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返回軍營
沈在騎著在驛館里拉的一匹棕色馬走在路上,由於傷未痊癒,他騎得並不快。
這一路上他腦海里不停一遍遍迴響著林應天當日所說的話,對林依依的思念像一把無形的刀刃蜇疼他的心——不知道林依依現在過得好不好?在做什麼?幾日不見,卻如隔三秋。沈在這時才發現,林依依對他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無牽無掛的浪子,他已經習慣了她的溫柔和她的存在,突然間從她離開了他的視線,這讓他心裡總有一股蠢動想要去找她,見她。
但是,處處滿目瘡痍的土地和流離失所的百姓讓他不能視而不見,如果不能為黎明蒼生盡一份力,他學這身武藝又有何意義?——「也許,也許很快就能平定倭寇了吧?那時就會天下太平了——依依,等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的。」沈在想到這裡,精神一振,一揚馬鞭,驅馬加速賓士。
回到軍營門口,守門士兵一見沈在,趕緊放行。沈在徑直回到自己的私帳時,空蕩的帳營沒了林依依笑靨如花的相迎,這讓他心裡很是失落,綿綿的思念又湧上心頭。
「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漸行漸遠漸無書,水闊魚沉何處問?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故攲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沈在喃喃自語地念著歐陽修的一首《木蘭花》,心裡惆悵非常,一時竟然木了。
半晌沈在回過神來,整整裝后先去拜謁戚繼光,再去拜謁郭近儒,回來時已經是晌午,感覺肚子餓了,往常這時候林依依早已端上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了。沈在壓下心裡的念想,手忙腳亂地做起了飯菜,好不容易做好時,一吃,連自己都不敢恭維自己的廚藝,沈在無奈地撂下碗筷收拾餐具。想起林依依一個千金小姐,為了自己硬生生地學會燒飯做菜,什麼樣的食材在她手裡做出來總是讓人百吃不厭。尤其是他最喜歡吃的燉蘑菇,做好了香溢幾十步遠,連虞景川也嘴饞得經常來打牙祭。
「沈大哥你可回來了!」虞景川像一陣風一樣進入帳篷。
沈在見了起身叫座,沈在對性情直爽的虞景川很有好感,一直視為手足,把他當弟弟看待,而出身官宦世家的虞景川也對技藝高絕的沈在很是敬重。
虞景川落座后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他和陸子錚那天晚上的遭遇,聽得沈在一時把對林依依的思念忘卻,聽到兩人與黑甲武士惡鬥時更是聚精會神。
「聽郭軍師說,這種邪術陰陽之氣限制,陽氣重時就弱,反之陰氣重時就強。另外這些拘喚出來的鬼神都是有時間限制的,並且受作法者的精神意念控制。」虞景川歇了歇,端起沈在倒的一杯水仰頭就喝。
沈在思索了片刻,說道:「和這樣的敵人對戰,最好的辦法是攻擊施法者,不宜和死靈纏鬥。」
虞景川驚訝地說:「郭軍師也是這樣說的!沈大哥你真是了不起,連這個也猜到了。」
沈在說道:「哪裡,我也只是估測的而已,而且,這並不算很致命的弱點。我們要攻擊施法者,他所拘喚的式神式鬼也會阻撓。下次獨自面對這樣的對手,景川,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退避為上策。」
虞景川不滿地嘟囔說:「這哪是大丈夫所為。沈大哥你武功這麼高,何必懼這等邪門左道。」
沈在擺擺手說道:「這不是懼不懼的問題——那你們那天晚上總算是有驚無險了。」
虞景川想起了啊莫娜,又興緻勃勃地把兩人救啊莫娜的經歷說了一通。
沈在聽了心裡隱隱覺得不安,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闖蕩江湖多年加上曾為戚家軍刺探情報兩年的他,練就了一種很敏銳的直覺,一遇到危險就警惕起來的直覺。這種直覺很多時候沒有根據,卻往往比他的思維判斷來得還要準確。
「那個啊莫娜,現在在我軍軍營?」沈在遲疑地說。
虞景川詭異地一笑,擠眼說道:「是的,子錚那小子好像對她有那麼點意思。」沈在「額」了一聲,不再說話。
虞景川受不得沉寂,馬上說道:「子錚還不知道你回來了,我們去看看他吧,順便介紹下啊莫娜給你認識。」
沈在正想見見這位讓從不顧兒女私情的陸子錚動心的女子,當下說道:「好,我們走。」
兩人來到陸子錚帳篷,走進去時看到陸子錚正捧著一本書看得入了巷,沒有覺察到來客。
沈在看陸子錚帳篷里收拾得很是乾淨,物器擺放得井井有條,還焚了香,絲毫不似以前陸子錚以前隨意拖沓的樣子,立馬明白了是那個叫啊莫娜的女子的功勞,心裡不由得對這未謀面的女子有了幾分好感,心裡的猜忌也少了幾分。
