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脈
野花似乎也感受到了貓醫生的取笑,齜著兩瓣半圓形的上唇兇惡地「喵」了聲,你才沒蛋蛋,你全家都沒蛋蛋!
「喲,還挺凶,不過你這一黃一黑兩隻眼圈看著可真逗,哈哈哈,該不會是被哪只母貓踹的,嗯?竟然還有顆媒婆痣?!野花,你這樣哪找的到老婆啊……」貓醫生一邊無情地吐槽著野花引以為傲的顏值,一邊伸出手要去戳野花鼻尖旁邊的小黑斑,結果被沈凌濤抓住手腕制止了。
「這可不是媒婆痣,是美人痣,我家野花可是只很有個性尊嚴的貓呢。」
沈凌濤上下眼睫都十分濃密,看著就像化了眼線,此時這對自帶眼線猶如水墨勾勒的眼睛微微眯起,右眉輕挑,明明是嘴角含笑的可親表情,貓醫生就是從他眼睛里讀出「再瞎比比就給你整對兒墨鏡帶帶」的威脅,於是訕訕一笑,把手縮回來摸了摸鼻子。
他知道自己毛病又犯了,就愛去撩閑這些傲嬌星人。
野花看見貓醫生吃癟,就在一邊「喵嗚喵嗚」地叫著,像是在給沈凌濤喝彩,末了,還賞了貓醫生一個高冷睥睨的眼神。
是的喵,我就是傳說中有著七彩琉璃皮毛的彩虹湯姆蘇喵!
沈凌濤最後決定先把野花寄在診所里,其實之前,他就動過收養野花的念頭,只不過費琳發起病來不管不顧,他怕野花受到傷害,就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現在野花這個樣子,卻是不能繼續在小區里做只野貓了,他打算這三天給野花找個鏟屎官。
他著迷地摸了摸野花毛茸茸的耳朵和後頸,他家野花這麼酷炫,不知道誰有幸能給他鏟屎。
一股濃濃的不舍爬上沈凌濤的心頭,他又撓了撓野花的下巴,小傢伙眯著瞳孔發出一陣愜意的「咕嚕」聲。
「野花,我要走了,你要好好養傷,把皮毛養得光亮水滑,然後我就給你找個好養主。」
「怎麼,你不打算養他?」貓醫生有些詫異,他見沈凌濤這麼關心在意這隻花哨的野貓,還以為對方會收養他。
「嗯,我家裡……」恐怕養不了……
似有所感,野花轉過頭,琉璃般清透的眼珠子直溜溜地望著沈凌濤,一瞬間,沈凌濤嘴裡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一聲羽毛般輕忽的嘆息過後,他蹲下來親昵地點了點野花粉色的鼻尖,寵溺地笑道:「野花,你在這兒等我。」
「瞄~」野花發出一聲綿軟的撒嬌,伸出一小截粉嫩的舌頭舔了舔沈凌濤的指頭。
一縷縷細膩的溫柔爬上青年的眉角眼梢,一人一貓,明明是看了令人不禁露出會心微笑的美好畫面,卻又夾雜著一絲落寞寂寥,貓醫生覺得此時此刻的青年,和一開始給他的印象很不一樣,卻又說上來哪裡不一樣,不容他細想,青年已經起身對他說道:「野花這三天就拜託你們了。」
「放心,這兒的阿貓阿狗可都是我祖宗啊,哪敢不伺候好的,你就放心吧哈哈哈。」貓醫生豪爽一笑,蒲扇似的大手掌拍了拍沈凌濤的肩膀。
「……」好疼-_-!
當天下午,費琳挽著沈凌濤的手臂踏出家門,由於長久地沒有接觸過外人,費琳顯得有些拘謹。
沈凌濤每天都會早起鍛煉,小區里許多有晨練習慣的老人都認識這個帥氣俊美的小夥子,此時見他身邊跟著個年長的陌生女人都有些驚奇,再看他們像了七、八分的相貌,不禁就有些猜測。
「凌濤啊,這是去哪兒?」其中一個姓徐的老頭問道。
沈凌濤明顯感到挽著自己的費琳身體僵了僵,他安撫得拍了拍母親的手臂,笑道:「徐大爺,這是我媽,我陪她去東門新開的超市買菜。」
「什麼?!」徐大爺活了一大把歲數,心思明透得很,見費琳神色惴惴,沈凌濤又處處小心的樣子,再加上費琳幾乎從不出門,大概知道,費琳身上有著不得說的過往,於是很是配合地驚異道:「竟然是你媽媽,我還以為是你哪個姐姐過來看你哩。」
大爺的話明顯地緩解了費琳的緊張,她低頭挽了下鬢角,略帶羞澀地說道:「大爺,我是小濤的媽媽,哪裡是什麼姐姐。」
「嘖嘖,看著可一點不像吶,」徐大爺砸吧了下嘴*巴,又嘆道:「你這孩子可真懂事,還會陪自己的媽媽去買菜,我家那皮孫子,和凌濤一個歲數,每天就知道玩遊戲,唉,以後多出來逛逛,傳授傳授你是怎麼把孩子教得這麼好的。」
徐大爺又嘮叨了幾句,無非是怎麼怎麼羨慕她有個這樣的兒子,費琳神色漸漸放鬆,就連常年蒼白的兩頰都紅潤了起來。
兩人和徐大爺道別後,費琳轉過頭來久久地注視著沈凌濤,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沈凌濤已經長得這麼高了,跟棵小白楊似的,已經能為她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地了……
「媽,怎麼了?」沈凌濤側頭疑惑問道。
