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倒數第九大章
「爹,您聽到了,殿下他什麼都沒看到。」南姍笑語柔脆,扶著南瑾老爹的胳膊,將他摁坐回寬大的椅懷裡,滿目儘是喜悅的歡意:「您老先坐好,待我和殿下見個禮。」走近蕭清淮辦公的桌案幾步,南姍謙和尊敬地給自個兒老公福身行禮問好:「妾身見過太子殿下。」
蕭清淮神色悠然地撐著下頜,忍俊不禁道:「愛妃免禮。」老婆給他行禮的姿勢,看著極是陌生,感覺也格外奇怪。
南姍盈盈起身,口中回道:「謝殿下。」
蕭清淮伸手提起一桿筆毫,對娉婷而立的南姍溫和笑道:「姍姍,孤還要寫幾筆字,你許久未見岳父,便話會兒家常吧……」正要提筆蘸墨,蕭清淮忽然又道:「你不是帶著愷愷一塊去勤政殿了么,怎麼就你自個來了,愷愷那小子呢?」
南姍略感頭疼道:「他這會兒在和皇上玩兒球,皇上交代,等愷愷玩夠了,自會讓蘇有亮送他回去……愷愷性子最皮最野,也不知會不會惹皇上生氣。」
有個皇帝當公爹,南姍一直倍感壓力山大,生怕哪點出了錯,惹他不快生氣。
蕭清淮將筆頭浸入硯台,翻轉筆桿,飽蘸濃墨,素有寡言少語之名的蕭清淮,這會兒侃侃而談,吐字如珠:「稚童懵懂無知,不懂事極是正常,愷愷還不到兩歲半,如何能與大人相提並論,大人尚且經常犯錯,何況小兒乎,放心,愷愷那小子還沒有把天捅個窟窿出來的本事……你有話快和岳父說,等孤寫好幾幅字,咱們去御花園逛逛。」
南姍明眸微轉,眼波流動,輕聲笑道:「那殿下你寫慢點兒。」
蕭清淮已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濃黑的筆跡,聞言回道:「孤今天不寫草書。」
南姍被蕭清淮的回答逗得發樂,不由掩口輕笑,在南瑾一旁的椅子中坐好后,南姍率先詢問健康問題:「爹,你近來身體還好么。」
南瑾惜字如金,只答一字:「好。」
老爹常年堅持打拳健身,南姍如今又見老爹氣色上佳,精神矍鑠健朗,心中自然高興放心:「那娘呢。」
南瑾仍吐字簡單,只比上一個問題多回答一個字:「也好。」略頓了一頓,又簡短補充道:「就是年紀大了,人變得愛嘮叨了。」
南姍笑著打聽道:「爹,那娘是嘮叨你多一些,還是嘮叨我們兄妹幾個多一些。」
南瑾常年不變的肅穆面孔,微微一黑:「你自己猜。」
南姍呵呵一笑,又問:「家裡的弟弟和侄子們,他們念書可還用功?」
南瑾微撩花白的鬍鬚,又是兩字回答:「尚可。」
南姍再接再勵問道:「那梵哥兒新娶的媳婦孝順不,管家掌事都上手了沒?」南梵在春節之前,已將谷秋萍娶回了南家。
南瑾依舊是特簡短的回答:「孝順,已上手。」
南姍不死心地再度問道:「小芙兒的兒子會翻身了沒?」去歲剛入冬的時候,南芙的肚子終於瓜熟蒂落,平安產下一個胖嘟嘟的男嬰。
南瑾目光微柔:「會了。」
南姍真是敗給自家老爹了,對自個許久不見的閨女,你也要這麼吝嗇自己的話么,南姍輕嗔抱怨道:「哎喲,爹,您就不能和我多講幾個字么,或者問問我好不好,你外孫子好不好呀。」
南瑾目光和煦,語聲和藹:「有太子殿下悉心照顧,爹知道你們都很好,家裡也一切都好,你不必時時記掛,好好過你的日子。」
說著南瑾站起身,向正埋頭寫字的蕭清淮請辭離去:「老臣這就告退了。」
蕭清淮抬起頭,神色靜和:「姍姍難得見岳父一次,你們可多說會兒話,孤還沒寫幾個字。」
南瑾極罕見的微微一笑:「老臣多謝太子殿下的好意,她母親念叨最多的就是她,知道姍姍在宮中一切安好,老臣和她母親就放心多了。」
目送南瑾離去后,蕭清淮擺手將南姍招至身邊,攔腰將老婆抱坐在懷裡,親了親她柔美的臉頰,溫聲輕語地笑道:「小心肝兒,你看看孤剛才寫的字,可否替為夫點評一二。」
