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助他渡劫
「我吃裡爬外?」連家老先生有些疑問的反問了一句,倏地才隱約之間明白了過來。
自古以來,連家能在陽間有一席之地,實則是因為幽都有股強大的勢力培植連氏。正因自己家族歷史悠久,後台強硬,最終才能把才把運城贏家壓的抬不起頭來。
不過,按照族譜上來看贏氏和連氏也同根同源、血脈相連。
可是自從他第二個孫子連君耀出生以後,這股在幽都幫襯他們的力量似乎在逐漸減弱。亦或者說是土崩瓦解了,弄得他們這一幫連氏子孫孤立無援,就連幽都的鬼王都找上門來找他們的麻煩。
他一驚,跪下了,「我哪裡敢傷害冥王大人,到目前為止,我也只是聽從過鬼王命令,殺害自己的孫……」
忽然,所有的線索在一句話說完之後連成了一條線。
連君耀剛好出生在幽都冥王轉生渡劫這段時間,鬼王要讓他下手加害自己的孫子,這個無頭鬼卻說他加害了一直以來扶持連家的幽都之主。
「難道說我……的孫子是他投胎轉世嗎?」連老先生驚的渾身戰慄,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闖下這樣的大禍,連氏一族本來就是為了守護他而存在的。
歷任家主,都要宣誓效忠。
「是啊,你想害死整個連氏一族嗎?居然命人放火……」無頭冷冰的說道,「他要是渡劫失敗,鬼王還能留著你們?利用完了,就全都殺掉好嗎?殺掉!」
它本來就是粗莽的鬼,說來說去就想到殺掉兩個詞。
好像不是特別的有修辭的力量,也有點蠢笨,可偏偏卻是敲在了連老先生的心上了。他瞳孔放大,已經不敢想象樹倒猢猻散的景象。
可是轉念一想,鬼王又得罪不起。
他顫抖的說:「鬼王非我同族,利用完我們就會殺掉我們。可我們現在也得罪不起鬼王,左右都是個死,還請……還請大人您明示應該怎麼做。」
「這還用說!當然是助他渡劫,等他再次崛起了。自然能擊退鬼王,護著你們這些小崽子。」無頭說話真是越說越草莽粗魯。
連老夫人在一旁都要氣炸了,一個沒長腦袋的鬼竟然敢對他們說出這樣的話。要不是連老先生攔著,她非挑起來噴死這隻鬼不可。
又見無頭鬼說完這些,冷漠的穿牆而走。
她眼中帶著憤怒,卻見到連老先生的眼中眼神不善隨即閉嘴了。
連老先生老奸巨猾,在心頭已經生出了計策,隨手就把德國英雄鋼筆丟進垃圾桶里,「讓醫生全力搶救,如果讓我知道你還敢動什麼手腳。我就讓你一把年紀了,再體驗一把流落街頭的滋味。」
這話說得真是有夠狠絕的,幾十年的伉儷夫妻敵不過利益的牽扯。
醫院那頭得了連家的好處,全力搶救了大半個月,終於是保住了連君耀的性命。可惜他身上燒傷的情況十分的嚴重,屬於深度重度燒傷,讓他不得不在搶救之後,依然在重症室里受到全方位的照料。
重症室裡面是嚴格無菌環境,任何人進去都需要穿防護服才可以。
哪怕是一絲的病菌帶進去,都會讓傷口感染。
眼下連植皮都做不了,只能儘力先讓燒傷的位置做到大體上的好轉,再想其他的策略。雖然肉身受到了重創,但每天仍舊有一小段時間,凌翊可以從殘破的身子里出來。
他坐在床邊,頎長的身在靠在牆頭。
手輕輕的環著病床上幼小又殘破的身體,眸中的目光深邃而又冷漠。劫後餘生的他身上帶著平靜的氣場,不喜不悲,更是越發的讓人捉摸不透他心頭所想。
「主子,搞定那倆老不死的了,他們還真是吃裡扒外。您不過渡劫幾年而已,就開始造反了,還得我親自去說。」無頭從牆體里鑽出來,十分鄙視的說道。
凌翊笑了笑,似乎不在乎這些,「小丫頭,怎麼樣了?」
「在門外偷偷看了你好幾次,不過您那時候一直都在昏迷中。」無頭平靜的回答了凌翊的問題,語氣忽然變得驕傲了,「現在,連家都炸鍋了,到了現在沒人相信主子你,能這樣平安的就脫險了。還有傳言說你是詐屍的妖孽呢……」
「他們殺了我的人類母親,這個仇我還沒報,我是不會輕易死掉的。」凌翊眼底帶著一絲仇恨,卻很快轉化為笑意,「外面還有什麼情況?」
「哦,對了連君宸的母親瘋了,似乎是完全接受不了你死而復生。畢竟當時她是看到您咽氣了,現在你又活了,哪裡能受到這種刺激?」無頭慢慢的說著,似乎是對連家那批沒安好心的人感到了戲虐。
可是轉瞬間,凌翊又消失了。
躺在重症床上的少年輕輕蹙了幾下眉頭,卻沒有睜開眼睛。
