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V章
沈鳴緊擰眉頭,他強忍劇痛站起身來,盯著地上那攤血跡,再將冰冷視線轉向安娜。
安娜一陣驚慌失措,她只想給沈鳴點教訓,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我沒有,是你自己摔下來的,跟我沒關係……」
沈鳴冷冷盯著安娜,眼底深處懾人的寒意似要將人扼殺,半晌,他收回視線,他總得跟安娜算筆賬,但不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置傷情,搞清楚這些血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鳴轉身往洗手間走,擦肩而過的時候,聲音沒有半點情緒地道:「把這處理乾淨,我想你也不願意事情鬧大。」
安娜連聲點頭,恨不得這件事就沒發生,她是討厭沈鳴,但還不到想跟龍亞作對的地步,如果沈鳴真出了什麼事,那她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沒人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
沈鳴在洗手間查看了傷情,滿腦子都被困惑團團圍住,他想不通現在究竟怎麼回事,就算把幾十年的經驗總結起來,他也找不到任何能拿來解釋的理由。
纏繞在腹部的疼痛猶如尖刀在切割著血肉之軀,沈鳴幾乎沒力氣下樓了,更不願讓別人看見他的窘迫,他掏出手機,痛苦卻平靜地道:「符蒙,你現在最好過來一下。」
就像在商議某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一般。
但符蒙不敢小覷,他還算了解沈鳴,清楚這個人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不會向人求助,然而事情的發展仍然讓符蒙心驚,他推門進入后,就看見沈鳴身上沾滿了血跡,他癱坐在地上,滿臉痛苦不堪的表情。
沈鳴淡道:「我得去醫院。」
「怎麼回事,你哪受傷了?」符蒙到底是龍亞的人,一邊焦急詢問,一邊已經扶起沈鳴,然後以最快速度離開。
「不知道。」沈鳴快神智不清,卻還有力氣開玩笑,「我也許被外星人青睞了。」
把沈鳴扶上車,符蒙立即開車前往最近的醫院,並將這件事迅速告訴家主,這件事是他辦事不利,責罰肯定會有,但現在隱瞞不報的責罰絕對更嚴重,他比誰都清楚家主對沈鳴的在意程度。
殷凜問清醫院地址,然後就讓符蒙把手機給沈鳴聽,他聲音危險到了極致,猶如一根繃緊的弦,強大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符蒙小心道:「家主,夫人已經昏過去了。」
一段幾近窒息的沉默后,電話被怦然掛斷,符蒙連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被陰霾氣息牢牢罩住了。
rehab醫院成立以來,從沒像現在這樣嚴陣以待,繃緊的氣氛似乎連喘息的餘地都被剝奪,所有人噤若寒蟬,婦科室外的長廊一片死寂般沉默,唯有緊閉的室門孤寂地昭顯著存在感。
沈鳴正在接受檢查,並由醫生判斷,進而採取最有利的解決方法。
符蒙守在長廊通道處,目光卻遠遠注視著殷凜,唯有現在,他才在這個人身上找到一絲人氣,他沒來得及見證殷凜的過去,在符蒙印象中,殷凜強大不可侵犯,冷漠似乎毫無感情,直到沈鳴出現,這種僵局才被打破,他印象中無堅不摧的家主變了,他在意這個叫沈鳴的人,甚至超出了他對任何事情的在意程度。
符蒙甚至懷疑對家主來說,除了龍亞,大概沒什麼能比得過沈鳴了!
但他不願看到這樣的家主,現在的殷凜低落、頹靡、慌亂,他仍然挺直站立著,似乎沒什麼能壓彎他的肩膀,但符蒙就是看出來了,家主已經有了弱點,甚至他在感到恐懼,他害怕失去沈鳴,這種情緒讓家主已經沒心情再關注外界的一切。
符蒙無法想象,如果沈鳴真出了什麼事,家主又將會怎樣。
他只能祈禱這件事不要發生。
這項檢查不容有失,等待的過程中,一分一秒似被無限拉長了,殷凜體驗到什麼叫做度日如年,他始終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目光牢牢注視著那扇緊閉的門,像麻木了,又像在逃避,他毫不動彈的站在那裡,時間像被驟然間凝固了一般。
殷凜心亂如麻,他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以沈鳴的身手,很難有人能對付得了他,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以致沈鳴出現現在糟糕得局面,其實說不後悔是假的,殷凜每一秒鐘都陷在驚恐之中,他害怕沈鳴會出事,也害怕這個孩子留不住,那樣他接下來將糟糕至極。
他開始後悔沒早點將實情告訴沈鳴,那樣他至少會有所防範,不至於像現在被打個措手不及,何況沈鳴遲早會知道,早晚其實並沒多大區別,沈鳴倘若決定了,他向來很難去改變的。
而像這樣守在外面,無能為力的感覺反而讓殷凜備受煎熬。
過了近乎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緊閉的婦科室被打開,殷凜本能的往前走,這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忐忑的心情被無限放大,心跳快得似要衝破皮肉,他從沒像現在這樣緊張害怕過,就算以前無數次險些死掉,他也沒讓這種情緒泛濫過。
然而現在,他卻已經失去了自控能力。
