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羅衾不耐五更寒(1)

第九章 羅衾不耐五更寒(1)

羅衾不耐五更寒(1)

又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兩個時辰分外漫長,恍惚間,卻見一個小小的人兒帶著風聲撲進了自己的懷裡,朱成璧定睛一看,玄淩正是滿面淚痕,連翹與木槿則焦急萬分,撐著雨傘站在不遠處,想是得了玄淩的吩咐,因而不敢過來。

「淩兒,你這是做什麼!」朱成璧沉著臉道。

「母妃,淩兒不孝,讓母妃受此折磨,淩兒要陪母妃一起跪!」玄淩稚氣未脫,卻倔強地跪在一邊。

朱成璧先是愕然,然後深吸一口氣,抬起右手劈面一個耳光扇過去,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像是新年歡快的爆竹聲一般,玄淩一下子被打得措手不及,生生愣在那裡,連翹與木槿具是十分錯愕,不禁喚道:「娘娘。」

朱成璧的雙手微微發顫,拚命忍住眼中的淚意,化為唇邊的凌然之色:「你若真是孝順,就不應該跪在此處!你道是誰罰你母妃思過?是你父皇!你今日陪母妃一同受過,便是質疑指責你父皇的旨意!」朱成璧極力平復心頭的波瀾,語調哀涼,「母妃一早告訴與你,不管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你如今不顧連翹與木槿阻攔,執意出來,若被有心人看見,豈非更添了母妃的許多不是?你若有心,好好想想為何會神思倦態、慵懶疲憊,你若有心,便好好想想如何能得到你父皇的寵愛!」

玄淩起先還是眼角含淚,逐漸卻又把那淚水生生收了進去,朱成璧看他臉頰邊微微腫起,不免生出許多心痛:「木槿,帶淩兒回去,把臉敷一敷罷。」語畢又道,「母妃與別人的恩怨,不要你來插手,你只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你若安好,便是對母妃最大的安慰。」

玄淩似懂非懂,深深叩首答應,木槿撐傘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轉身離去,玄淩到底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朱成璧卻只給他留下堅挺筆直的一個背影,這個背影,讓他覺得格外的堅強隱忍,自此牢牢在心中定格。

連翹見玄淩走遠,才上前說道:「娘娘,奴婢已經燒好了水,備好了薑湯,梁太醫剛剛著人送來了驅寒的藥物,娘娘回宮之後好好發發寒氣便好了。」

「連翹。」朱成璧方才的狠厲形象轉眼消失不見,有些搖搖欲墜,「你素來聰明,那麼,今日之事,你如何看待。」

連翹微微思索道:「必定是昭陽殿那位設下的局了,是奴婢太過大意,沒有留意四殿下近況如何。」

朱成璧搖搖頭:「四殿下的飲食我們一向上心,怎會輕易出了差錯。」想想又道,「真寧這幾日有沒有出現相同的狀況?給我好好查查四殿下近日的飲食起居,不可再遺漏了什麼。自從素馨之事以後,含章宮上下行事謹慎,不應該混了什麼東西進來,除非,是在之前就已經出了問題。」

連翹頷首道:「奴婢知道了,娘娘再堅持一會兒,只剩下半個時辰了。」

朱成璧冷冷一笑:「今日之事,恥辱加身,尤勝於姜氏的污衊,你我必當謹記,來日也要讓賤人一嘗心酸才罷!」視線所及,白茫茫一片,當真除了大雨之外,再無所見,只可惜,宮中藏污納垢,哪能如眼所見這白茫茫一片的乾淨呢?朱成璧越發覺得昏昏沉沉,一個不支,終於倒在了地上。

頤寧宮內,換了一身乾淨衣裳的奕渮突然心頭一顫,那上佳的高峰雲霧便灑了半盞出來。

太后微微一笑:「多大的人了,連茶盞都端不住。」

奕渮含笑不語,目光所及是殿外愈加可怖的大雨,心頭更是添了一層擔憂。

恍恍惚惚,不知時光幾轉,只覺得頭大如斗、眼睛也沉重地張不開來,只聽連翹欣慰的聲音響起:「娘娘可醒了!」

木槿慌忙扶著琳妃起來,又塞了一枚鬆軟的靠枕讓她軟軟地靠著,方才端起葯碗,一點一點餵了進去,葯湯苦澀,朱成璧勉強喝了一點,又定了定心神,才覺得稍微好了些,勉力睜開眼睛一看,原來已經在寢殿之內了,錦被擁身,倒是分外柔軟溫暖,殿內則點了淡淡的安神香,旁邊的小銀挑子咕嚕咕嚕冒著熱氣,梁太醫恭敬地侍立一旁,見琳妃看住自己,忙道:「娘娘受了風寒,微臣已經用麻黃、桂枝、紫蘇、生薑製成膏藥,連翹姑姑已經幫娘娘貼在膝蓋處,最能拔出寒氣,只是這幾日,娘娘還需靜養為宜。」

朱成璧深深頷首:「你最為細緻,淩兒方才也受了雨,他怎麼樣了?」

梁太醫道:「微臣已經煎了生薑茶讓四殿下飲下,這幾日多飲幾劑驅寒葯便可以了,不打緊。只是……」梁太醫微微躊躇,「今日之雨恐怕損了娘娘的身子,若不能安生保養,今後每逢下雨天,娘娘的膝蓋可能會有隱隱作痛。」