無頭無奈的聳聳肩,「主子還是太虛弱了,他要是肯吃活人的生魂,早就好了。真是的,要是我無頭,早就敞開肚皮吃了……」
粗糙的手指頭給少年蓋了被子,顯得特別有愛。
就這麼五大三粗的漢子,竟然還有這麼柔情的一面,唐小七在門口踮著腳尖看了幾眼,默默的又離開了。
這幾天她站在門口的窗子外幾次想要進去,卻都沒有進去,那個少年被繃帶綁的面目全非。
灼傷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內心,凌翊每次只能出來很短的時間。今天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出來,卻能感覺到他的靈體也很虛弱,甚至感知不到她就在門外。
「小妹,你剛才怎麼不進去呢,防護服都已經換好了。」唐俊一邊往下扯自己的防護服,一邊追上唐小七,「我都陪你來了那麼多次了,你是他妻子,不該進去看他嗎?」
唐小七停下腳步,走進了更衣室,先摘下了鞋套,「我……是怕他傷心。」
「你不去看他,他才會傷心吧?」唐俊幫唐小七解掉了身上的拉繩,換掉了防護服,替唐小七把掛在更衣室里的外套套上。
稍微猶豫了一下,唐小七才將外套的拉鏈拉上,「四哥,我總覺得他在這麼狼狽的時候,會……會很不想讓我看見。」
「你怎麼會這麼想?」唐俊被唐小七的成熟嚇了一跳,連忙反問她。
唐小七臉上微紅,「爸爸說的,他說,男人最怕讓自己心愛的女人看到自己不夠強大的一面。讓我……讓我來看他的時候,要注意這些。我只要看到他沒事,就夠了……」
唐俊鬆了一口氣,還這話是唐國強教的。
就么一個鼻屎大的小女孩,能懂得這樣的道理,那也早熟的太厲害了。
天色也已經不早了,唐俊把小七帶出醫院放在哈雷摩托的後座上。一面吩咐唐小七要把自己抱緊了,一面轉動摩托的手動油門就衝出去了。
已經是晚霞翩翩,回去基本上就是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
「四哥,謝謝你。」唐小七的小手摟著唐俊的后腰,閉上了眼睛靠著唐俊的後背,低聲的說了一句。
她不知道,這夜所發生的一切,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
和唐俊一起走到家裡的庭院附近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不對了,從外面看進去裡頭就是一片的寂靜和清冷。
甚至還有一絲的鬼氣冒出來,唐俊緊了緊唐小七的手,「小妹,不妙啊。」
「好像是,以前家裡熱熱鬧鬧的,有很多爸爸的弟子在練習。今天……今天一個都沒有了……」唐小七跟著唐俊順著鵝卵石撲成的路走去找唐國強,內心有些忐忑。
傍晚晚霞鮮紅,幾隻往北飛的孤雁發出了叫聲。
只見管家唐成從旁邊的小道出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大叫了一聲:「七小姐,你怎麼還敢回來?快跑,快離開這裡。」
唐成給唐家當了幾十年的老管家了,以前只是唐門的門客,好像也不姓唐。後來跟的時間久了,唐小七的爺爺就賜了一個唐姓給他。
酆城那邊的唐門由唐家的長子長孫,唐國強沒什麼責任感,也不喜歡留在酆城。就帶著自己的那一脈,包括唐成一起來的江城。
唐成在唐家算得上是三代元老了,眼下卻是額頭上掛了彩。
一隻手臂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長滿了眼球一樣的東西,那些眼球突出手臂,旋轉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上面冒著黑色的鬼氣,一看就是唐成的手臂,就知道是被無數的惡鬼給纏上產生了異變了。
「成叔,你怎麼了?」唐小七嚇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小臉煞白的沒有血色,完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自己……
自己為什麼要跑!
