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獃子遇上騙子
翌日清早,戚繼光大本營升帳,諸位將軍除了沈在全齊集在帳中。虞景川與陸子錚向戚繼光稟告昨日所發生的事,眾人無不萬分驚訝,頓時竊聲四起。
坐在上首帥椅上的戚繼光用手捻著八字鬍須,慢慢地在回味兩人的稟報,半晌開口說道:「兩位將軍昨夜有驚無險,本帥甚感寬慰。另外,沈將軍無大礙吧?」
陸子錚拱手回答:「稟元帥,沈將軍受的都是皮肉傷,應無大礙。」
戚繼光輕輕地點點頭「嗯」了一聲又說道:「與你等相戰的那個黑衣男子,確曾說他是來自蔡丕嶺的倭寇手下?」
虞景川拱手答道:「稟元帥,未將聽得真確,他說他是來自東洋日本的甲賀忍者早暮侍小次郎,頭目是黒鷲彈正,現在在蔡丕嶺倭酋二木俊男處客居。」
陸子錚也拱手道:「未將可以證實虞將軍所說的話,當時那個黑衣男子確實是這樣說的。」
戚繼光面露憂色,沉重地說道:「這些日本忍者個個身懷異術,已非常人所能理解的範圍,來日定是我軍心腹之患。」
眾人嘩聲一片,議論紛紛。
站在戚繼光右側的郭近儒示意眾人安靜后悠悠地說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等如今最需要做的是了解這些東洋忍者的底細。那個叫早暮侍小次郎的黑衣男子所用的邪術應該和我中原地帶的道士所用的請神拘鬼術大同小異。但凡這類法術必然有不少弱點。其中最為要緊的就是受陰陽之氣限制,陽氣重時就弱,反之陰氣重時就強。另外這些拘喚出來的鬼神都是有時間限制的,並且大都受作法者的精神意念控制。與這等邪術的人對戰,最好的策略就是直接殺死作法者,那樣其所拘喚出來的鬼神也會消失返回靈界。根據兩位將軍的回報,那早暮侍小次郎在整個打鬥過程中並沒有參戰,如此可以推測他或許不擅長肢體搏鬥或需以精神意念控制式鬼無暇參戰。下次你等若是再與之交戰,設法直取他本人,不宜與式鬼纏鬥。」
眾人心稍安,對郭近儒的才識大為佩服,尤其是虞景川和陸子錚,心裡對早暮侍小次郎的忌諱大為減少,信心倍增。
戚繼光滿意地笑道:「郭先生不愧為我軍軍師,運籌帷幄,才識無人能及。」
郭近儒拱手回道:「元帥過獎,老生愧不敢當。」
戚繼光微笑道:「先生過謙了,有了先生這樣的鴻儒相助,即使對方三頭六臂,我軍又何懼之有?」續而又轉頭面向眾人說道:「如今此地倭寇既然被擊潰,我軍修整后北上浙江剿倭。各位將軍請稍後回各營秣馬厲兵,十日後我軍繼續北上剿倭。今天議事到此為止,請各位回營吧。」
眾將領命各自回營,而陸子錚則前往啊莫娜(柳蠶)的帳篷走去。原來他擔心她剛遇到劫難又孤身一人在陌生軍營會心緒波燥,所以特意前去安撫。
等陸子錚到了啊莫娜帳前見到她時,不由得呆怔當場。昨夜啊莫娜滿臉塵灰,幾乎是看不清面容,如今的她經過漱洗后換上一件粉色素衣,出落落地亭亭玉立,儼然換了個人。只見她雲鬢高挽雙眉流光粉黛,杏眼秋波盈盈脈脈含情,見了陸子錚朱唇輕啟柔聲掬身行禮道:「啊莫娜謝謝將軍救命之恩,小女子終生難忘將軍大恩大德。」
陸子錚回過神來驟然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咳了一聲尷尬地拱手說道:「姑娘言重了。身為軍人保家衛國,守護百姓是我等的天職。倒是陸某未能救姑娘家人及姑娘鄉人,心裡甚感愧疚。」
啊莫娜眼裡劃過一道光芒,轉瞬即逝,片刻說道:「將軍不必自責,生死由命,將軍的恩情啊莫娜不敢忘。」
陸子錚說道:「額對了,昨夜子錚救人心切,有失禮之處還望姑娘諒解。」
啊莫娜回道:「啊莫娜感謝將軍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將軍呢?」
陸子錚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以免啊莫娜傷感,轉移話題說道:「姑娘在這裡還習慣吧?」
啊莫娜雙眼一紅,杏眼淚光閃閃,楚楚可憐地說道:「啊莫娜不敢欺瞞將軍。昨日小女子還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哪知今日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軍營。一日之隔卻恍如隔世。小女子如何釋懷?如何習慣?」說著淚眼朦朧。
