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別亦難
浮雲堂。
十多年了,尚家再沒有像今日這般齊聚一堂。
老夫人端坐羅漢床上首,芳嬤嬤手捧刻絲菱花銀盤,盤中赫然放著數塊雕飾古樸大氣的墨玉。老夫人淡淡掃了一眼,對坐到左手側的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道:「除了作為鳳翎衛信物的鳳凰印之外,老大家的蛟龍雲玉佩三年前丟了,其餘的都在這裡。」
老者正是玉匠世家丁氏後人丁琢,他驚道:「丟了?此等害人之物,若是被……」
「沒丟。」尚開陽突然站起身,拿出手中的玉佩,擲入芳嬤嬤手中的銀盤中。
眾人皆震驚地望向尚開陽,要知道,三年前,為這玉佩丟失之事,府里鬧得天翻地覆,羅氏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傳家的寶貝翻出來。居然……居然沒丟?
尚開陽神色冷硬,一言不發。
三年前,這玉佩交被秋雲偷偷拿走了。他知道,卻故意說丟了。這些年也一直是秋雲貼身戴著的。昨日尚玉衡的貼身小廝茂林匆匆尋上門,說這玉有問題,讓他務必帶著玉一大早趕回尚府。他疑心是尚玉衡為哄他回去,設下的圈套,才熬到最後拿出來。
眉心開口打破僵局:「丁大師,請您過目!」
丁琢取出袖中的墨麒麟,也放到銀盤上,黑白相彰,異常醒目。「冤孽啊!」老者嘶啞悲鳴,老淚縱橫,「有生之年,終於熬到了結這一天啦!」
廳中眾人,羅氏白氏等人只曉得這玉有古怪,是吸人精血的妖石,卻不清楚究竟是何原因。白氏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師,是不是毀掉妖石,三郎身體就可以恢復?」
丁琢老淚渾濁,扯起一個極難看的笑容:「夫人,你看我有沒有恢復青春的可能?」
白氏一愣,冷道:「老人家,恕妾身實在無心情說笑。」
丁琢桀桀怪笑:「在下正值不惑之年,比夫人大不了幾歲。」
此語一出,眾人除眉心外,皆倒吸一口涼氣!
白氏驚呼一聲,若不是旁邊的清淺扶著,差點跌坐到地上,天吶,怎麼會……
饒是鎮定如老夫人,也差點打翻手邊的茶盞!
怪不得早年她日日對著蒼龍扳指,反倒精神不濟,身體日漸虧空。後來詭異佛門,清凈不沾俗物,反而心神凝靜,原來竟是這妖石作怪!可悲她竟視之為寶,三個兒子甫一出世,便日日貼身帶著,以祈求尚家先祖庇佑,誰想到……誰想到竟是害了他們啊!
尚月芙冷笑不已,當年羅氏將傳家玉佩傳給哥哥尚開陽,她怨恨不已,數次想偷過來。而尚開陽性子大咧咧不喜帶配飾,為此沒少挨羅氏的罵,沒想到,竟是因禍得福!倒是孝順的尚安宇與尚玉衡兩人將那鬼東西不離身戴著,嘖嘖,作孽喲!
小羅氏面色沉沉,猜不透在想什麼。
眉心起身,鎮定道:「敢問大師是如何發覺這妖石的蹊蹺之處?」
「呵呵,一人不以為意,兩人是巧合,倘若沾染這隕星之人皆遭不幸,如何不懷疑?」
確實,貿然來一個人,指著你家的傳家寶物,說它是吸人精血害人之物,誰會相信?可聯繫當年隕星所雕出的七件玉品,除卻束之高閣的鳳凰玉印,蒼龍扳指的主人尚家老爺子不到四十歲猝然離世。三龍玉佩的主人尚安國、尚安邦皆活不過而立之年,尚安宇亦是命在旦夕間。
曾經風華絕代的美人趙鳳儀已成枯瘦滄桑的老婦人。
持玉麒麟的丁家如今子嗣凋零。
持玉玄龜的眉心娘親容氏幾經生死,半生纏綿病榻。
就連秋雲,自拿去玉佩后,身體也一直不好……一切的一切,豈能是巧合?
向來最多疑的羅氏,此刻瞪大眼睛,捂著嘴巴震驚不已。她一輩子與人爭,錙銖必較,睚眥必報,到頭來,反而正是兒子的「不聽話」救了他自己的命!
更令她又驚又喜的是,尚家如今只剩尚開陽一顆獨苗,那她還有什麼可爭的呢?
眉心將眾人的反就看在眼裡,神色平靜,又問道:「請問大師戴這妖石有多久了?」
「十多年了。」
「大師年過不惑,尚能行走自如。我小叔叔而立之年,卻纏綿病榻久矣,請問是何緣故?」
丁琢沉默了片刻,道:「世間萬物,皆相生相剋,丁氏一族生下便與玉石打交道,妖石雖厲害,總有能壓制之物。只可惜,丁某尚未查清是何物可以相抗。」
眉心頷首:「這些妖石該如何處置?」
「焚毀。」
眉心望向老夫人,老夫人面上血色盡褪,怔怔道:「一切依大師之言。」
尚府後山有一大片空地,魯俊達命人送來一隻數尺高的青銅大鼎,壘砌柴火燒至極旺。大鼎前擺著一張丈許的長案,上置三牲大祭,盛著六塊隕星石的刻絲銀盤置於當中。尚家主子並奴僕所有人皆盛裝到場,按照尚家祭祖的禮儀規制進行隕得的焚毀事宜。
近晌午,尚玉衡才匆匆趕回府中,放入最後一塊鳳凰隕星石。
午時三刻,眾人三拜,退後三丈。丁琢將裝著隕星石的銀盤高舉過頭,投入大鼎烈焰中!
