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一曲長相思(3)

第六十四回:一曲長相思(3)

「不行,本宮不答應!」倩兒一扔奏摺,怒色儼然,回頭看向惠帝,道:「陛下,太皇太后這件事,您不能答應!」

惠帝嘆了嘆,說:「這個,朕也不想答應啊,可是這畢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啊,況且說織錦自己都已經答應下來了,朕不準也不行啊。」

「您忘了,宋織錦原先便是您的太子妃,後來遭平南王橫刀奪愛,聲名狼藉至此,這種女人,怎麼能嫁給平南王?」

「倩兒,」惠帝目中已有一絲怒色,「朕不許你這麼說織錦。」

倩兒知道觸及到了惠帝的心思,便笑著安慰說:「陛下,倩兒的意思是,織錦應當是您的女人而不當是平南王的。」

「這……」惠帝猶豫著看了她一眼,說:「朕也想啊,可是朕沒辦法。」

「臣妾有辦法。」倩兒笑了笑,便在惠帝耳邊說了幾句,末了,笑道:「上回在昌德宮,陛下不忍手足相殘故而放走了平南王,這一回,陛下切勿失去良機了。」

「可是這十一弟也沒犯什麼錯啊。」

倩兒哼了聲,說:「陛下,不日之前本宮可聽說平南王大宴平南諸將。」

「十一弟數月前平南之時便與這些人交好,這不過吃個飯,能有什麼事?」惠帝說了句。

倩兒笑了笑,說:「自古藩王結交大臣是為君者的大忌啊,陛下難道忘了春秋時期,楚國王室紛爭不斷么?那『一鳴驚人』的楚莊王不正是弒君才得到的王位?」

「弒君?」惠帝念著這句,說:「十一弟不會如此。」

「陛下,為了保證您的皇位,平南王可以不死,但是卻不能再留在京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好,那就讓他走,走得越遠越好。」

倩兒看著他不露聲色地笑了,無論是誰,只要做到這個位子上去,都會成癮的。他會變得自私,冷漠,多疑,嗜殺,只為了保住這個至高無上的權位,就算是眼前這個懦弱的高淵宗也不會例外。

而皇室鬥爭則是每個時代的君主都不可避免的宿命,存活下來的人會榮華富貴,而失敗的人只能身死名裂。高淵宗畢竟還沒看透,倩兒要的從來都只是高久視的命而已。

//

若這一生,註定要在兩年之後終結的話,你會想要做什麼?

洛陽城外,寂靜無聲之處。

婚事已經告知太皇太后以及蕭王,婚期也已經訂了下來,他本想趁著婚禮前幾天還不算太忙找個時間陪她出去看看,誰知道竟然來了這裡。

天邊初曉,濃厚青黛色漸漸變淡,而後天上便見了陽光。

「上次來這兒的時候,是在三年前。」天邊太陽漸漸撥開雲霧,些許霞光映照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十一皺眉,問:「你還記得?」

「怎麼不記得?」她笑著,然後低頭將他的手拿過去,放在自己手上:「那天天上放了很多煙花,很漂亮,在那之後,你就把我關在一個山洞裡面,自己一個人去宮中,想要把所有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她嘆了嘆,將他的手指掰開,十指緊扣,說:「十一,你好傻。」

他微微皺眉,說:「都已經過去了。再過幾天,便是我們的婚禮了。」

她看著他,抿唇微笑:「是啊,快結婚了。當年你從害得我不能參加自己的婚禮,這回終於還回來了,是吧?」

他苦笑,另一隻手覆上她的手背,說:「可是這一次,你逃不掉的。若是想逃的話——」他微微皺眉,思忖著,說:「等先拜了堂,成了親,入了洞房,生了孩子,再過個五六十年,等你老得走不動了,到時候就算是逃,也逃不了多遠。」

「你倒會算。」她笑了聲,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放在手上,然後將他的手拿了過來,攤開在扣在自己的掌心,而後手掌引導著他的,翻了個面,在攤開手的時候,玉佩便就到了他的掌心。

「在上容城的時候答應過的,這是砥厄,是信物。」

他一怔,似乎有些詫異,便也從懷中將越使所贈玉佩拿了出來,而後將她的手拿過來,放至她的手心。

「這是聘禮,你既已答應嫁給我,就不能拒絕。」他這一次斷了她所有退路。

她笑了笑,說:「好,我收下。」她說著仔細看了看玉佩,煞有其事說:「這麼名貴,等哪天家裡面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可以當了。」