「喲,子錚,又在讀四書五經啊?你的聖賢路修得怎麼樣了?吃飯沒?再這樣下去沒成聖賢你就先成仙了!」虞景川哈哈大笑揶揄道。
陸子錚一聽虞景川一如既往地揶揄他的聲音,「騰」地抬起頭來正欲反唇相譏,見到沈在後喜道:「沈大哥你回來了?身上的傷不礙事了吧?」
沈在微笑道:「承蒙關心,已無大礙。——子錚你帳內收拾得這麼乾淨整齊,不像你以往的作風啊。」
陸子錚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囁嚅地說:「這個,是啊莫娜硬要幫我收拾的,我也不好撫了她的好意啊。」
虞景川怪聲說道:「怎就不見她給我收拾收拾?我也是她救命恩人啊!就給你一個人收拾,莫非你們有那個那個什麼了?」
陸子錚又氣又急,沒好氣地說道:「就你那個潔癖,還需要誰幫你收拾?沒等人家幫你收拾你就自個受不住收拾好了。」
虞景川正欲反駁,沈在插話道:「說正事吧,戚元帥已決定五天後啟程趕往浙江台州,我們都趁早做好準備為好。景川,你曾拜謁過興化知州張諫大人,不知此地防務如何?」
虞景川答道:「興化此地府軍九千餘人,有虎蹲大炮八門,弗朗機大炮兩門,火銃隊約有百餘人。我已按戚元帥吩咐,將防務排布的密函交至張諫大人。我軍前幾天大破倭寇,相信我軍北上后張諫大人他們能獨擋一面。」
明朝將軍隊分為「軍」、「兵」兩種。
「軍」屬衛所,由小旗、總旗、百戶、千戶、衛指揮使、都指揮使,上而至五軍都督府統轄。衛所軍及官世襲,僅五軍都督府官及都司不世襲,為流官,由世職衛所官及武舉選授。衛所軍及官屬軍籍,攜帶家屬,世居一地,並代代相傳,基本上不再變動。每一衛所的駐地固定,軍士數額固定,將官設置亦有定例。總之,衛所制下權力分散,兵將分離。
「兵」屬營,由什長、隊長、哨官、把總、守備、都司、游擊、參將、副總兵、總兵統屬,直屬兵部。兵一般不世襲,但由衛所軍轉為兵者例外。兵無戶籍的規定,兵服役期限不長,一般不終身服役,多戰時創設,事畢汰兵撤營,但在重要的軍事防禦衛則常川戍守,戰功卓著的將領也往往在戰息后調衛所任職封官進品。營兵不隨家屬,更接近現代兵制。營伍官無品級,有者則是衛所制下的官品,無定員,不世襲。營兵與營將相習,戰時不需要朝廷任命,直接由總兵統帶出征。將權相對提高后,兵可由將自行召募,召者與被召者關係密切,甚至在主將發生變故時,兵即散去。
而戚家軍屬於「兵」制,興化守軍則屬「軍」制。
沈在點點頭說道:「興化城歷來是朝廷重鎮,駐守在此地的軍士都是精兵,加上倭寇遭此大創,暫時應該不敢輕舉妄動。只是——」
突然沈在停住話頭,喝道:「誰在帳外?進來。」
站在帳外偷聽的柳蠶吃了一驚,暗想這人好強的武功,自己躡手躡腳居然還被覺察到,當下穩了穩心神,手拿著一籃子野果走了進來。
沈在見一個面若桃花的女子攜著一個籃子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只見她娥眉粉黛,俏臉白裡透紅,柔嫩得似乎吹可彈破,寬鬆的衣服隱約感覺得到她體態的豐腴,很是迷人。
沈在怔了怔,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帳外偷聽?」
陸子錚連忙說道:「沈大哥,這就是啊莫娜——啊莫娜,這位是沈在沈大哥。我軍中軍統領,是我大明響噹噹的武林高手,外號『江南浪俠』。」
柳蠶心裡道:「原來這就是獨戰犬鬼和夜梟的沈在,難怪能發現我的蹤跡。」當下掬身行禮道:「啊莫娜見過沈將軍。」
沈在一聽她就是和陸子錚有「那個」(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的那個啊莫娜,忙拱手說道:「姑娘客氣了,方才失禮還請姑娘見諒。」
啊莫娜忙說道:「小女子冒昧前來,還請將軍恕小女子唐突之罪。」
虞景川看了看啊莫娜手裡的籃子問道:「啊莫娜,你籃子裝的啥好東西要送給子錚哥哥啊?」陸子錚聞言狠狠瞪了虞景川一眼,虞景川嘻嘻輕笑故作不見。
啊莫娜紅著臉說道:「我在山上采了些野果,味道香甜可口,想送給幾位將軍品嘗。」
陸子錚說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啊莫娜你還是待在軍營別亂走動為好——什麼野果?我嘗嘗看。」說罷走過去抓起一把就吃,入口果然汁水香甜,不由得嘖嘖稱讚。這些野果是南方獨有的山捻子,成熟后通體烏黑,汁水多而且十分香甜。
沈在和虞景川也過去抓起就吃,均讚不絕口。
啊莫娜見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也喜笑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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