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那你不該這麼對我。」珺兒似乎是理所當然的說道,而聞言的容桂卻笑了。「有時候,會對一個人好,你卻不一定要喜歡他;而喜歡他,也不一定會見得對他好。但是,珺兒,我很喜歡你,也想對你好。自然,也希望你能在日後的爭鬥中活下來。」
「或許在宮裡待的久了,人的本心都被扭曲了。在我看來,對待喜歡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想對他好。」珺兒反駁道,同時對容桂說的這話困惑不解。
容桂想到什麼,以一句「或許陸先生也是這麼想的吧。」話音剛落,適才那些金色的光華隨著燈火泯滅而斷斷續續隱入黑暗中……
宮裡陸陸續續熄了燈,遠看著璀璨奢華的深遠宮殿漸漸地落寞地掩滅在了幽幽謐夜裡。城樓之上的無眠人手執一壺苦酒入喉,似乎是早就習慣了從懷中掏出一面精巧的琉璃鏡,使用頻繁的鏡子已有幾處時過斑駁的磨損。鏡子小小,單憑金絲細膩編織成綴邊的做工就知是宮中之物,只是樣式有些過時了。
那人將小小的鏡子置於手心,看著夜色中隱約映在鏡中的少年面容,在夜色中浸染得冰涼的指尖緩緩撫上那青澀微帶秀麗的五官,映在那雙帶著銳利目光的瞳中越發格格不入。「這樣的眼神,不該屬於這張已隔世的容顏,對么?言。」甩了甩手中空掉的酒壺,順手拋了下去,瞬間毫無聲息淹沒*入護城河內的黑暗中,看上去,那在浮沉燈火下頭的靜寂既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又像是蟄伏在暗處的獰猛惡獸。
「沒有了你在的人間,於我如同地獄。」將鏡子放在唇邊輕吻,隨即收入xiong膛處。「看到那個孩子,果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發出這聲嘆息后,身形一閃,那抹纖瘦的迷魅身影就如一抹飄渺的白煙遁入塵網……
次日
一個人的體溫對於即將進*入初冬的早晨是有些寒冷,陸璟桁在天邊初露魚肚白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陸璟桁睜開眼,才想起珺兒在容桂那裡。沒了平時溫*軟小小的人兒在身旁,他只好無趣的起了個大早。
伺候的花同和眠似也起了,珺兒如今慢慢融入了這個地方,他的心底似乎莫名的擴大了空虛,這時候才想起許久未看見墨紫琿了。心中泛起無數愧疚,自己不該因為珺兒的事佔據了一切而將曾經對自己那麼重要的他給拋諸腦後。
但是——
他搜尋各處依舊沒有找到他的身影,問其他下人也一概不知。
這個,是熟悉的鬧彆扭啊……
無奈嘆了口氣,踱步到了葯廬中,許久沒有配製的藥方早已根深蒂固的映在腦海里,不需要再翻找,靈巧的手就只是習慣性的抓起種種藥材,搗碎,研磨后拈著葯灰置於地上,點了火燒著,然後他就進去了,出來的時候帶著張凳子和書,就著那撮草木灰開始讀起書來。
可是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墨紫琿那少年般的纖瘦身影並沒有出現,而是梳著精緻的髮髻的少女穿著一件嫩黃色的絨邊小襖來了。
「七公主?」陸璟桁抬頭,卻是眉間帶著憂愁的少女懷抱著一隻狼,無奈的看著自己。
陸璟桁自從那次珺兒受傷后,就對這個雖然身處在皇家卻內心如同還未有人踐踏過白雪般純凈的少女抱有好感。但是,這次——
少女懷中的狼聳了聳鼻子,慵懶地半抬左眼皮,瞅了陸璟桁一眼,甩頭挪開了視線。似乎就是不願搭理陸璟桁的模樣。從軒轅沁的手臂中伸出一隻軟茸茸的爪子,吊在那兒小小弧度的晃了晃。陸璟桁有些失笑,伸出手攥著軟暖的爪子,低聲輕問:「你還在生氣啊?」
清澈的眸子中有水光滑動,它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下陸璟桁的指尖,上頭因在外頭待得久了些,呈現褪去了血色的蒼白。似乎是莫可奈何的,小狼沮喪的扭了扭身子,從少女的懷中下來。抖擻了下*身子,抬頭用水靈的雙眼直盯著他。
——你明知道我不會生氣。
那雙眼這麼對陸璟桁說道。「我明白了。」他俯下*身將它抱了起來。墨紫琿安分的待在他的懷裡眯起眼假寐。陸璟桁隨即對軒轅沁笑了笑,「多謝公主,這孩子是我養的,跑到騅蘅宮去驚擾了你們還請多包涵。」
少女有些羞澀的紅暈染醉雙頰:「沒有沒有,只是這小狗跑到我這裡好些天了,不大搭理人,我想是因為迷路而悶悶不樂吧。適才忽然就咬著我的袖子,領著我到了祁寰殿。還希望陸先生好生待它,偌大的宮裡再丟就不好找了。」低著頭,軒轅沁的目光閃閃爍爍的就是不敢正眼看陸璟桁。
「多謝公主,在下日後會多加註意的。」小狗?他下意識瞥了眼賴在自己懷中的墨紫琿。
「那、那我就先告辭了。」少女腕上的銀鈴搖曳,鵝黃身影轉身隨著清鈴脆響遠去。
斂起笑容,陸璟桁在心中兀自嘆息,踮起腳尖往適才的草藥灰處掃了掃,抹去了痕迹。
「我知道,記掛珺兒的事讓我忽略了你。可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低頭用額頭拱了拱同樣盯著他的墨紫琿,就見那眸子又冷了起來。彷彿是凍結的流水。
「這幾百年權當白活了,只不過算是輪迴又一遭。我是有些氣悶,不過不是為了這點小事。」左右環顧后發現四下無人,它就著陸璟桁的懷抱伸了個懶腰,轉眼又是陸孜珺的少年模樣。墨紫琿從陸璟桁懷中依依不捨的離開,抖了抖自己蒼青色的衣袍。
揚起臉,他綻放出一個笑容。「我和軒轅珺不一樣。我有足夠的時間陪著你,即使是漫長的時光流轉,我依舊可以在你身邊。而他,不過百年。」
陸璟桁xiong口一滯。
「璟桁,你不要告訴我,你放不了手。」墨紫琿的臉色隨著陸璟桁的猶豫漸漸凝重。眉頭緊皺,「不可能的,你知道就算我想,也……辦不到。」終於——
墨紫琿還是有些不甘心,張嘴就在陸璟桁的頸側咬了一口。
「另外,還有一件事,我去騅蘅宮,發現——那裡有妖孽,甚至妖氣比我更加邪氣。」
陸璟桁挑眉,皇宮本有天子的帝王之氣籠罩,妖孽一般沒法乘虛而入,難道,這是宮人帶進來的?
陸璟桁沉思著,卻不料墨紫琿忽然湊上來在他的唇邊吻了下,「璟桁,不知怎麼了,我最近似乎一直覺得乏……困……」下一刻就倒在了陸璟桁懷中,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