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將軍府初見

走了許久，馬車終於停了。朱顏先跳下馬車，然後扶她下來。

到這，她才瞧見這將軍府，果真氣派無比。御賜的匾額，聖上親題「賀府」二字。可見，這皇恩浩蕩，非尋常官家所有。

說到這賀府的來頭，還得提一提燕國四大妃之一的淑妃娘娘。她本為賀氏宗族旁系庶出，閨名賀敏，卻在入宮后一路受寵，位列四妃之一。其胞兄賀蘭正是這所府邸的主人，先皇在世時，他曾三次出征敵國，均大勝而歸，有「鬼魔王」的稱號，敵邦更傳「但見魔高三千尺，不願戰場見賀蘭。」

傳言，這位賀蘭將軍面貌醜陋，性格暴躁，比那地獄的魔鬼還要可怕。賀將軍先後有兩位正妻，先夫人李氏，乃丞相長女，有汝陽第一美人之名。不幸的是在生小公子時，難產而死。賀蘭將軍傷心之餘，便將李氏的婢女王氏扶正，讓她更好地照顧剛出生就失去母親的小公子。

而這位繼室王氏，也曾給賀蘭將軍產下了一子，還在先夫人李氏之前，卻苦在一直沒有名分。

想著這些街頭巷尾聽來的八卦，她跟著朱顏已經走到一處小院前。院前，有書童守門，只聽朱顏和他說道：「雅書，你去通報下林公子，他要的人，我給帶到了。」

「好的，朱顏姐姐，你稍等片刻。」說完，他便向院中走去。

這院子，從外面看來，竟有些寒酸，和賀府那恢弘氣派的風格，很是不符。不知道內里，是不是另有乾坤。

過了一會，雅書便回來了。只見他與朱顏耳語一番，朱顏點點頭，便轉身牽了她的手，說：」妹妹，你且跟著雅書先去，姐姐有些事要去處理。「說完，便向來時的路回了。

「你別害怕，我們將軍是頂好的人，跟著我來吧。「雅書柔聲對她說道。她便默默地跟在雅書身後。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很大，此刻，已積了厚厚一層。一路走著，只聽到腳踩雪地，雪的吱吱聲。

在院中行走，她才發現，這裡布置巧妙，峰迴路轉，很有奇門遁甲的感覺。被積雪壓彎的竹子，在雪中盛放的紅梅，還又那夜中，撲騰而起的驚鴉。

遠遠便看到了燭光，走近了，才發現是暖閣。窗戶上有三人的影子，一人獨酌，兩人對弈。

他們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雪，進了屋子，便見到了白天那位林公子。

與他對弈的是個中年男子，高挺的鼻樑，如鷹的雙目，縱使兩鬢微霜，仍舊給人說不出的權威感，想必是個平日里殺伐決斷慣了的主。

而另一人，正斜靠著美人榻，一襲玄色長袍，髮絲有些凌亂，一手提一個酒壺，一手拿著酒杯，自斟自飲。縱使長袍遮住，也能看出此人身形頎長。他有一雙好看的鳳眼，狹長而妖冶。

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林未遠才下完這盤棋。對面的男子，朝他拱拱手，「公子的棋術，竟與醫術一般，如此精湛，當世無二，老夫輸的心服口服。」

「將軍，繆贊了。」說著，他開始收拾棋盤。原來這位正是將軍府的主人賀蘭，並非傳如言中的那麼可怖。尤其此刻，他倒像是個溫和的父親，對著榻上的年輕男子說：「流光，早些回去，不許淘氣，擾了林公子休息。」

「爹，分明是你拉著林哥哥在這下棋——」玄衣男子不滿地小聲嘟囔。

賀將軍好不尷尬，咳嗽一下，轉身對林公子說道：「老夫，還有些軍務要處理，就先回去了。下次再和公子大殺四方！」

「那就一言為定，將軍，慢走。」說著，林公子站起身，送將軍出了屋子。

「雅書，你陪爹爹回去，小心些，雪天路滑。」賀公子趕緊喚來站在一旁伺候的雅書，仔細地吩咐。

雅書扶著賀將軍，出了門。現在屋子裡，只剩下林公子、賀流光和她。屋裡靜的出奇，只聽到林公子收拾棋盤的聲音。

她正琢磨著怎麼開口，林公子卻已經走到她面前，問道：「你叫什麼？」

「我？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也不記得名字了——」

「沒有名字？」賀流光也被這回答，吸引了過來。

「朱顏，可有與你講，以後要跟著我？」

「朱顏姐姐，已經和我講過了。就是不知道，以後跟著公子，要做些什麼？」

「都是些尋常的事，採藥，研葯。我谷中也有兩個孩子，與你差不多大。」

聽林公子說，只是採藥，她心裡舒了一口氣，便答道：「一切，都聽公子的安排。」

「沒有名字，可不好。我叫林未遠，是個大夫，」「你既是一名孤兒，又忘記了前塵往事，亦為亡女。過去的你便是已經死去了，亡女，亡女，妄兒。可好？」

「妄兒，妄兒——」她念著自己的名字，朝林未遠拜了下去：「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只是妄兒，還有個請求。」

「你且說來。」林未遠，捧起一杯熱茶，正飲。

「我有個朋友，叫良兒，公子可以收留他嗎？」妄兒懇求地看著林未遠。

林未遠聽完，沒說話，略沉思了下，問道：「是對妄兒非常重要的朋友嗎？」

「公子，他是妄兒的救命恩人。」說著，妄兒目光沉靜，堅定地看向林未遠，她必須幫良兒爭取。

「流光，這件事，你幫個忙吧，我只能帶妄兒一個人回谷。」林未遠轉頭，朝榻上的賀流光說道。

「放心吧，林哥哥，我明天去找爹爹說說。」

這樣，不管如何，良兒都不用再待在乞丐窩了，妄兒滿心都是歡喜。

也許，這正是上天垂憐他們。

可誰又知道，這樣的遇見，這樣的選擇，這樣的夜晚，太多人的命運，被綁在時間的輪軸上，滾動向前。

不能回頭。也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