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鬼林佛語
第十一章：鬼林佛語
陽光明媚，天還大亮，走在枝椏茂盛，樹蔭斑駁的林子里，這個季節，本該愜意涼爽，鳳秀蕪卻生生感受出了一種夜裡鑽心的微涼，陰冷清寒。
越往裡走，陰生恐怖的感覺越讓鳳秀蕪覺得毛骨悚然，看了看前邊走得一派正氣的上仙，鳳秀蕪覺得自己多心的又心生陰暗了。
一步並著兩步，快步跟上，前邊越來越幽深暗黑的樹林，讓鳳秀蕪不由自主的拽著封千顏一小片雲袖，不理上仙疑問的目光，睜大無辜可愛的眸子，鳳秀蕪像捨不得般揪著不放。
她怕！
幸得上仙度量大，不與她計較，只是，牽著自己小手的那張稜角分明的大手，又是為何？
難道他也怕？
「上仙，這天，是要變了嗎？」鳳秀蕪跟上封千顏慢下來的腳步，那冰涼的手掌讓她心神一清，緊了緊自己的小手，明顯的感受到那大手僵了一瞬，看向自己的綠眸也有種不明喻意的味道。
封千顏細細的感受著手心的溫暖，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輕斥道：「又胡說！」
「我沒有胡說，樹都把天遮住了，黑黑的！」
「你又還知道，那還說變天！」見鳳秀蕪不再答話，封千顏輕言嘆息，有絲悲憫，有絲傷神：「這裡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以前是怎樣的？」一隻手好像也不能緩解心理的害怕，鳳秀蕪環手抱住封千顏的胳膊，緊挨著他身，他身上的清冷之氣，總好過這陰生刺骨。
況且，有鬼的話，它們也不能有通天本事，從上仙手裡把自己捉了去吧。
「天寒地凍，一片荒蕪。」封千顏默許著鳳秀蕪的得寸進尺，聲音悅耳如清風拂鈴，腦里卻閃過一幕幕，不曾親眼見過的畫面，這些魂魄生前最後一刻，猙獰的畫面，那血染白衣，宛如修羅的佳人，那一片片血流成河，枯骨成堆。
原本不長一草的冰川，在鮮血的澆灌下，肉泥的滋潤中，如受詛咒般瘋狂的雜草蔓延，荊刺蔓藤，樹木叢生，為這些無辜的冤魂，築建了一方隱蔽之所。
「怎麼會？那這些樹？」鳳秀蕪驚訝道。
「逆自然而生，也不怪你會心生恐懼。」封千顏善解人意的為鳳秀蕪找著台階，讓她能順梯而下。
哪想......呵呵......
也對，她本就不是這般安分的人，更不會讓她發善心的以為自己是好心，墨守成規，循規蹈矩。
「誰，誰恐懼了，人家，人家只是怕迷路了，你不要多想，也不許再多猜。」被人看穿的感覺真不好，鳳秀蕪急急解釋道，可那雙活波轉動的雙眸，卻戳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怕？你心不是挺大的嗎？」封千顏停下腳，盯著鳳秀蕪閃爍的眸子戲謔道。
「心大也不能裝天下呀！」鳳秀蕪嘟著嘴說的凌然正氣，一副理所當然樣子。
滯了片刻，封千顏才淡淡開口問道：「那你裝了些什麼？」
「家人呀，朋友呀，還有青羽哥，啊......疼。」人家還沒有說完呢，上仙怎麼這般粗魯，鳳秀蕪低頭吹了吹倆人緊握的玉手，哀怨的眼神，簡直像個小怨婦。
聽到鳳秀蕪的輕呼聲，封千顏才鬆了鬆緊握的手，感覺手上吹來的一股暖流，卻又不願放開，俊顏上的抱歉之意，讓鳳秀蕪看了都不忍責怪他，只能在心裡埋怨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可自己也沒說些什麼不該說的呀，難道是青羽哥，也對，每次自己說到青羽哥，上仙好像都太不高興，那寒冽的眼神直射人心底，好像容不得別人說鳳青羽半分。
可話又說回來了，青羽哥與上仙應該沒有什麼交情才對，從小便與鳳青羽廝混在一起，沒看過他見過什麼上仙呀，難道他們瞞著自己，夜晚幽會？
呵呵......
