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光陰荏苒值千金

二十三.光陰荏苒值千金

「校長留你那麼久都說什麼了?」佟驥對此頗感好奇。同時接過錄取函的幾位同仁,偏偏韻荻頗受關照。

「無非是教書育人一類的大道理唄,老生常談了,不足為奇......。」話音未落,便聞得夢玫之音。

「這幫孩子真難管啊!瞧我染了這滿手顏料,再瞅瞅他們一個個多彩的小臉兒。教室里現下也是一團髒亂,滿地的碎紙片,要不是我死命攔著,還不定鬧成什麼樣。」她從兜里掏出一面小鏡子,沒來得及細照呢,迎頭就撞見了韻荻。「這位是?」同一側的曉楓面面相覷,皆感陌生。

佟驥忙介紹道:「吳老師、孫老師,這是我女朋友,喚她韻荻即可。」接著又朝韻荻說著:「這位是吳夢梅老師,教美術;這位是孫曉楓老師,教數學。」

「你們好,初次見面,今後同處一室,彼此照顧。」韻荻伸過手,沖兩人莞爾一笑,她一向知書達理,令佟驥顏面有光。

「佟老師,你還真是好福氣啊。」曉楓打趣道,「古人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今日有幸得見,到底是沾了一光。這間屋子雖說空間有限,卻也有這牡丹夢玫與清蓮韻荻,不俗,不俗。是不是啊?」她推了一側久未多言的夢玫。

「荻妹妹,我能喚你荻妹妹嗎?你像極了我鄰家小妹,方才竟有瞬間的錯覺,我好似見到了她。」災難總要給狂妄的人類以致命打擊,不然便難懂珍惜。她雙手握緊韻荻的素手,紅了眼圈。

「玫姐姐別難過,且視我為那位鄰家妹妹可好?我見姐姐亦是滿心歡喜,總有似曾相識之感。」韻荻寬慰道。也不單是慰藉,卻有親近之意。

「好了,好了。你們這一口一個荻妹妹、玫姐姐的,怎能少了佟二爺和我這孫母呢。不如我們這間小屋便曰:小觀園。除了咱們內定的幾人外,張燦、康奔騰的角色呢?張燦到還好說,一副花花腸子,活脫脫的璉二爺再造。康奔騰......。」曉楓皺著眉,思索起來。

「這有何難,康雨村唄。」夢玫始終對他施以白眼。

聽她這麼一說,眾人皆暢快起來,合不攏嘴。所謂環境決定心境,相處之人大多依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一原則。因而與人打交道,最忌一種無硝煙的戰場,令人壓抑到窒息。

臨山而居,四季怡然。初春時節,微風拂綠。新柳依依,迎春簇簇。昨日的回憶躲在春懷裡滋生,融凈冬雪與嚴寒,穿梭於光陰盡處;盛夏時分,烈日炎炎。松翠花嬌,蟬鶯啼鳴。每至柔風漸退,柳絮散落,便覺一絲惆悵,徜徉在夢鄉;暮秋而至,涼風習習。層雲叆叇,落木蕭蕭。溪流蕩滌著塵埃,煙翠浸潤在氤氳的薄霧裡,時隱時現;隆冬沓來,陰風蕭瑟。皚皚飄雪,烈烈篝火。嗚咽掙脫了胸襟,思緒四散遊離,愈發澄明。同孩子們呆久了,如同融進一縷朝陽,在地平線的邊界逐漸燦爛,然後照耀了整顆心。

「我好像回到了幼時,曾經滿眼驚奇的年華真的是韶光一現呀,僅剩下勉強的記憶可供搜尋,總也拼湊不出完整的模樣。」這天靜夜,佟驥感慨道。他才與孩子們玩了捉迷藏、丟手絹和老鷹抓小雞,現下稍顯的疲憊。「有件奇妙的事來同你說,傍晚我們玩貼人遊戲的間歇,有個梳著兩條大辮子的小女孩奔進我懷裡,連聲喊著爸爸,那聲音打動了我。」

「你一向愛護孩子,同他們素來親近,就這一點足以令我們望塵莫及。」韻荻發自肺腑地說。「等一切靜待了,我們要個自己的孩子吧。」他們並肩沿山路而行,四面拂過的谷風送來陣陣清香,是淡雅的薄荷味道。萬家燈火與寂靜冷山不過咫尺,卻在星空之下呈現出各自模樣。

「是佟老師嗎?」正當定晴時,見校長攜同妻子站在不遠處。

「真巧!竟能在這裡碰見您,您也來遛彎兒?」佟驥連忙與韻荻快走了幾步。

「我家就在那兒,既然來了不如進屋坐坐吧。」他朝密林間的一處幽光指去。

「今兒個晚了,還是算了吧。」佟驥推辭道,並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某個瞬間,同仁們嘲諷康奔騰時的冷語令他不安。彷彿校長如一枚炸彈,而控制裝置皆在眾人手中。