南姍朝桌案望去,只見鋪展開的雪白宣紙上,只有一個寫了數遍的『姍』字,墨跡未乾,仍淋淋的泛著光澤,南姍重新扭回頭,熟練地圈住蕭清淮的脖子,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殿下寫得真好,反正我喜歡。」
蕭清淮看著近在眼前的耳垂,鮮嫩而潔白,奈何上頭掛著流蘇耳環,只能伸手輕攆幾下,過幾把手癮,默默溫情半晌,蕭清淮抱著南姍問道:「對了,姍姍,父皇叫你去勤政殿,到底所謂何事。」
南姍靠在蕭清淮豐岸的肩膀,伸手撥拉著他衣裳上的金線綉紋,如實照答:「為的是七皇子和五公主的終身大事,皇上讓我和惠妃、良妃一塊先挑挑人選。」
默語片刻后,南姍仰起眼睛,看著蕭清淮線條欣秀的側頰,又道:「京城裡的名門閨秀,我能找她們進宮來的借口多的是,男子不便來後宮,到時候給五公主挑駙馬的事,恐怕要有勞殿下你的眼光嘍。」
蕭清淮表情平靜,只淡淡『嗯』了一聲,和聲道:「我心裡有數……」略頓了一頓,蕭清淮摟著南姍的腰肢接著道:「時辰還早,愷愷既然在父皇那玩兒,昭兒和軒軒又還在上課,咱們剛好閑著去散散步。」忽而莞爾一笑,壓低嗓音揶揄道:「就是不知道,小心肝兒你累不累,有沒有多走會路的力氣……」
如果現在在自個的老巢,南姍一定撲上去狠狠撓蕭清淮一頓。
南姍臉紅如熟透的大蝦,憤怒地捶了蕭清淮一記拳頭,胸口挨揍的蕭清淮,面上微微一笑,牢牢握住南姍的手掌,低聲笑道:「咱們慢慢走,你若是走不動了,就撓撓我的手心。」
春意襲來,萬物復甦,御花園的景緻極好。
蕭清淮牽著南姍一路走走停停,賞盛開的花,逗嬉戲的魚,聽歌唱的鳥,走玉白的橋,待望到一架鞦韆之時,蕭清淮將南姍拉走到鞦韆旁,笑道:「姍姍,你坐著,我來推你盪幾下。」
御花園人多口雜,南姍不欲多生事端,便笑著婉拒道:「小孩子的玩意兒,我這麼大個人了,還坐這個幹嘛。」
蕭清淮不容拒絕地將她推上去:「讓你坐,你就坐,我先來推你,等你頑夠了,再換你推我。」
南姍無語:「……」小五先生,你不要你的太子形象了么。
略想了一想,南姍便聽話地坐上鞦韆,她和蕭清淮恩愛和美,她為毛不好意思秀出來啊。
蕭清淮站在南姍背後,一下一下地推著她,時而詢問道,要不要再推高點,南姍並不是真的嬌滴滴,這點高度還驚不著她,遂對蕭清淮是否再高點的問話,一直都是再高點,再高點。
一路跟隨著的內監和宮女紛紛垂頭,不偷窺,不交談,已全部化作一根根木樁似的存在。
服侍在東宮的人都知道,太子妃御下寬和,只要不是有心之失的大錯,通常都會酌情懲戒處罰一二,以儆效尤,但太子殿下的規矩極嚴,只要錯了一次,便會被遣離東宮,再不允入東宮服侍。
比如,太子殿下最不喜被宮女偷窺,凡有朝太子殿下暗送秋波,或者偷瞄偷看的,太子就直接以目無宮規之由,將她們全部打發出東宮,被攆出東宮的宮女,再由內務府分配的職責,不是繁重不堪的臟活,就是不得空閑的累活,下場甚是凄涼,又比如,若誰將東宮內的風吹草動,泄露到高牆之外的,一律拔舌處置。
心思靈透的人都明白,如今的太子一家獨大,再不是之前的明爭暗鬥,需要觀風站隊,既然已身處東宮,只要忠心耿耿,好好做事,待太子一朝成為九五之尊,便是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也能跟著得道成仙,如何再犯得著為那些蠅頭小利,冒著被割舌殺頭的危險,給那些居心不軌的人傳遞消息呢,反而,他們還得細心提防那些想使壞心思的人,只要太子這棵大樹臨風不倒,他們也才能平平安安。
被推著盪了有幾十下,南姍要求換蕭清淮上場,蕭清淮依言坐到鞦韆上,卻將要繞去推他的南姍拽回,扯在身畔一道挨著坐下,隨口道:「這是小孩子和女人愛玩的東西,我可不喜歡這玩意兒。」
南姍恍然回神:「那你剛才是在騙我的嘍……」她就說嘛,蕭清淮怎麼會在屋外干這麼沒形象的事,便是童心大發,那也不會去盪鞦韆吶,不過,推自己老婆盪鞦韆,貌似也有一點點損風度哎。