她雖然自小就沒被當成正式的唐門弟子教導,見識和一般的弟子幾乎沒什麼差別。
可是這樣的場面,是何等的詭異恐怖。
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夠看到成叔此刻的樣子,沒有立時嚇哭已經很不錯了。
「想離開?晚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闖入了他們的耳內,轉頭看過去,這個女人手裡提著一顆人頭。
人頭血淋淋的,雙眼也緊閉著。
那顆頭上的那張臉,唐小七和唐俊都熟悉無比,那是唐俊父親的頭顱。
這下是輪到唐俊如墜深淵一般的感覺到寒冷和恐怖,渾身就像是澆了一桶冰水一般的戰慄,「爸爸……爸爸……」
那少年原還是意氣風發,此刻看到這個穿著白色連衣長裙的女子,整張臉因為驚恐而變得扭曲了。
瞳孔放大之間,眼神沒有焦距了。
小時候父親陪伴自己的畫面顯現出來,失去親人的苦痛原來是那樣的難過,讓他恨不得就將眼前這個女人挫骨揚灰!
唐成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苦澀。
四少爺看到了自己父親的頭顱,自己就算是把嘴皮磨破了,唐四少爺也不會帶著七小姐跑了。
他……
他的脾性,必定是要和這個女人拚命的。
「爸爸,哦,這個沒用的東西原來是你爸爸。很抱歉,你爸爸已經死了……」女子歇斯底里的笑著,她沐浴在如血的晚霞中,就好像地獄深淵來的魔女一般,「接下來就輪到你這個兒子了。」
就差頭上長出惡魔的角,背上再長出惡魔的翅膀。
唐俊憤怒無比,眼底是一片的悲哀,「我殺了你!」
強大的天罡破煞在他周身爆發出來,他這一次出來毫無準備,身上沒有威力特彆強大的咒法。
唯有三張防身用的三清破邪咒,此刻別無他法疊加到一塊朝那個長裙飄飄的女人攻擊過去。
三張符籙到了那個女人的近前,她僅僅是一拂衣袖。
符籙頃刻之間,就被撕裂成了碎片。
一股黑氣朝唐俊狂奔而去,化成了黑色的利箭穿胸而過。將他打的立刻單膝跪在地上,他身上的能量反倒是越來越強大,渾身的純陽之火都燃了起來。
來到江城上學以來,他很少再隨身攜帶桃木劍和銅錢劍,那個東西太大塊頭了。隨身攜帶,難免會被人當做是異類。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他手中的手勢快速的變幻,手訣之中展現了他強大的道術天分,手訣之後帶著一股一股的勁風將他周身纏繞,「小妹,到我身後去。」
「是!四哥。」唐小七邁出一步,躲在了唐俊的身體後面。
在小七躲起來的那一瞬間,一柄巨大的金色的銅錢劍從勁風中幻化而出,隨著手訣朝那個冷笑的女人飛去。
她立在原地,不閃不避,「連你老子我都不怕,還怕你這一柄純陽之氣幻化的劍嗎?」
剛才的道家真言並非唐門所創,每個道家弟子都會,只是唐俊將所有的殺招灌入了真言之中。
是唐門弟子不惜燃動自己的命燈,所發出的一招同歸於盡的絕招。就算是覺醒的靈體遇到了,都要退避三舍,否則這麼多年唐門也不會縱橫陰陽兩界。
那女子說不怕,簡直就是妄言。
唐俊眯著眼睛冷眼看著這個女人口出狂言,失去親人的痛,讓他心臟陷入了麻木狀態。似乎有腥甜的液體衝撞到喉嚨口,卻被他生生咽下去了。
「萬鬼抵擋!」那女人優雅詭秘的一笑,竟然是從身後的腰帶上摸出來一隻乳白色的葫蘆。
葫蘆上的塞子一打開,便有無數鬼魂帶著濃烈的陰氣沒頭沒腦的鑽出來。
它們似乎被關了很久,迫不及待的就從瓶子里出來,有的嘴裡還鬼哭狼嚎的慶祝自由。結果那柄充滿了破煞之氣的銅錢劍到的時候,摧枯拉朽的就把瓶子里的鬼物殺了個乾淨。
唐俊這才覺得不對,「陰陽代理人的葫蘆,你竟然用……無辜魂魄來抵擋這一招,你就不怕天譴……嘔!」
話說了一半,唐俊便單膝跪倒在地上,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血。
「白痴,殺這些魂魄的又不是我,是你啊唐俊。你殺了這麼多生魂,說不定老天爺立刻就會降一道天雷劈死你呢。」那個女人嫵媚而又自信,似乎早就料到了唐俊會用那麼一招,就連葫蘆也提前準備好了。
