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個考驗

第十三章 一個考驗

沈在雖被「寒山五煞」圍毆得分不清南北,但是林依依的哭喊還是聽得到,得知那老者就是林依依的父親時,大驚之下心裡暗嘆:我命休矣!

這位花胡老者正是林依依的父親林應天。三年以來他一直利用他的人脈和財源尋找他失蹤的愛女林依依,直到半年前才探出他女兒林依依在和沈在一直出現在戚家軍營中。林應天得知這消息后又是安慰又是氣又是急:安慰的是女兒尚在人間;氣的是一個享有俠名的沈在竟然干出偷盜誘拐女人的無恥勾當,令他家門蒙羞;急的是沈在現在身任軍職不能懲罰處置他。但身為地方名門望族,既然已經知曉女兒失蹤始末,想想沈在令他家門蒙羞和這三年以來因為林依依失蹤而過的心驚膽戰的日子,林應天豈能饒了沈在!於是花重金雇傭了「寒山五煞」南下找機會找沈在算算這筆賬,今天,老天有靈,他終於逮住了這個機會。

林應天見失蹤三年的愛女林依依出現大喜過望,悲喜交集,眼裡凈是慈愛,踉蹌向林依依走來幾步,喉嚨嘀咕不清地顫聲說:「依兒——」,但馬上林應天臉上怒容包蓋了慈愛,止住腳步,拐杖一頓地厲聲說:「好啊你,既然和野男人私奔!我林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我這個快入黃土的老骨頭都千里迢迢來找你,你好大的孝順!」

林依依奔至林應天腳下跪下哭道:「讓爹爹擔驚受怕,女兒不孝!下輩子願為爹爹銜草結環做牛做馬以報養育大恩。爹爹,求求你,叫他們別打了,爹爹有氣就沖女兒一人來吧,沈大哥沒有誘拐女兒,是女兒願意跟他走的。」

林應天-怒容滿面,重重「哼」了一聲,將臉轉過去。「寒山五煞」之前的惡戰均受傷,心裡窩火得很,若不是林應天事前就下令活擒沈在,這五人早就殺死沈在了。此時沒見林應天下令停手,便繼續痛毆沈在。

沈在被打得遍體鱗傷,楞是沒吭一聲。

林依依急得六神無主,只得流淚一遍遍哭求林應天:「爹爹,求求你放過沈大哥吧,以後爹爹說什麼話依依都聽……」。林應天終究挨不住他視為掌上明珠愛女傷心欲絕的模樣,再者,他見沈在儀錶堂堂,武藝高強,在內心就已經接受了這個未來女婿,只是不教訓下沈在實在咽不了那口氣,見打得差不多了於是說了聲:「停手。」

「寒山五煞」立刻停手,將傷得動彈不得的沈在拖至林應天前面。林依依忙趕過去扶起沈在,之間他血披滿臉,卻兀自在笑著看著她,好像在誇獎她為他求情說的那些話。林依依見此光景又是心疼又是賭氣地說:「都傷這樣了還笑,傷得重不重啊?」說著拿手絹小心翼翼地為沈在擦拭臉上的血跡。沈在不語,溫柔地看著林依依為他擦拭血跡。

林應天暗嘆一口氣,開口說道:「沈在,你現在知道老夫是誰了?」

沈在掙扎著坐正,欠身施禮道:「晚生見過林老前輩。」

林應天臉色稍緩,不冷不熱地說:「我將你打成這樣,你可怨恨老夫?」

沈在答道:「晚生不敢怨恨前輩。晚生罪有應得,前輩就是殺了晚生,晚生也決不敢對前輩有半點怨恨。」

林應天哼了一聲說道:「說說你何罪之有?」

沈在答道:「婚者大事,父母之命,媒酌之言。未得前輩之命,未托媒酌攜令媛離家奔走,此一罪也;既得令媛,未曾錦衣玉食,反是奔走於江湖,懸命于軍旅,此二罪也;令前輩三年來憂苦勞頓,此三罪也;前輩大駕至近前,晚輩有眼不識真人,未行子侄之禮以待,此四罪也。」

林應天咪了咪眼「嗯」了一聲,說道:「看來你也知道你罪大惡極呀,那你說說看,我該怎麼處置你吧。」

沈在說道:「晚輩聽由前輩處置。」

林依依急了,說道:「爹爹,你別了傷害沈大哥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求爹爹成全。女兒以後一定不忘爹爹大恩大德,一定會孝敬爹爹和娘的。沈大哥是真心對我的,他投身軍營,幾番出生入死就是為了日後有個功名向爹爹提親的。」

林應天向沈在說道:「果如我女兒所說?」

沈在正視林應天說道:「晚生未經前輩首肯攜依依離家確實於情於禮不合。然晚生對依依確是真心一片,此心可昭日月,此言可表鬼神。這三年來,晚生和依依一起走過大江南北,情意與日俱增,即時走到天涯海角,晚生對依依這份情意也不會消減。晚生在此斗膽請前輩成全,晚生一定守護依依一生一世,絕不離負,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林依依在一旁聽得又羞又喜又心疼沈在說的毒誓,顧不得羞赧,連忙捂住沈在的嘴說:「沈大哥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了。」

林應天目光開始轉為溫和,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打算宣告將林依依正式許配給沈在時,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那依依說你為了體面向老夫提親而從軍求取功名,可有此事?」