「你真的是長大了,小濤……」費琳神色恍惚道:「我還記得,你那時又瘦又小,你爸一回來,你就躲到衣櫃里,有一次,還被悶暈了過去……媽媽、媽媽對不起你……」
兩行眼淚順著費琳的眼角緩緩滑落,沈凌濤壓住心頭的腫脹酸澀,拿出紙巾擦去費琳的眼淚,笑嘻嘻道:「媽,那都過去了,您就別揭我老底啦,我現在可沒那麼膽小,我會一直孝順你保護你的,你這樣被人看到,別人還以為是我把你氣哭了呢。」
費琳見沈凌濤撒嬌扮痴哄自己開心,當即止了眼淚,儘管心裡一陣陣地發苦發澀,愧疚得不行,她還是揚起一個柔柔的笑容。
費琳雖然沒有發病時的記憶,但她不傻,她知道自己有時候就像換了個人,好像身體里住著兩個靈魂,每當狂暴的那個靈魂破籠而出,她就會陷入迷迷濛蒙的昏睡中。
她恐懼那個靈魂的存在,不想不探究,不想去觸碰,或許,她不記得自己發病時做的事情,就是因為她放縱了內心的魔鬼,卻自欺欺人地以為那不是她,是另一個靈魂。
其實……那就是她自己啊,就是她失控的虛榮和貪婪。
沈凌濤一直用眼角餘光關注著費琳的神色,見費琳臉色漸漸蒼白,立即晃了晃母親的手:「媽,你知道韓叔的口味嗎?」
費琳本來越想越深,被沈凌濤這麼一打岔,就回過神來,順著沈凌濤的問題露出懷念的神情,說:「你韓叔跟我們倆一樣,不喜歡濃油赤醬的,最好是又鮮又清淡的……」
沈凌濤時不時搭兩句話,見費琳又露出輕鬆的笑容來,心裡不禁舒了一口氣,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後背竟然都被冷汗浸濕了……
母子兩人買了菜,費琳讓沈凌濤自己去玩,沈凌濤卻一直像只討食的貓咪,繞著主人的小腿打轉,費琳嘴裡嫌棄他礙手礙腳,臉上卻一直笑著。
韓赫進來一看到費琳,就詫異地看了沈凌濤,顯然驚訝於費琳此刻身上的平和,要知道,他每次見到費琳,對方都是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樣,即使沒發病,也給人壓抑神經質的感覺。
沈凌濤心領意會,故作得意地笑道:「我今天陪媽出門買菜,還幫忙打下手,簡直就是二十四孝好兒子。」
費琳斜了眼鼻子快翹到天上去的兒子,一邊給韓赫泡茶,一邊嗔道:「一點都不懂得謙虛,也不怕你韓叔笑話。」
韓赫朝著廚房方向狠狠地嗅了幾口,笑道:「琳琳,你這熬得什麼,聞得肚子都餓了。」
「能有什麼,老鴨湯罷了。」費琳擺擺手,「待會兒一定要留下來用個晚飯。」
「一定一定,難得能嘗到你的手藝,當然要吃個夠。」韓赫哈哈一笑,然後嫌棄地捏了捏沈凌濤的肩膀,說:「小濤也該好好補補,來,手伸出來。」
沈凌濤乖乖伸出手來,韓赫本來只打算做做樣子,為的是看看費琳的情況,結果這上手一摸就發現不對勁,韓赫雖然是精神科醫生,但是年少時跟著老中醫爺爺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中醫,打了好幾年下手,因此還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韓赫不再裝模作樣,神色一正,認真地感受著指下的脈象,然後示意沈凌濤換另一隻手,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費琳在旁邊越看越緊張,卻又不敢打擾韓赫的診斷,沈凌濤一開始還在納悶韓叔演戲演過頭了,這時候卻不禁懷疑身體是不是真的出現了什麼問題。
問過話看過舌苔后,韓赫隱晦地看了眼費琳,猶豫了下,終於開口道:「沒什麼,就是太累了,以後要多注意休息。」
「嚇死我了,」費琳長長地舒了口氣,「我還以為小濤身體出了什麼大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濤,學業很重嗎,怎麼會疲勞過度?」
沈凌濤隱隱覺得韓叔隱瞞了什麼,或許是不想讓費琳擔心,於是討饒道:「媽,我錯了,以後會注意的,好了好了,韓叔,你來看下我媽吧。」
韓赫隱去眼底的擔憂,開始認真地看起費琳來了。
「最近睡得怎麼樣?」韓赫一邊把脈一邊問道。
「挺早睡的,但還是起不來,沒晚做夢,就是想不起來內容,醒來后就覺得頭痛。」費琳說著說著就不禁揉起了太陽穴。
「那胃口還好嗎?」
「還行吧,吃得都挺清淡。」
「會不會常常忘記東西放哪兒了?」
韓赫一步步慢慢地誘導著費琳,卻又不刺激到她,之後又給她按了些穴位,一通忙完,竟然已經五點半了,這時湯也熬得差不多,費琳「哎呀」一聲,趕緊起身去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