陸子錚聞聽這話,再看啊莫娜哭泣,深感其身世的可憐,星目也濕潤了,輕輕地說道:「我軍十日之後將北上浙江剿倭,姑娘不知以後作何打算啊?」
啊莫娜一聽戚家軍十日後將北上浙江,怔了一下,但馬上一副悲切的樣子地說道:「新受滅門慘禍,我一小女子實在不知道如何在這個亂世安身立命。只怕將軍白救了小女子了,或許,昨夜讓小女子葬身火海追隨家人而去更好,以免以後懸命於草芥,葬身於虎狼之口。」
陸子錚聽得心裡的熱血澎湃,趕緊說道:「姑娘切不可有此念頭,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陸某不才,願為姑娘提供一棲身之所,在這裡沒人會傷害姑娘。直到姑娘有更好去處為止。」
啊莫娜止住哭泣,仰面看著陸子錚,只見她淚眼蒙蒙,艷麗的臉上淚痕婆娑如雨打海棠,看的陸子錚心神搖曳。
啊莫娜雙目春光流轉,盯住陸子錚說道:「將軍此言當真?」
陸子錚斬釘截鐵地回道:「君子無戲言!」
啊莫娜兩頰緋紅,更添一分嬌艷,怯生生地問道:「將軍可願意照顧啊莫娜?」
陸子錚怔了怔,遲疑了片刻說道:「願意。」
啊莫娜破涕為笑,嬌聲說道:「啊莫娜以後就是將軍的人了。」說完脈脈含情地看著陸子錚,朱唇微啟,慢慢湊近。
陸子錚獃獃地看著這張貌美如花的臉龐,好像被勾了魂一樣,注視著那火熱的紅唇越來越近,像有一股力量推著他慢慢地向前靠近,直到他把雙手搭在啊莫娜的肩上,嘴唇也緩緩地,不可抗拒地貼向啊莫娜的朱唇。
在兩人嘴唇接觸的那一瞬間,陸子錚如夢驚醒,推開啊莫娜后低頭不敢看她,拱手說道:「姑娘恕罪!姑娘新遭不幸,子錚卻趁人之危,實在為人不齒,萬請姑娘恕罪!子錚既然答應姑娘就不會反悔,請姑娘在這裡安心休憩。子錚還要去練兵,子錚還會來看望姑娘的。」說道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看著陸子錚匆匆離去的背影,化名「啊莫娜」的柳蠶抿嘴偷笑。柳蠶自小就被黒鷲收養練習媚術,長到十四歲時就開始憑藉著自身的姿色在戰亂的日本國為主家刺探情報,頻頻得手。在她看來天下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在看到她的美色后那些虛偽的面具就摘了下來,變成了只顧發泄xing欲的野獸。可是這個異國男子的舉動卻讓她感到意外,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呆了片刻,回想起陸子錚說的戚家軍十日後將要北上浙江的這個重要信息,便琢磨著如何將這信息送出去,於是決定先到軍營四處走走熟悉環境后夜裡再設法潛出去找接應人傳報信息。
陸子錚走出啊莫娜(柳蠶)的帳篷后心緒紛亂成了一團麻。
陸子錚出生書香世家,自小胸懷大志,眼見倭寇暴行后義憤填膺,決定棄筆從戎,在十六歲那年他不顧雙親勸阻依然到武當山拜師學藝。三年後陸子錚學成歸來又拒絕了家人為其婚事的張羅,並說下不掃平倭寇決不娶親的狠話。其父陸於海見他執意如此,無可奈何,只得由他去了。陸子錚很快就投入到戚繼光的麾下,因為他的戰功卓越而且智略過人,很快就被委以重任成為了戚家軍的右軍統領,掛參軍銜。這幾年了陸子錚隨軍南征北戰,根本無暇顧及兒女私情,而與啊莫娜的邂逅卻讓他有了一種蠢蠢欲動的悸動,那感覺就像陽春三月埋在地下的竹筍鑽出地底沐浴在陽光里一般。
陸子錚在戰場上刀里來箭里去,數度面對生死存亡之際仍然鎮靜自若,而今,他卻在一個女子面前搞到方寸大亂,心神不寧。陸子錚狠狠地搖搖頭讓自己燥亂的情緒,走進本部軍營,令右軍全員集合準備操練。在往常,陸子錚頗為嚴苛,常常在隊列里指導士卒的操練,今天他卻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地操練完兵囑咐完校尉多看緊軍士后便回帳中休息。
躺在床上的陸子錚回想與啊莫娜的那一幕,耳根仍然燥熱,不由得自言自語地說:「陸子錚啊陸子錚,你到底是怎麼了?」
本部小說來自看書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