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幽愁暗恨生
辭別崔氏,李曦便帶著五個妹妹前去練武場。
「三娘可有中意的?」到了練武場李曦問三娘。
三娘環顧一圈,只覺得茫然,這裡的東西好些她都叫不出名字來,「我學不好,還是在這裡看著姐妹們吧!」
李曦笑著道,「咱們學這個也就圖個強身健體,學的好不好有什麼要緊。」這年代病不起。
五娘馬上補充,「要是學好了,有人欺負咱們,咱們就能狠狠揍他啦。」說著還很霸氣的揮了揮小拳頭。
李曦眼皮一跳,不期然想起了曹氏將李征揍趴下的壯舉。身為李氏子,李征武力值不錯,但是架不住曹氏人家更專業,完美詮釋了什麼叫一山更有一山高。
那還是曹氏懷五娘之時,李征一同僚齊樂善解人意的送了兩個美貌歌姬與他解悶。這可是捅了馬蜂窩,曹氏抄起紅纓槍先把李征扁了一頓,又殺到齊家把齊樂胖揍了一頓,邊揍邊罵,你老婆拼著性命給你傳宗接代,你摟著小美人一旁兒快活,自己不幹人事,還要攛掇別人不走人道,你怎麼這麼賤啊!
齊樂是有黑歷史的,他嫡妻一屍兩命的時候,他正左擁右抱游湖呢,家僕來尋他,茫茫湖面,哪裡尋得到他的蹤影。為這,岳家都和他翻臉了。可即便如此,也沒讓齊樂收斂。齊樂其人,才學是真有,出口成章辭賦一絕,出自名門嫡系,面如傅粉俊秀過人,美中不足的是好色成性,當然人家覺得是名士風範,狂放不羈,喪妻之後更加肆無忌憚的納妾蓄婢,還愛給人送美,被人/妻眷指著鼻子罵不是一次兩次了。大齊朝女兒剽悍,眼下也沒有你敢妒忌小心我拿七出之條休你的說法,脾氣上來把婢妾或打死或發賣的不少,甚而懷孕的婢妾想賣也就賣了,事後一頓扯皮也就揭過去了,萬沒有堂而皇之再把人贖回來打正室臉的情況。
齊家奴僕忌憚曹氏身懷六甲,又有李征在一旁虎視眈眈護著,很不敢攔。而齊樂有著當下士族不少臭毛病,嗜酒嗑藥輕武,出則坐車,入則坐轎,這麼個人跑幾步就開始喘了,遇上武力值杠杠的曹氏可不就遭了大罪,那張小白臉活像開了染坊,京城貴婦看得心頭大暢,哎呀,我也挺想揍他的,只是礙著交情面子不好下手。曹氏一戰成名,連帶著人緣都好了不少。
三娘臉都嚇白了,磕磕巴巴道,「我,我……」
可憐三娘都被五娘嚇壞了,李昭忙湊過去安撫,「這麼多選擇,恐怕三姐一時半會兒也定不下,不如三姐先在一旁看我們玩會兒,看看是否有中意的,順便也能舒展舒展筋骨,就是走走路,大約一盞茶歇上一會兒。」慢走也是一種鍛煉,最適合三娘這種體弱氣虛的人。而且李昭覺得向來矜持的三娘也不會馬上就能放開手腳,畢竟習武和琴棋書畫比起來與優雅相去甚遠。如今就是二娘和四娘也拘謹起來,更樂意學騎射而非舞刀弄槍,李曦則是偏愛劍術。
李昭是什麼都想摸一把試一試,完全是小市民心態作祟,擱以前她想學都沒機會呢,有機會不抓住是笨蛋。
三娘明顯鬆了一口氣。
「一刻鐘是不是長了些,三娘子從來沒走上一盞茶過。」三娘身後一丫鬟弱弱道。
三娘尷尬的紅了臉,她向來都是以轎代步。
李昭無語了一下,馬上道,「那三姐累了就休息下,盡量多堅持會兒,漸漸就能越走越久了,長此以往身體也能更康健些。」
至此,三娘也不再說什麼,由丫鬟們護著在一邊慢慢走起來。
這邊搞定,李昭屁顛屁顛的從紫光手裡接過劍,然後自以為殺氣騰騰實則囧萌囧萌得直刺、平劈、斜削、下劈稻草人。三頭身的漂亮小姑娘實在散發不出殺氣,怎麼看怎麼萌。
五娘則是自以為十分威武霸氣的拿了曹氏的絕學紅纓槍,紅纓槍比兩個五娘疊起來都高,哼哼哈哈,正經的不得了。
李曦在兩人不遠處射箭,偶爾忍俊不禁就脫靶。
二娘四娘在另一邊的馬場跑馬。
李氏姐妹六人正自得其樂著,入口處忽然就浩浩蕩蕩來了一群人,打頭便是鄧氏姐妹,鄧大娘三姐妹緊跟其後。
小鄧氏又來組團刷好感度了,「今天我做了些梅子凍糕,嘗著味兒不錯便拿來給你們嘗嘗。」
「一聽你們在這,想著練武易飢,便拿到這兒來了。」鄧氏一旁溫聲補充。
李曦便上前謝過二人。
一行人走入不遠處備來休憩的小屋,丫鬟將小鄧氏帶來的吃食放在案几上,加上先前準備的,將案幾放的滿滿當當。
練劍耗體力,李昭腹中飢餓,不一會兒三塊凍糕就下肚了。
小鄧氏見狀喜上眉梢,不枉她廢了三個時辰的功夫在上面,又親自給李昭倒了一杯奶茶,「裡面加了兩勺棗花蜜,六娘嘗嘗。」
李昭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看著眼前的瓷杯笑,「不敢勞鄧姨給我個晚輩忙碌。」說著便捧起杯子放到鄧氏面前,「棗蜜補血養顏,叔母正合用。」
「是啊,二娘得了一罐子,想著我血虛自己都沒用盡給了我。」鄧氏含笑看小鄧氏,滿臉欣慰。
小鄧氏的笑容這才恢復過來,垂了頭靦腆而笑。
「叔母姐妹情深!」李昭道,心裡已經琢磨開了,小鄧氏倒是把自己的喜好摸得透透的,梅子凍糕、棗花蜜、奶茶,掃一眼案几上的糕點,小鄧氏帶來的全是她愛吃的,味兒還挺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等她求的時候,要是小事那就答應了唄。
「鄧姨帶來的都是阿昭愛吃的呢。」四娘也反應過來,好笑道。
小鄧氏故作驚奇道,「是嗎?我也就愛吃這些個。」
李昭抿嘴笑。
鄧氏笑指兩人,「你倆可真有緣!」
「小姑姑的點心做的可好吃了,尤其擅長這些,六娘哪天來咱們家玩,讓小姑姑給你都做一遍。」鄧大娘突然開口,雙眼放光地看著李昭,懊惱不已,她怎麼這麼蠢,盡想著討好別人,卻忘了眼前這兩個——五娘和李昭。兩個小丫頭片子,不是最好哄的,身份又高,看著也挺好相處。
李昭:「……」為長輩洗手作羹湯是孝舉是美談,專門把一個晚輩請到家裡再為她下廚算什麼啊!小鄧氏是廚娘嗎?我也沒這麼大的臉!