大火持續燃燒一個時辰,除卻添柴火的僕役,其餘人皆靜立,遙遙相望。火,能祛除一切邪祟災難,他們期望大火燃盡,尚家劫難盡去,永世昌隆!
眉心悄悄轉頭,望著站在她身側的尚玉衡,突然拽住他的手。
尚玉衡身體微僵,他沒轉頭,也沒掙開,默默望著熊熊燃燒的大鼎,神情肅穆沉靜。
終於,大火燃盡。
丁琢上前,冒著極大的危險,將大鼎中的殘骸裝入一隻用玄鐵皮層層的包裹的裝滿奇形怪狀黑石的木箱子中。這些殘骸,他要運到九離江,投入茫茫大江之中。
結束了,持續百年的噩夢終於結束了!
在場之人無不鬆一口氣,他們彷彿看到尚家重啟昔日榮光,煊赫輝煌。
一個多時辰的祭拜,眾人皆疲憊不堪。
眉心逃也似的奔回滄浪院,褪掉厚重的雲錦長裙,梳洗一番后,才算緩過神。出來時,她看見尚玉衡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發獃。她悄悄踱到他身後,猛地抱住他!
「玉郎,你不要回衙署了,好不好?」
「眉兒,別鬧……」尚玉衡低頭,輕輕摩挲環在他腰間的小手,柔嫩光滑,散發著獨屬少女的淡淡清香。
世間最美,不過如此。
「不行,我不讓你走!」眉心抱得更緊了,「我要和你生孩子!」
尚玉衡啞然失笑:「眉兒,你……不可胡說!」
「哪胡說了?」眉心轉到尚玉衡面前,踮起腳尖,將自己的鼻尖抵到他的鼻尖上,「我不管,我就要和你生孩子。」說著,便雙手勾上他的脖子,輕舔一下他的嘴唇。
昨晚上,這個臭男人居然不肯碰她,簡直奇恥大辱!
尚玉衡氣息瞬時微亂,慌亂道:「眉兒,我的心有點亂。我們彼此都靜下來,好好想……」
「想個屁!」眉心耍賴到底,「你別想丟下我不管!」她豈猜不到尚玉衡在擔心什麼?魯俊達話已說得很明白,她爹爹過即日便可抵達京都,他們的意思,希望她離開尚家。作父母的,自然要為子女的終生幸福著想。即使尚玉衡的身體現在無恙,可畢竟與隕星石相伴十年,誰曉得會不會像丁琢那般驟然衰老?或許會更糟糕,步尚安宇的後塵也不未知。
這些眉心都知道,她也理解爹娘的苦心,但讓她拋下尚玉衡,絕無可能!
「傻瓜,我不會丟下你,只是……」尚玉衡蹙眉,想了想道,「冷靜幾天而已。」事實上,他想多尋幾位大夫,仔細查查身體,若是真的……
他昨晚想了一夜,確實,眉心有更好的選擇。
情愛不過一時,他的眉兒還年輕,他不能那般自私。
眉心吸吸鼻子,嫌棄道:「喂,你剛才是不是沒洗乾淨啊?身上一股子汗味!」
「嗯?」尚玉衡一愣,「什麼?」
眉心推他:「再去洗洗!」
尚玉衡一頭霧水,糊裡糊塗就被眉心推入沐房。他是個極愛乾淨的人,不可能身上沒洗乾淨。況且當著眉心的面兒,他怎好意思寬衣解帶?
眉心端起一盆水,兜頭潑向尚玉衡:「快點洗!」
尚玉衡渾身濕透,如一隻落湯雞般傻乎乎站著,委屈道:「眉兒,我……」
眉心拋下木盆,不耐煩道:「我出去,你快洗吧!」
弄成這樣,尚玉衡不洗也得洗了。他解開腰帶,才褪去*的衣裳,方「出去」的人又折回來了。尚玉衡大窘,飛快扯過一塊布巾,裹到緊繃的腰間。雖然他們之間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可是大白天的,裸身相見,他還是會覺得有點彆扭……
眉心以手扶著下巴,憤憤道:「喂,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小氣!」
尚玉衡尷尬不已:「眉兒,別鬧了。」
若是以前,他求之不得,可現在……他真快要綳不住了。
眉心大搖大擺走近,緩緩解開胸前的系帶,昂起小臉,挑釁道:「我看你,你也看我好了,大家都不吃虧。」說話間,衣衫落地,白皙如玉的*完整呈現。
尚玉衡腦子轟然作響,炸開了!
「瞧你這出息,都流鼻血了喂!」眉心欺身上前,將雙手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狠狠咬住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