沈在頗為尷尬,實話說道:「回前輩,確是如此。」

林應天沉思了良久,終於開口說道:「沈在,老夫不計較你盜竊老夫錢財賑災一事,也寬恕你私自攜我女兒遠走一事。老夫還可以將依兒許配給你,但你要答應老夫一件事。」

沈在與林依依欣喜若狂,兩人連忙下拜。林依依流淚說道:「謝謝爹爹成全。」沈在也是滿臉的喜不自禁:「前輩請說,別說是一件事,就是百千件事晚生也願意赴湯蹈火。」

林應天微笑起來,這是沈在第一次見他笑,看得出來林應天笑得很開心。良久,林應天止住笑說道:「老夫無需你赴湯蹈火,只需你辭去軍職即可。」

沈在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不敢不回答更不敢草率回答,踟躕了半天問道:「前輩為何要晚生辭去軍職呢?請前輩明示。」

林應天抬頭望著遠處,目光深遠憂戚:「若是在太平盛世,在軍營有個一官半職確實是光宗耀祖,但如今是多事之秋,戰火連延。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長期征討,難保萬全啊!我的女兒可不能嫁給一具屍體!老夫雖然講究門當戶對,但也決不是墨守成規冥頑不化的老朽。老夫閱人無數,知你有才量,更重要的是有擔當——這就已經夠了,老夫不需要你得什麼功名風光迎娶我女兒,你只要好好對待我這寶貝女兒就成了。」說完慈祥地看著沈在。

沈在感覺到林應天目光里炯炯灼熱的期待,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轉過頭看著林依依,而林依依此時也是一臉的幸福,脈脈含情地期待著他的答覆。

沈在如芒在背,遲疑地說道:「回前輩,當初從軍確實是為了功名以向前輩提親。但是這兩年來沈在隨戚家軍南征北討,目睹戰火紛飛以致生靈塗炭,大丈夫安能置之事外?再者與軍中袍澤兩年來生死與共,實在不忍離棄。還請前輩恕罪!」

林應天氣得面容扭曲,緩了好久忍住沒發作,看看林依依又看看沈在,勉力平靜地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這自然不能置之不顧。但是為國家社稷是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的吧?老夫向來沒少向朝廷捐助銀元。這樣吧,明日老夫明日向戚家軍捐助一百萬兩白銀作為對你辭去軍務的償贖——這總可以了吧?」

沈在俯身下拜說道:「前輩深明大義,晚生萬分感激。晚生代戚家軍在此謝過。但是如今倭寇肆虐荼毒百姓,我軍正與倭賊交戰正酣,晚生如果在這當頭抽身離去,試問有何顏面立於天地之間?又如何安心自處?」

林應天暴怒大喝道:「夠了!沈在,老夫不計較你過去褻瀆我女兒還將女兒許配給你,還搭上一百萬兩白銀,老夫如此誠心厚恩你居然不識抬舉。老夫就應該殺了你。」

林依依大急之下連連向林應天央求道:「爹爹別動氣,沈大哥他不是故意氣你的,」又轉向沈在說:「沈大哥,——」卻不知該說什麼,急得不知所措。沈在低下頭不敢看林依依,低聲說:「對不起,依依。」

林應天忿忿不平地接著說:「天下百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想到你不認識的天下百姓,那你想過離你最近的依兒沒有?你想過你戰死了她會怎麼樣沒有?你要是真的愛她,難道就不能為她放棄你那個濟事蒼生的情懷嗎?你對我女兒的愛還沒你那個情懷重要嗎?說到底,你還不是把我女兒當作你得附庸,讓她成為你虛名的殉葬品——你可曾把我女兒的終生幸福放心裡?」

林依依黯然傷心,默默流淚,卻為沈在作辯說道:「不是這樣的,爹爹,沈大哥他——」

沒等林依依說完林應天說道:「你住口。——沈在,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沈在看看林依依,低頭沉思良久,又看看林依依,再轉向林應天道:「前輩厚恩大德晚生如何不識得,請前輩給點時間晚生。若等前線戰事有好轉,晚生立即辭去軍職迎娶依依侍奉二老以盡人子之孝。請前輩體恤!」

林應天苦笑地搖了搖頭,嘆息道:「沈在,老夫話已至此,就不再多說了。依兒你隨我回家,沈在你若改變主意再上門提親,老夫給你一年的時間為限,若一年你后你不辭去軍職上門提親,老夫就將依兒許配給他人。」

林依依急道:「爹爹——」

林應天斬釘截鐵地揮手道:「就這麼定了。沈在你想清楚吧。依兒,我們走。」

林依依不敢違拗林應天的話,很不情願地離開沈在走向林應天,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沈在。

沈在行屍走肉般直盯著林依依離開,眼中儘是痛苦和無奈,最後俯身下拜說道:「前輩大恩晚生永生銘記。」又對著林依依說道:「依依,等我,我會娶你的。」林依依不住點頭,兩人目光像連成一線,都移不開。林應天拉著林依依說了聲:「走!跟爹爹回家!」拽著林依依往前走。林依依美眸又是熒光泛濫,俊俏的臉上雨打梨花,扭轉頭看著沈在,任由林應天拉著向前走去。

「寒山五煞」也一起上前對著沈在說聲:「得罪了」說完就緊跟著林應天父女身後離去。沈在像沒了知覺,直盯著林依依的身影越走越遠。時間好像停止了,世界就像只剩他和她一樣,他已經感覺不到時間和其他的事物,眼裡就只有她,而她,正一步一步地離開他。

終於,林依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在癱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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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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