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低級下人
吳大管事對林苗不咸不淡的態度,剛好被廚房的老媽子們看到了。或者說,吳大管事是專門在這群老媽子面前給林苗難堪的。原本這些老媽子以為,林苗是攀著吳大管事的關係,才被弄進府來的。現在明白過來,她不過是一個下人的女兒,娘死了之後,走投無路才來投奔老東家的。原本想要巴結客氣的那些人,一看這苗頭,都離林苗遠遠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苗有個習慣,遇事先要盤算一下自己眼下有多少種選擇,各種選擇的得失又是怎樣。等一番權衡之後,她就知道最合理,最有益的選擇是哪種了。現在也是,林苗心裡盤算了一下,自己無親無故,人生地不熟。如果現在憤然離開陳公府,恐怕沒幾日就會餓死街頭。雖說現在在陳公府做低等下人,但至少,頭有片瓦遮雨,腳有方寸容身。想到這裡,林苗定下心來,決定先在陳公府好好做事。來日方長,走一步看一步吧。
陳公府是天齊國陳進越將軍的府邸。早年陳將軍是天齊國皇帝得力的愛將,幾次陪皇帝御駕親征,都有不俗的表現。後來陳進越將軍年事漸高,便舉薦自己的兒子陳佑宗繼續為朝廷效命。陳佑宗是陳進越將軍的大兒子,少年得志,**倜儻。為了攀上陳將軍這門親,方圓幾十里的媒人,都快把將軍府的門檻給踏破了。可是,陳佑宗卻誰也看不上,指名點姓地要娶柳啟雲員外的女兒柳玉蟬。這在當時,也成為了才子慕佳人的一段佳話。
婚後柳玉蟬為陳佑宗生下一雙兒女,大兒子叫陳天浩,小女兒叫陳婉嫣。柳玉蟬本來就是嫡長媳,將來會是陳公府的主母。現在因了一雙兒女,母以子貴,她在陳公府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所以,將軍夫人王鳳鈺早早地就將府里的事情讓她管著了。
陳進越將軍還有一個二兒子,叫陳佑澤。跟他哥哥不同,陳佑澤自小心性儒雅,不願與人爭強好勝。他對於仕途功名的興趣不大,而對於吟詩作對,暢談風月別有偏好。在他十七歲那年,迷戀上了紅袖樓的頭牌攬月嬌。要說那攬月嬌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美人,見過她的人,都說她如月宮嫦娥,清冷脫俗。陳佑澤自從迷戀上了攬月嬌,便有了與她長相廝守的念頭。可是,正是這樣的念頭,為他引來了禍事。一天晚上,他從紅袖樓出來,乘馬車回將軍府,在半路上被幾個蒙面人攔下。那些歹人將他擄到一處僻靜地,剜去了他的雙膝。等家丁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暈死過去了。人雖被救了過來,後半生卻只能與輪椅為伴了。而那攬月嬌再也沒在紅袖樓出現過,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陳佑澤也一直未曾婚娶。
這些事情,林苗現在都還不知道。她現在能搞清楚的就是,陳公府的廚房由鄭秀婆子主事。鄭秀手下又有四個婆子:王淑蘭、李青花、田子芬、劉桂。他們四人分別主管一部分人的飲食。大少爺陳佑宗和大奶奶柳玉蟬的飲食,由鄭秀自己接手。四個婆子中,王淑蘭和田子芬是鄭秀的親信。所以鄭秀安排王淑蘭,伺候老將軍陳進越和將軍夫人王鳳鈺的飲食。安排田子芬伺候小少爺陳天浩和千金小姐陳婉嫣的飲食。李青花伺候二少爺陳佑澤的飲食。而劉桂則負責所有下人的飲食,她管的事情最多最雜。這四個人手下分別管著三個廚子,六個打荷。而林苗剛進來,就被安排在了劉桂手下。所以劉桂現在手下有三個廚子和七個打荷。打荷也就是廚房裡打雜的,什麼活兒都要干。不過廚子的事情,一般打荷是幹不了的,也不會讓你干。
陳公府的下人里,吳大管事的等級是最高的。各個主子屋裡的丫鬟婆子見了他,都是要行禮的。婆子裡面,要數奶娘的身份最高。其次就是丫鬟,各個主子屋裡的丫鬟身份自不必說。一般丫鬟的身份,主要是看侍奉的是誰,看是前院丫鬟還是後院丫鬟,後院丫鬟要看是內院還是外院。一般來說,內院地位高於外院,後院地位高於前院。而林苗現在,就是陳公府等級最低的下人。
在這廚房裡,廚子們最在意的就是飯菜合不合主子們的口味。而打荷們最在意的,就是手腳利不利索,廚子們滿不滿意。
劉桂是個麻利潑辣的主兒,鄭秀將林苗安排給她的時候,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苗,就將她安排給了手下的廚子范二爺。林苗怯怯地看了看范二爺,他大概有五十多歲,身體很硬朗,酒糟鼻,一塊大黑布頭巾緊緊地纏在頭上,如果穿上白大褂,倒很像個放羊的羊倌。
范二爺斜斜地看了一眼林苗,就跟劉桂推脫到:「幹嘛塞給我一個小女娃?又幫不上忙。我之前一直都是一個人,不需要誰給我打荷。」
「這由不得你做主」劉桂眼一瞪,頭一勾,兩手叉在腰上,一對碩大的ru房霸氣地抖了兩抖,彷彿也在幫忙威懾范二爺。范二爺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林苗趕緊走上前,討好地對范二爺施了禮:「范爺爺,求求你,收下我幫你打荷吧。我能吃苦,手腳也麻利,保證不讓您操心。」林苗不說話倒罷,一說話反而引得范二爺心中火起:「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娃,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能幫我什麼忙啊?這人我不要!劉桂家的,說什麼我也不要。」
劉桂被氣得胸前一頓波瀾壯闊:「范二!你啥譜這麼大?你以為自己做的飯菜好吃,就目中無人了?啊?」
范二爺還是把頭偏向一邊,表示不滿。看硬的不行,劉桂立刻又來軟的:「范二啊,你說說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就沒點長進呢?要說這陳公府誰的廚藝最好,你范二要是居第二,沒人敢稱第一。那為啥你不能去侍奉大少爺、大奶奶?就是因為你這臭脾氣啊!你做飯還要挑心情,人家大奶奶想吃鱈魚貢丸,你非不做。你說那天有柳絮飛,只做瓊碧蓮子湯。你以為你是主子啊?要不是大奶奶仁厚,不跟你計較,早就讓你捲鋪蓋滾蛋了。」
范二爺聽劉桂揭他的老底,氣得一張老臉哼哧哼哧地泛紅。他不擅長跟別人爭吵,只氣哼哼地說:「要想讓我用她,除非她通過我的一個考驗。」
「什麼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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