落,將綠油油的小草瞬間污成漆黑,那是絕毒之物,若山野食草獸誤食,必將致命。蜈蚣身上亦是綠斑點點,朱蛤頭頂也是刺穿了幾個毒牙洞,雙方以毒克毒,一時半會都奈何不了對方。
蜈蚣雙顎直接浸入朱蛤體內,被毒液燒傷,此刻有如被撕裂般的隱隱疼痛,冷冰冰的複眼盯了朱蛤半晌,終於,這條巨蜈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晃晃腦袋,朝著下方自行爬去了。
這便是蠻荒的法則,同為強者,各自有各自的領域,互不侵犯是最好了,一旦過界,一場惡鬥在所難免。
兩種生物都不是善類,但這裡也不是它們的地盤,只是路過罷了,既然奈何不了對方,不如早早退卻的好。
蜈蚣斗戰不勝,全身傷痕纍纍,背上綠色毒液更是燒的疼痛難忍,暈暈乎乎爬行,忽然聞見一陣雞的味道,頓時渾身一顫,頓時爬了過去。楚牧伏在不遠處,在微光掩映下瞧得分明,不過片刻功夫,只見那野雞身上就已經咬滿了十來條七八寸長的大蜈蚣,紅黑相間,花紋斑斕,都在蠕蠕而動。他自小歷經許多,本來不怕毒物,但驀地見到這許多大蜈蚣,也不禁怵然而懼。他知道蜈蚣和雞生性相剋,便在這必經之道上埋了一隻公野雞,果然把四周的蜈蚣都引來啦。
眼睛瞧的分明,那二尺長的大蜈蚣首領一般撲將上去,一口叼住野雞頭不放,毒牙深深嵌入。楚牧再不猶豫,繩索一拉,埋與雞下的麻袋頓時一躍而起,將這窩蜈蚣一網打盡。
當下取出包袱,又歡天喜地的溜下峰去。
順著水路,他已經布置了好幾條死蛇,若是順利,朱蛤必定是朝著群蛇驅趕的方向跑的。一路走過,果然看見許多蛇屍上斑斑點點的綠液,正是朱蛤所為。天敵當對,朱蛤作為蛤中異類,自不會跟其他蛤蟆一般倉惶逃走,免不了要進攻一番。
前方水潭邊上,已經發現了朱蛤。楚牧聽了下來,悄悄拉過機關繩索。朱蛤怒不可竭的衝上幾條蛇身,「呱呱」亂吐一陣,發現這些蛇都僵死已久,便漫不經心往前爬。楚牧看準機會,將土罐上的繩索猛然一拉,他怕扣不住朱蛤,已經使了所有的三隻罐子,這麼一番鋪天蓋地,只聽「噹啷」幾聲響,繼而便是「呱呱呱」的響聲。
楚牧大喜,沒想到這番容易,忙上前蓋住罐口,這才稍稍摸了一把汗水。忽然覺得腦袋有些眩暈,他心知這是朱蛤散發的毒氣不小心吸入了口中,忙從背簍中取出兩片解毒草,用手揉捏一番放進嘴裡嚼碎,干吞下去。安靜調息一會才回復清明。幸好只是吸入了一點點,否則這荒山之中,時間一長,就是神仙也難救了。
天色已經暗淡無光,呼嘯的風聲里,隱隱傳來瑟瑟琴聲,有女子和瑟而歌,歌曰:
「暮雲低,朔風卷酒旗,交錯的,今時或往昔;琴音聲聲若泣,晚風急,殘月看盡多少別離。望雪落千里將青衫隱去,隔天涯,不盼有相見期;酌酒獨飲,再劍舞風起,空階雨,多少成追憶。……桃花笑盡春風,再難覓,何處相守何來相聚。……枉夢痕依稀,任塵世來去,知幾許,多情自傷己。
三兩聲零亂不成曲,拾寒階苔滑任塵積;不如不如歸去,子規啼,參商永離何時歸期……」
聲音斷斷續續,飄渺無常,似有若無,好似仙音。
一道閃電陡然劃過,將幽深的峽壑照得雪亮。兩側峭壁如削,林海起伏。狹窄蜿蜒的山路上,長草紛搖,塵土瀰漫,一個少年背背葯簍,不掩風雨,快步疾行。
他臉容俊秀,長眉星目,雖青發飄飛,衣布襤褸獵獵亂卷,但神色從容灑落,怡然自得,絲毫未受這罕見的臘月雷風暴的影響。
「轟隆!」
風勢越來越大,前方漆黑,影影綽綽。
春雷陣陣,閃電如銀蛇亂舞,「轟」地一聲,一棵松樹突然被焦雷劈中,烈火熊熊。轟雷並奏,聲聲震耳欲聾,豆大的雨點劈劈啪啪地落了下來,被狂風夾卷著抽打在臉上,隱隱生疼。
楚牧喃喃道:「這荒山野嶺,哪有避雨之處?人淋濕了也就罷了,若將那一窩蜈蚣淹死,就可惜了。」
他用油牛皮將背簍遮擋嚴密,一邊加快腳步左右旁顧,尋找躲避風雨的洞穴。但兩側石崖堅壁,哪有洞隙可尋?
「嘩啦啦!」
過不片刻,大雨傾盆,如亂箭攢集,劈頭蓋臉地打落下來,山路頃刻間變得泥濘不堪。
楚牧如落湯雞似的頂著狂風暴雨,在崎嶇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行了一陣,周身濕透,被冷風吹刮,更是刻骨侵寒,一連打了幾個噴嚏。他正猶自微微發抖,突然看見前方不遠處,紅光隱隱,在黑暗中吞吐閃耀,當是燈光無疑。
楚牧心中大喜,大步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