「宋織錦,你敢!」

織錦一臉委屈地看著他,說:「怎麼了?還沒結婚就開始不聽老婆的話,等我嫁給你的時候,豈不是要整天被你欺負了?」

他總是被她噎得沒話說,只能忍了這口氣,同樣很是漫不經意地看著他的砥厄,說:「那等哪天,又有哪個官員要用錢打通的時候,這砥厄就一併送了吧。」

「你敢!」織錦瞪了他一眼。

他見她如此,忽然笑了,將她一把攬入懷中,說:「我多麼想,就這麼和你一直過下去,無憂無慮,無牽無掛。」

「可是,你是大齊的平南王,是未來的宣武帝,註定不能像普通人那樣,一生平凡無憂。」她心裏面想著這句,側臉靠著他的胸膛,溫柔無比。

她微微閉上了眼睛,說:「你說過,平南之後便帶我回薊州,我們成婚之後,去薊州行么?」

「好。」

簡短的一個字,或許是因為太了解他了,又或許是史書上因為看慣了多少王朝興替,她知道這一句只能算是安慰。

「成婚之前,帶我去見見你的母親好么?」她離了他的肩膀,定定看著他。

他似乎有些錯愕,旋即笑了,說:「照例,父皇死後,母妃的排位會排在太廟。」

「不,」她笑了笑,說:「我是說,再去一趟昭明殿。」

昭明殿?三年來,他從未涉足。因為當年對她的一句承諾,她為他擔憂,這份心意,他不願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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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繁華之處。

他脫下王服,一身平民服裝,她素來不喜脂粉濃妝,頭上便只是一支玉簪而已。清麗溫婉,清秀脫俗。

他們在一家麵館坐了下來,小店老闆立刻趕了過來,殷勤問道:「兩位想吃點什麼?」

「蘭……」蘭州拉麵剛說出來一個字,她便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朝老闆笑了笑,說:「一碗紅燒牛肉麵,你呢?」

「紅燒……什麼牛肉……」老闆摸了摸腦袋,面露難色,說:「您說的這小店也沒有啊。我記得幾年前也有個客人點了個什麼蘭州……蘭州拉麵什麼的,這麼一瞧跟您長得還挺像,不過那是個男人。」

織錦咽了咽口水,皺了下眉,便看見十一握住她的手,然後說:「兩碗蔥香扁食。」

「好嘞,兩位您等著啊。」老闆聞言不再多看,便立刻吩咐后廚去了。

十一側過臉來,饒有興緻地看著她,說:「什麼紅燒牛肉麵?還有你說的地球,小學什麼的,為什麼我覺得你有很多稀奇古怪東西?」

她皺了皺眉,剛想仔細解釋,可又覺得這種事情他不會相信,就算相信了,也只會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煩罷了。念及至此,她笑了笑,說:「是我吃過的一種面,味道很好,以為這裡也會有,所以點著試試看的。」

他的心思卻似乎不怎麼放在她的這番解釋上面,微微皺眉,問:「會吃?是不是也會做?」

「十一,我跟你說啊,我這個人不怎麼會做飯。」她嘗試著斷了他的某個念頭。

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似乎不怎麼高興的模樣。

「我做的都是些黑暗料理,你不會喜歡吃的,就拿紅燒牛肉麵來說吧,康師傅都做得比我好吃。」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說:「王府有庖廚,廚藝精湛,你不需要下廚。」

真是封建社會也有封建社會的好處啊。

「蔥香扁食來嘍,」老闆親自端了兩碗扁食出來,笑道:「兩位,請慢用。」

織錦說了句「謝謝」。

用湯匙舀了個扁食,才剛送到嘴邊,就聽到鄰桌一人說:「這平南王要和蕭王之女成婚了,你還不知道啊。」

「平南王我是知道,平亂百越,戰功赫赫啊,可這蕭王之女不是嫁給太子了么?」

「你還不知道啊,平南王當年橫刀奪愛,致使太子妃李代桃僵,而今功成名就便娶了那宋氏女。」「可惜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平南王有這麼一件事兒,還真不好。」

「宋氏女說到底也就是個棄妃,平南王天下無雙,怎麼就栽倒在這關頭呢。」

扁食滑落到碗裡面,濺出一點湯汁。「十一!」她輕聲喊了句,擱在桌上的手重重按住他的,始終低著頭,微微搖了搖,說:「我沒事。」等到她手心之下,他蜷緊的手指緩緩鬆開的時候,她才縮回了手,拿起湯匙,埋頭吃飯。

三日之後,議論的那三個人接連橫死於洛陽城外,死因不明。

而這件事情,織錦始終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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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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