唐俊怒急攻心,痛楚中低下頭,狂吐了好幾口的鮮血。
悲痛之中又點燃命燈,還受到了反噬,他身上可謂是千傳百孔虛弱到了極致。雙手撐地之際,眼前的地面都是天旋地轉的,完全緩不過勁來。
那女人見唐俊差不多玩完了,旁邊一個老一個小,也沒放在心上冷然就飄過去要徹底把唐俊弄死。
唐小七小小的身子義無反顧的擋在他的面前,手指尖夾著一道從口袋裡快速掏出的符籙,「你倒是是誰,為什麼要殺我……殺我四叔?又為什麼要動我四哥……」
「我是誰?呵呵呵呵……我是來血債血償的,你們唐門殺我親子,今天不過就是為了給我孩子報仇。」那個女人臉上帶著歇斯底里一樣的興奮的表情,她放棄攻擊唐俊,伸出手朝唐小七的腦門抓去。
那個動作快如旋風,看樣子也要用手把唐小七的腦袋生擰下來。
在她的眼裡唐門這些烏合之眾,一塊來了,都不夠她一個人殺的。她要將整個唐家滿門都殺光,反正現在幽都已經落入她的掌控之中。
沒人會在這時候,出現為唐家主持公道。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唐小七打出的符籙只是普通的甲胄符,她不過是個孩子,道術和成年人沒法比。
此刻卻挺身而出,護在唐俊的面前。
那個女人變成利爪的手,一瞬間就擊碎了這個幼稚兒童打出的甲胄符咒。肆無忌憚的就將手爪拍入了她的天靈蓋,唐小七自小都在家人的羽翼中成長,從來沒見到那樣強大的陰風鬼氣。
這一掌拍下來來,她似乎知道避無可避。
雙手合十,緊緊閉上了眼睛,「媽媽,救救我……我害怕……」
眼淚從眼睛里擠出來,那一掌倒是落下了。
打的唐小七頭疼欲裂眼冒金星,可是那個女人卻被某股神秘的力量震的往後翻了幾番,摔了個狗吃屎。
那個女人摔倒之後,本來還想進攻,卻發現全身乏力。
被反震回來的那隻手居然被傷的幾乎變成了烤豬蹄,上面冒著絲絲縷縷的黑氣,火紅的皮膚表面帶著眼中的灼傷一樣的傷痕。
原來小七在喊媽媽的一瞬間,身上冒出了一股能和鬼氣抗衡的佛光。
這道佛光來的甚為蹊蹺,卻是把她給救了。
只是腦袋依舊是受到了重創,眼前一黑就暈倒在了原地。
唐成本以為三個人今天都要嗚呼哀哉了,沒想到那個殺人如麻的女人居然被唐小七身上的光芒給震出了重傷。
連忙衝過去,抱起了小七,又拉住了唐俊的胳膊,「四少爺,快起來,跟著我一起跑啊。再不跑,那個女人就追來了。」
「爸爸……」唐俊的嘴裡,又吐出了最後一點殘餘的血。
他失魂落魄的抬頭,眼前都是重影,他想過去把那個女人隨手扔在地上的爸爸的頭顱搶回來。
唐成喊道:「七小姐要死了,求您了,四少爺憐惜一下七小姐吧。」
這具聲嘶力竭的哀求,終於喊醒了唐俊。
唐俊一愣,心想著自己這是在幹嘛,要不是剛才他非要留下來給父親復仇。小七也不會挺身而出,腦袋上被她狠狠打了一掌。
眼下額頭上全都是血,血液順著眉骨潺潺而下。
很快就覆蓋了她大半張稚嫩的小臉,如果在這麼下去,小妹就要被他害死了。他心頭一狠,將所有的心徹底從那顆爸爸的頭顱上移走。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父親的死,暫時放下仇恨!
「成叔,伯父和伯母呢?唐家其他弟子呢?」唐俊跟著唐成一起逃難,根本不需要唐成回答他,他就已經看見了。
一路通往後門的道路上,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唐門弟子的屍身。
這些唐門弟子都是自古以來就跟著唐家的門客後人,唐家極少真正對外招收弟子,這些門人子弟原先是想謀個前程似錦的。
結果卻都被殺害的,其中最小的不過也是六七歲,和他小妹一個年紀。
眼下都死光了……
滿地的血,流的他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昨天還好好的,大家都有說有笑的說等到開學以後,大家要一起去江城的學校上課。彼此之間成為同學了,要怎樣怎樣的一起玩,一起對付考試。
一切卻在此刻都結束了,他爸爸死了。
那……
那媽媽呢?
媽媽現在又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