「小夥子怕什麼,不要緊。」校長夫人滿含笑意的拉著韻荻,「好俊俏的丫頭,也是新招進的老師嗎?」

韻荻連忙點頭道:「您叫我韻荻吧,真的不打擾您和校長的休息嗎?」

「不打擾,不打擾。你們來了多熱鬧啊,走吧,嘗嘗這大山裡土生土長的農家菜,香著咧。」兩位女士打頭陣,佟驥扶著花甲老人緊隨其後。繞過一座石橋,便是其家。「隨便找地方坐,小佟,把那扶椅搬來坐啊,別那麼拘束,放輕鬆,就跟在自己家一個樣,當我們全是空氣即可。韻荻也是,快坐啊。嘗嘗這茶,我常說大自然是個百寶箱,應有盡有。」校長忙招呼兩人就坐。「來,且先嘗嘗這堂堂校長夫人的手藝,究竟是不是個二把手。你呀,總也不聽我的意見,這回可出大丑了吧,老底兒快被掀開了,倒不如聽我一勸呢。」他一副神氣姿態,遞了碗筷給遠道的主客,又瞥了一眼報以期待的妻子,笑了起來,像個頑童。

佟驥夾了一筷子放進韻荻碗里,自已接著也品嘗開。「滋味甚美,難怪校長一身硬朗呢。只是......」他猶豫著如何作答。

「想說什麼?無妨,人與人之間無非是交流嘛。」

「這菜雖美味,卻也與別處無異。變的不是口中所物,而是心境,一顆接近自然之心。」佟驥閉起雙目,彷彿一處芙蓉生在心底,紛紛開且落。

「接著說,」校長並未打斷,反倒饒有興味地聽這位年輕人的一番所悟。

「自然之態賦予了食物別樣滋味,總有一種清淡。一顆菩提之心看待萬物,將個人融化進山川草木,融入面前的一菜一湯,還原本心。」他舀了一勺湯,旁若無人地喝了起來:「真香,真香啊!」

見他欲要忘形,韻荻忙伸手制止道:「佟驥,你又走火入魔了,快醒醒。」此話一出,校長夫婦皆被逗的合不攏嘴。

佟驥這才回過神來,「剛剛一時昏了頭,又胡言亂語一通,實在是過意不去。只是這飯、這菜,韻荻亦常煮給我吃,味道雖說一樣,可這心坎里總也不同。」

「倒像是另加了香料,」韻荻喃喃道。

「香料也好,大自然之氣也罷,聽到小佟老師這番品悟,也算有所值了。年輕人嘛,理應共同進步。見你們感情甚好,志趣亦相投,一時想起了我們的舊時光,一樣的滿腔熱情,一樣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朝妻子溫柔一笑,往事鋪展在心底。一段回不去的歲月,裝載著完滿與希冀。

校長與佟驥另在書房敘了許久,韻荻則隨其妻到桌前書了字並交流起漢字之蘊意和書寫心得,聊得不亦說乎,直到時鐘臨近凌晨。

「您且別送了,歇下吧。」佟驥見老人倦了,不忍再相送。

「慢著點兒下山,當心腳底的碎石。」校長叮囑道,佇立在路口處。

「小佟啊,有空就同韻荻過來坐坐,跟自己家裡一樣。回去好好乾,我和思安看好你的能力,將來......。」她頓了頓,「將來干出一番事業來,好讓韻荻跟著你過好日子。」

佟驥答應下來,並同二老告了別。「回去吧,夜裡天兒涼。」轉過石橋,身影已難尋難覓。「你覺得校長這人怎麼樣?他對你真好啊。」他突然感慨道。

「挺好的呀,對你也很好嘛。溫文爾雅又博學多才,沒有一點兒高架子,開懷大笑的樣子,就像個老頑童。還有他妻子,不僅性子溫婉,眉眼間如畫中美人,即便是論起才華來,亦是不輸他,果然郎才女貌。」她侃侃而談,反倒換來佟驥的沉默,這一路她都喋喋不休,興奮不已。

這一邊韻荻還未停歇,那一邊校長妻子亦開口道:「佟驥這小夥子有思想,絕非等閑,日後定有出息。我見你倆也還合拍,你可得惜才啊。」

「這孩子的確有點兒墨水,我也挺喜歡他。」思安滿心安慰,終得一合乎心意之人。「只是來日方長,不急,不急。」

「你呀,總是不肯徹底歇下來。人在山裡,心呢,卻在山外啊。」妻子邊鋪床被邊抱怨開。「對了,我發覺韻荻那姑娘與你似有幾分相像,尤其是眉眼,這麼細一想來,確實很像。」

「像嗎?不像吧。我同你才該相像,夫妻本是一體嘛。好了,快睡吧。」佟驥躺了下來,韻荻的音容相貌一時浮現在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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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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