負責給沈鳴檢查的是醫院赫赫有名的醫生,隨便一位拎出來都德高望重,他們顯然清楚檢查對象是誰,即使這種妊娠情況匪夷所思,他們仍然以最優良的態度做了最大努力。
殷凜盯著他們,嘴裡卻一句話說不出來,千言萬語像被卡在喉嚨里,唯有焦灼的表情表露無遺。
「殷先生,情況很複雜,這種事在世界範圍內都是首例,兩三個月正是胎兒危險期,何況現在還受到重創……」
殷凜冷聲打斷,「結果。」
「孩子保住了,但是……」
「別廢話了,保住就成,接下來交給我。」徐谷虛驚一場,差點被嚇死,他被叫過來的時候,真懷疑沈鳴要出了事,家主得把他碎屍萬段,「家主,您先進去看看吧。」
徐谷說完又將視線投向一位醫生,「那個誰,你跟我過來,把詳細情況告訴我。」
殷凜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他獨自走進婦科室,推門便看見沈鳴躺在床上的身影,以及仍然平靜鋒銳的側臉,殷凜突然想起來,他好像從沒見沈鳴生過氣,無論什麼樣的事情,就算是去殺人,沈鳴都滿臉輕鬆平靜,他把沈鳴帶走,還逼沈鳴結婚,沈鳴卻沒試著反抗過,殷凜清楚沈鳴是個理智的人,除非被逼到極致,他絕不會把自己往絕路上推。
但現在沉默的沈鳴卻讓殷凜心裡沒底,他停在床邊,用一種近乎請罪的態度看著沈鳴,似在等待並甘願承受他的怒火。
「讓我猜猜。」沈鳴聲音出乎尋常的冷靜,反將氣氛壓制到無法呼吸,「你在拿我做實驗,我現在的狀況都拜你所賜,在見面之前,你就開始籌謀這一切,我喝的湯藥有問題對吧?那就是你實驗的藥劑嗎,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敢這樣做!」
他語調陡然拔高,一字一句狠狠砸在殷凜心頭,「殷凜,這就是你的誠意嗎!」
殷凜沉默,他無從辯解,因為沈鳴說的都是事實。
沈鳴深吸一口氣,冷笑道:「你真把我當軟柿子,想捏就捏嗎,我他媽還不至於沒用到這種地步!」
「你別生氣。」
「呵,怕我壞了你的好事嗎?」沈鳴嘲諷道,「殷凜,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你想要孩子,就儘管找人生去,我他媽絕不攔著你,你竟敢!竟然敢!我太低估你了,我真是低估你了!論狠勁,我還真比不上你!」
殷凜默然,「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好,我給你機會解釋,你說,我懷孕這件事是你造成的嗎?你是故意的嗎?」
「……」
「你把我當成女人嗎?」
「我沒有。」殷凜坐在床邊,抬手想去碰沈鳴,「沈鳴,我沒有別的選擇。」
沈鳴猛地抓住殷凜衣領,將人狠狠砸在床上,他居高臨下,面無表情道:「殷凜,我們完了!」
殷凜一把抓住沈鳴的手,目光閃爍,似被極大恐慌徹底震住,他聲音聽起來像在發抖,「沈鳴,你答應過我。」
「答應?」沈鳴危險的笑,然後狠狠握拳砸向殷凜,殷凜沒有躲,他任沈鳴發泄著情緒,似乎這是唯一能挽救局勢的辦法了。
沈鳴沒有留情,還專挑軟肋下手,他清楚現在殷凜不會還手,但這絕非他退步的理由。
沈鳴無法否認他的怒火,而這些全都是殷凜造成的,他被送進這個鬼地方,被那些醫生當成怪物一樣看待,他被問及都知道懷了孕,為什麼還不謹慎一些,沈鳴一頭霧水,他聽不懂這些人究竟在說什麼,直到他看見儀器里呈現出來的畫面。
他肚子里有活物,那東西已經成型了,具備胎兒的基本輪廓。
然而沈鳴卻如遭雷劈,他滿腦子都在回蕩——這些人都瘋了嗎!
他是男人,他怎麼可能懷孕!他怎麼可能摔一跤就有先兆性流產的跡象!還必須被迫接受所謂的保胎。
所有的詞語對沈鳴來說都是陌生的,他絕對想不到,這些事情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他覺得這個世界都瘋了,但事情既已發生,就容不得沈鳴再自欺欺人,他不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接受這個不能改變的事實,順便分析造成這件事的原因。
起初沈鳴並沒有懷疑到殷凜,他重生過,所以有沒有可能是這具身體本身存在問題?這個可能性很低,要是這個身體能懷孕,跡象不可能直到現在才出現,然後沈鳴聯想到殷凜一系列奇怪的行為,他給自己喝的葯,那段時間一直沒碰自己,停葯之後,殷凜像瘋了一樣的跟他上床,那種行為太可疑了,像在可疑預謀一件事情。
他最終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殷凜,其後殷凜的沉默,更讓這個猜測成為不可更改的事實。
沈鳴覺得可笑至極,殷凜想要孩子找誰不行,偏偏要想方設法讓他來生,這不是有病嗎!
被檢查的那段時間,沈鳴腦袋極其混亂,他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想要理解顯然不容易,畢竟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還得生孩子!
沈鳴被推到極其尷尬的境地,幾乎進退兩難,他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希望這個孩子死掉,那樣他處境就不必再艱難,這件事情也將就此結束。
沈鳴把選擇權交給了老天,他當時情況並不好,但孩子仍然活了下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沈鳴心情極其複雜,說不清是懊惱還是遺憾,總之絕對稱不上愉快。
他清楚自己必須做出決定,是留下這個孩子,還是就此將其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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