還有,姑娘你臉上就差寫明好大一陣風,快送我上青天。這是要鬧哪樣!
可憐鄧大娘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家世不足,所以不被接納,實則是她道行太淺,目光太過露骨。名門貴女接受被攀附也習慣被攀附,但是也不是來者不拒,起碼得看得順眼吧。
小鄧氏笑容一僵,李曦拿帕子掩了掩嘴角,側臉對小鄧氏道,「久聞鄧氏糕方鮮、甜、糯。」世家都有幾個私房菜譜,鄧氏的獨門秘方便是糕點。
小鄧氏客氣,說不及李氏。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起了吃食,彷佛沒聽見鄧大娘那一番話。作為主家和外人李曦自不好說什麼,小鄧氏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訓斥侄女。
醒悟過來失言的鄧大娘如坐針氈,旁聽著鄧氏、小鄧氏左一句右一句的誇著李昭,不由得恨上了吃的自得其樂的李昭,有人就是命好,投了個好胎就什麼都不用愁,到哪都被人捧著。
吃飽喝足,眾人便分開,李曦帶著姐妹幾個一道,鄧氏帶著鄧家諸女和三娘。待不見李曦姐妹身影,小鄧氏馬上氣惱地橫了鄧大娘一眼。
鄧大娘臉色一白,祖父是個神仙,終日問道煉丹不理俗務,家裡祖母最大,小鄧氏就是祖母的心尖尖,得罪了她誰也甭想有好果子吃。
鄧氏皺眉,淡淡掃一眼小鄧氏,提醒這裡可是李府,收斂點。
小鄧氏會意,嬌美的臉龐上浮現得體的微笑。
鄧氏諸女打著眉眼官司,向來善於察言觀色的鄧二娘卻沒發覺,她一門心思都在臉色比鄧大娘更白的三娘身上,「阿春怎麼了?」
眾人忙把視線轉移到三娘身上。
三娘蒼白著一張臉,泫然欲泣卻苦苦壓抑的模樣,鄧氏心中一疼,走近幾步,「阿春?」
三娘目光複雜地看眾人一眼,飛快撇過臉,聲音澀澀道,「阿娘,我累了,先走了。」說罷一福身便上了一旁的軟轎。
伺候三娘的茜草尷尬至極,硬著頭皮向鄧氏眾人行禮告退。
鄧氏綳不住沉了臉。
小鄧氏的笑臉一時也端不住,笑容勉強道,「咱們自家人,三娘本就不必見外。」為三娘的失禮找了個借口。
鄧氏依舊鬱郁,自己人也沒這麼不見外的做法。鄧氏更有一層不可為人道的憤怒,倪氏看不上鄧氏一族,這女兒打落地就被倪氏抱走,倪氏護得緊根本不給她親近的機會,等她記事,娘倆就更加親近不起來,三娘心裡對母族能有幾分尊敬。如此行徑,更叫鄧氏心塞,若李曦姐妹還在,三娘可會如此!?
那頭,三娘進了轎子,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成串成串得往下淌,三娘死死咬著唇不肯發出聲來,如此哭了一路。
等她下轎,茜草、連翹等一看她紅通通的眼眶,嚇得魂飛魄散,一疊聲地問。三娘再也忍不住,推開眾人跑進屋裡,撲在床上痛哭起來。
把留守屋裡的坤媽媽的嚇了一跳,問了幾聲無回應,登時立眉喝問小跑進來的茜草和連翹,「三娘子這是怎麼了?」這可是倪氏的心肝肉,若有個好歹,她老婆子得吃不了兜著走。
茜草連翹繃緊了皮,三娘屋裡原由丁媽媽坤媽媽執掌,丁媽媽素來和藹可是她們一家不久前都被放為良民,如今只剩下嚴苛的坤媽媽,一屋子奴婢沒少叫苦。兩人說不出一二三來,更不敢說什麼都不知道,只能跪下請罪,嘩啦啦周圍一群不管跟沒跟出去的婢女都跪下了。
三娘哭得不能自己,根本沒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坤媽媽氣急,只是當下沒時間收拾她們,忙點了個小丫頭去稟報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