「不許瞎想！」
看著上仙凜然正氣，不像是愛與人計較的仙，臉紅了，難道，是自己猜對了，上仙與青羽哥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說，他們之間有仇，讓他們又愛又恨？
「上仙，知道我在想什麼？」鳳秀蕪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你那雙眼睛已經告訴我了！」
「哼，你才胡說，我的眼睛不會說話！」
封千顏不再言語，心裡卻默默的嘆息著，如果你的眼睛不會說話，便不會這般傷人。
「上仙，你說，這林子會不會有鬼？」
一說鬼，鬼還便出來了，厲耳的呼嘯聲，冤魂索命聲，無一不張顯著此地是靈魂聚集處，那哀怨的呻--吟聲，聽著鳳秀蕪頭皮發麻。
看著不遠處，橫衝直撞而來的無頭冤魂，鳳秀蕪害怕的閉上眼睛，嘶叫著，抱著封千顏手臂的芊手也放開，直接往他懷裡躲去，抖抖索索的身姿，強冽的表示著她剛才鎮定也是強撐的。
封千顏微微皺了皺眉，抱緊嬌軀閃過身，一掌擊碎了撲面而來的魂魄，動作輕盈像似怕驚碎了懷裡的佳人。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死過一次了，怎麼還怕鬼？
「好了！」
聽了安神的柔聲，鳳秀蕪這才慢慢睜開美目，那些懸挂樹上，不能靠近的鬼魂，這才讓鳳秀蕪微微鬆了口氣，見與上仙之間曖昧的姿勢，又急忙掙脫懷抱，低眉垂眼，不敢看那雙攝魂的綠眸，一雙玉手不自在地理著自己的紫衣墨發。
「我們先出去吧！」如此，封千顏也不再多言，囑咐一句，便向前走去。
「恩！」鳳秀蕪埋頭晃眼，膽戰心驚的跟在後邊。
瞧著與上仙之間，越來越挨近的距離，讓鳳秀蕪在心裡直鄙視自己，想要便靠近，不想要便推開。
可恥，可惡！
可又有一個聲音辯解著，都是上仙的原因，自己才這般，不能怪自己。
上仙就是上仙，讓人又敬又怕，離開不舍，靠近難已！
離開很遠，走到山頭，鳳秀蕪這才敢俯身看看腳下的鬼林。身邊的上仙，雙手合一，嘴角不知在叨念什麼，周邊猶如渡上了一層佛光。
只見山下林間幽幽飄起的黑煙慢慢變成暖黃色，冉冉升天最後消失天邊。
難道，這便是佛家所說的，超度？
「上仙，你說他們會不會投生好人家？」鳳秀蕪雙手合一，隨著封千顏的樣子，為孤魂野鬼奉獻一份憐憫之心，心裡徒生的傷感，她也不知是為何？
「會的，萬果皆因，一切有為法，死後都猶如夢幻泡影。功過善惡，大是大非，都會隨著煙消雲散。」封千顏雙眸淺閉，紅唇輕啟，一字一句猶如佛咒。
「上仙，你是佛家弟子？」
封千顏緩緩睜開眼，放下手：「不是！」
「那你怎會......？」
「只因聽陀羅講過幾天經，學過幾天佛法，懂得一點點超度靈魂之法。」
「上仙真是見多識廣，學識淵博！」鳳秀蕪瞧他的眼睛，滿是敬畏。
「只是無聊打發時間而已！」封千顏拍了拍身上的雜草塵泥，銀白衣衫上的一沓烏色，讓他眼神暗了暗，伸手輕輕拂過，白凈如初，這才舒展的挑了挑眉。
「上仙，總是這般無聊嗎？你沒有親朋好友什麼的，解解悶嗎？」鳳秀蕪有些啞言封千顏過於愛乾淨的潔癖，自己便是個潔癖奇葩，沒想到，他比自己更奇葩。
也許，就是他這般奇葩性格，雖然博學多才，但也沒什麼朋友，所以這才顯得時時無聊的吧。
這話讓封千顏愣了愣，自己真還沒有想過這個頗為深奧的問題，身邊也不缺乏仙知道友，也有好不愜意的時候，難道是活的時間太長了？
覺得以前無聊，應該是從千年前開始的吧，那時剛遇上眼前的她。
「上仙，上仙？」見望著自己失神的封千顏，鳳秀蕪熱心友好的幫他喚回了神志：「上仙，在想什麼呢？」她很想知道，如此雲淡風輕的上仙，什麼東西，居然會絆住他的思想。
「走吧！」封千顏緊鎖心神，一點都不會想要去滿足鳳秀蕪的好奇心。
「上仙，其實我很想問，我們要歷練到什麼時候？」出來也有個月，從來沒有離開家，一離開便是這麼久，是不是再晚些回去，家裡人都不識得她了？
「你想家？」
「恩，我們離開家也有許久了，難道，上仙不想家嗎？」
「家！」不想，因為想的人，就在身邊：「家裡有你挂念的人？」
「恩！」阿爹阿娘，姐姐妹妹都讓她十分挂念。
「你就那麼想他？」
突突利利的一句話，讓鳳秀蕪摸不著邊。
......
火光影映，一派安詳，鳳秀蕪平緩的呼吸聲，在這知了橫生的夜裡，悄然無聲。
封千顏墩身，任由一身白衣如銀光般泄地，眼裡的柔情，像是能滴出水來，輕撫鳳秀蕪花顏的白皙手指，有那麼一絲猶豫與隱忍。
「別鬧！」鳳秀蕪伸手拍下臉上的手指，閉眼嬌嗔道，靦腆動人的笑臉，像是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封千顏讀出了愉悅與幸福。
睡夢中，鳳秀蕪夢到了冷若冰霜的上仙居然與自己嬉戲打鬧，用手塗著黑墨往自己臉上抹的調皮上仙，真的是冷麵戰神？
有些不可思議！
嬌柔的呻--吟聲，讓封千顏停下了手，柔水緩緩退去，雙眸像結了層薄冰，看不真切。
那鳳青羽就這般入她心，睡夢中也在想他。
能不能，在我身旁時，眼裡心裡只有我一個人，不要想他！
雖然知道這是奢侈，但還是痴心妄想！
這樣想著，鳳秀蕪卻變了臉，喃呢著，像是自己在她睡夢中要殺她一般：「上仙......」
難道自己在她心裡的差別就這麼大？封千顏有些苦澀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