蕭清淮伸手攬住南姍的腰肢,眸光溫柔,低聲悄語道:「我騙你,也是為了討你歡心嘛,嗯……你就當我是為了中午的事,在向你賠不是吧。」
南姍面頰微紅,低啐一口:「你個討厭鬼,你還說,還提!」
蕭清淮看著遙遠的天際,夕陽在漸落,晚霞已漫天:「天色漸晚,外頭該轉涼了,咱們回宮去吧,廚上都備得什麼晚膳?」
南姍輕輕笑道:「都是你愛吃的啦……」
自從接了皇帝給的任務,南姍立即付諸於行動,先吩咐人將在京官員府中,凡有十四歲到十六歲的嫡出小姐,十四歲到十八歲的嫡出公子,一律先登記造冊了,然後再暗地篩選一回,什麼相貌醜陋的,名聲不佳的,家宅不寧的,玩世不恭的,沾花惹草的,飛揚跋扈的,有不良嗜好的等等,都通通划拉掉,待一通熱火朝天的忙活,當最終名冊到南姍手裡的時候,已入了四月。
又到蕭清淮的生辰之日,蕭清淮照例不過生辰。
被追封為『榮珍皇后』的游珍珍祭日當天,蕭清淮在下罷早朝之後,按著以往的習慣,依舊前往皇陵祭拜亡母,只帶了南姍和長子蕭明昭跟著隨行,游珍珍的陵寢周圍,擺了好些盆游珍珍生前最愛的蝴蝶蘭,由專職的花匠精心照料。
兩大一小在墓前靜默良久后,趕在中午前回了皇宮,蕭清淮每逢生辰之日,必要吃一碗南姍親手煮的長壽麵,今年也不例外,有一點例外的是,正在廚房認真煮麵的南姍,忽然間捂嘴作嘔的動作,把廚房裡的人通通嚇了一大跳。
南姍的月事基本穩定,提早或推遲的範圍跨度並不大,算算日子,這回似乎比上次又多延了三天,蕭清淮得知此事後,也不記掛吃什麼長壽麵了,趕忙先讓南姍老老實實躺好,又讓小包子親自去宣御醫,慌裡慌張趕來的御醫,細細凝神探了探脈,最後很為難的表示,南姍的身體一切正常,沒什麼大礙,胎動跡象什麼的,暫時感覺不到。
蕭清淮摸了摸下巴,叫御醫先走了,除了囑咐他不許多話以外,還讓他最近每五日過來一趟,御醫頂著一腦門虛汗,應承著告辭而退。
御醫走後,南姍趴在蕭清淮懷裡,拿手撓撓他的下巴:「怎麼,御醫沒診出我有身孕,你很失望啊。」
蕭清淮勾勾南姍的鼻子,笑道:「你個笨丫頭,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失望了,我只是在想,若是你真的又有身孕了,我到底是該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我們能再多一個孩子,我自是高興,可一想到你又要受苦受疼,我就又不是那麼高興了。」
南姍伸指尖點了一下蕭清淮的額頭,微微笑道:「你呀,可真是傻殿下,你也好意思說我笨,兒女緣分,誰又能說得准,該來的,怎麼也避不過,不該來的,再求也無用,一切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蕭清淮捉住南姍的手指尖,細細摩挲:「姍姍,我不想你再受苦受疼,反正你我已有三子,又不缺兒子,只要將他們悉心撫養長大,誰也不能置喙什麼。」
南姍眨巴眨巴水靈靈的眼睛,道:「過幾天再讓御醫瞧瞧吧,我若是真的又有了,你要對我好一點,不許欺負我。」
蕭清淮湊近南姍的臉頰,拿鼻尖撞撞老婆的鼻尖,低笑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壞蛋,我都快把你寵上天了,你也好意思說我欺負你……」
錦繡團花綉著紅石榴的帳子里,南姍輕輕親了蕭清淮一口,嘆氣:「可惜,長壽麵還沒給你煮好。」
蕭清淮失笑道:「怎麼還惦記著那個,長壽麵哪有你重要……對了,你現在是否有孕還不好說,但也不能累著,清塵和清佩的事暫先放一放,等你這兒確定好了,咱們再操別的心。」
南姍眉彎眼笑道:「都聽你的。」
半個月後,全京城都知道太子妃又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