朱成璧恍若未聞,撫摸著被生絹細細纏好的膝蓋道:「也好,時時提醒本宮當初受了多大的恥辱,也能銳意蓄力,方可一擊即中。」

連翹心生惻然,望了木槿一眼,低聲說道:「娘娘讓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經查出了。」木槿自殿中的案几上端來一盤槐蜜芙蓉糕,朱成璧只望了一眼,心中便是瞭然,陰鷙寒涼之氣在眼中積聚起來:「原來如此,事到如今,本宮還是著了她的算計!」

「槐蜜芙蓉糕里下了一味分量極輕的藥物,能使人神思倦態、昏昏欲睡,只不過這種藥物力道輕、見效慢。」梁太醫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睦嬪姜氏的確有心,四殿下一個月前在如雪軒第一次吃可能就已被下藥,如此後來幾番累積,是算好了到如今才會見效的。」

連翹也道:「奴婢細細查過了槐蜜芙蓉糕的原料,只有槐蜜中被下了葯,當初如雪軒上下被查,因著四殿下喜愛槐蜜芙蓉糕,槐蜜便被送到了含章宮裡,小廚房自己也不知道這槐蜜里有如此文章。」

朱成璧連連冷笑:「真是小看了姜氏,實在是一等一的好謀算!」

梁太醫唇邊卻泛起幾縷笑意,拱手道:「其實,微臣應該恭喜娘娘才是。」

朱成璧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只奇道:「梁大人何出此言?」

「娘娘請想,如果當初娘娘著了姜氏的道,被廢入冷宮,那麼四殿下命運如何?」梁太醫向來在琳妃面前快言快語,也不顧言語冒犯,直言問道。

朱成璧並不以為忤,微一沉吟,徐徐道:「淩兒無人照料,皇上必會為之擇一位養母,皇后雖然最有可能撫養淩兒,但是因著玉厄夫人的緣故,必然不會主動撫養凌兒。」

連翹深以為然,道:「皇後娘娘與玉厄夫人同氣連枝,自然希望三殿下登臨太子之位、來日入繼大統,既能保住夏氏榮華,自己也可登臨母后皇太后之尊位、安度晚年。如果皇后撫養四殿下,四殿下便是形同嫡出,這必然會忤逆玉厄夫人以及手握兵權的博陵侯。而宜妃娘娘誕下皇長子,又撫育樂安帝姬,也不是撫育四殿下的最佳人選,如今看來,失了五殿下的和妃娘娘應該是最有可能撫育四殿下的,且和妃娘娘一向恭順嫻靜,也不算失寵。」

梁太醫微微笑道:「姑姑說的極是,如此一來,四殿下到了昀昭殿後不久,便會由於槐蜜芙蓉糕出事,皇上一則會認為四殿下思念罪母、故而不思進取,二則和妃教導無方、怠誤皇嗣,一石二鳥,娘娘認為和妃與四殿下命運如何?」

朱成璧聞言倒吸一口冷氣:「如果真是如此,不但失去生母照拂的淩兒前途盡失,和妃也會徹底失寵,子為母累、母再累子,長此下去,昀昭殿必定為人魚肉,再無可望了。」朱成璧的雙手緊緊抓住錦被的一角,恨恨道,「原來如此,因為算計淩兒早就已經跟算計本宮雙管齊下、并行不悖,所以即便姜氏自裁,淩兒還是難逃此劫!」

「皇后與玉厄夫人自是知道姜氏的計策,所以即便姜氏自裁,她們依然能把四殿下徹底算計一遭。」梁太醫生出幾許感嘆,嘆息道,「若非姜氏一早被廢,娘娘與四殿下恐怕再難翻身了。非但如此,一向與娘娘交好的舒貴妃唇亡齒寒,即便恩寵在身,也是難逃皇后的算計了。所謂圍棋的四連星布局,連著娘娘、四殿下、和妃、舒貴妃一同算了進去,當真是防不勝防。」

梁太醫微微一頓:「因此,睦嬪姜氏被廢自裁,對娘娘而言是最好,否則以她細膩狠毒的心思,娘娘在宮中更是步履維艱。」

朱成璧早知道梁太醫心細如髮,不想竟然把這件事的前後看得如此透徹,心裡不由更加信任,推心置腹道:「梁大人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除了連翹與木槿,在這深宮之中,唯有你最為可靠。」

梁太醫面色微紅,再度拱手道:「蒙娘娘錯愛,當初微臣因為五殿下之事深受算計,其實,娘娘當初本可盡數推諉到微臣頭上,也不會被賀婉儀算計到底。但娘娘據理力爭,挽救了微臣一條性命,微臣無以為報,今生今世誓死追隨娘娘,來生也要結草以報!」

朱成璧感慨萬千,心生溫暖:「本宮今日也立誓為證,將來本宮若得大貴,必定讓大人富貴榮華勝於皇嗣親眷!」

梁太醫聞言心中一動,已然了解琳妃話中所指,再度行之大禮,方才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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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琳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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