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下)

四,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下)

坊內,柳俊已收妥銀兩,整理好了布匹。柳俊是母親陪嫁時帶來的家丁,如今已五十多歲,一般都在尋夢閣打理,有事才會過來。」公子,一切都安置好了,這個月底可能還會抽一天出來接待客人,訂單太多,你要多注意一點身體。今兒,江南的雲絲庄送來幾匹布,說是按照公子的意思織的。」

柳慕雲憔悴的面容一亮,迫不及待地說:「真的嗎?我可是盼了很久,快,讓我看看。」這樣的小姐方才象個十六歲的孩子,青言藍語不禁相視一笑。

柳俊也笑了,「好,我收在庫房裡。」

柳慕雲轉身就向庫房急跑,青言藍語好奇地跟上去。庫房中堆著一匹匹各色的上好真絲和錦緞,靠門的柜上放了幾匹白布包著的布匹。柳慕雲顫抖地打開,「哦,天啦,太合我意了。」青言藍語湊上前,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說是幾匹太過了,只能講是幾片,很特別的面料,看得出織工很細很精,摸上去,手感也很舒適。

柳慕雲滿臉歡悅,拿起一片珠灰的布,驕傲地說:「這是用山羊腹下的絨毛與上好的蠶絲織成的,它有羊毛的溫暖又有蠶絲的柔滑,織成衣衫,暖又飄逸,冬日做襖,只需一層薄棉就可以了。而這兩匹。」他反手拿起另外兩匹,「白底上綉藍色百合,藕白的底上綉青色竹葉,是用很細很細的棉紗和一等一的蠶絲織成的,在最後一個工序前,放在清花水中浸泡多日,這樣,不管何時,都是香氣襲人。這布織成夏日長袍和冬日內衫,應該是世上的佳品吧!最後這片冰藍的絹紡可不是上好的真絲可比,她質感柔美,輕薄如羽。好喜歡,這下我四季的衣衫全齊了。」柳慕雲陶醉地閉上了眼睛。

青言藍語只聽得瞠目結舌,這才是真正的獨一無二呢,聽都沒聽過,而聰慧的小姐卻做到了,怎不讓人佩服。柳俊無奈地搖搖頭,「只是這顏色會不會太老成。」

柳慕雲苦笑笑,「我哪有機會穿鮮亮的色彩。不過,我會請王娘儘快做成,那也就不會有多少遺憾了。」

青言藍語懂了,公子還是小女兒一個,愛美著呢,這幾片「唯一」的布也是為了彌補心中那份渴盼罷了,小姐這了養家,現在這個樣也是迫不得已。兩人眼眶一紅,綉功精湛的藍語柔聲說:「公子,我會在每件衣衫的衣袖綉一朵你愛的梅花,讓天下人羨煞公子的翩翩風采。

「再在衣角綉一個『雨』字。」青言建議道,「公子在自已設計樣式,讓京城那幫公子們從今後望衣興嘆。」

一室的人全笑了。黃昏是個溫柔的時光,庫房中也不禁生出幾份暖意。

臘月二十時,尋夢坊終於把臘月里的訂單全部做完,正月里預訂的樣式也設計好了。這是一年內尋夢坊少少的閑時,但尋夢閣卻在這時忙了起來。新年了,風雅與附庸風雅之士都想尋幾幅好的字畫回去掛掛,讓新年有點新的氣息。一早,柳慕雲就讓藍語回自已家忙些過年的貨物了,自已和青言坐著暖轎來到尋夢閣。柳俊已讓人打掃好了廳堂,人物,山水,字貼掛滿了一堂,正中一個香爐點著兩柱清香,一位琴師對香撫琴,幾株文竹長勢真盛,在花架上妝點著四周。尋夢閣一直被柳俊打理得很好,環境幽雅,來來往往的都是些商人、官員家的總管之類,很少有人會大聲喧嘩。

柳俊遞過一個手爐,這個怕寒的公子哦,他從不敢隨意對待,怕一不留神,就傷了這單薄的小公子。青言泡上一杯香片,伴著柳慕雲在一邊坐著。今天的柳慕雲一件冰藍的棉袍,配珠灰的腰帶,格處的修長清雅,晶亮的眸子如夏夜的星星,客人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疑是誰家同行的公子,真是俊哦!

不要自已煩神,也就輕鬆地在一邊撥弄著茶葉玩耍。不知何時,眼前立著一個人,長長的身影遮住了些日光,柳慕雲抬起頭,正對一雙微笑的眼睛。

「向……向王爺。」柳慕雲又驚又喜,忙起身施禮,心中暗思,他是特地來尋我的嗎?高大的身影,俊朗的面容,親和的笑顏讓他總是瞬間就跌進了久違的親情中,移不開目光。青言一看公子又傻了,快手快腳地送上茶,「向王爺,請慢用。」那個「惡仆」也在,青言狠狠地瞪了幾眼,那人卻笑了。

柳慕雲醒過神來,看客人們都在沖這邊張望,忙說道,「王爺,我們去后廳坐坐。」

「嗯,也好!」柳慕雲領頭向後廳走去,柳俊已讓人生好了火盆,送上了茶點。后廳寬敞明亮,原就是為招待貴客準備的。兩人分賓主坐下,向斌看著柳慕雲,那種愛憐之心似乎又要破腦而出了,快一個月,這個瘦弱的孩子居然會時時刻刻地佔據著他的腦海,真讓人費解。

「慕雲,多日不見,還好嗎?為何沒到王府坐坐呢?」悅耳低沉的嗓音,如絲絨悄悄慰貼著冰冰的心。柳慕雲緊抱著暖爐,掩蓋著自已的激動,卻忘了手爐的外衣脫落,手正摸著銅爐的正面,「我……哦……」突然的燙痛,讓他失手丟開手爐,一屋子的人全嚇住了。只見他白皙的手指紅腫一片,眼中涌滿了淚水。第一個回神的是向斌,「快,取雪來。」

青言忙往外沖,那個「惡仆」已先取回了一捧雪。向斌搓成雪球,捧著柳慕雲的手,輕輕地擦拭著,濃眉緊鎖。

「對不起,我……我忘了。」

柳慕雲真是恨不得鑽到地洞里,一遇到他,自已就很失態。」你們都先出去吧!」向斌冷聲吩咐道。隨行的人魚貫而出,青言猶豫地看了眼公子,也走了出去。柳慕雲連耳根、脖子都紅了,「向王爺,讓你受驚了。我……」

「我沒有。」向斌不悅地打斷,「做你的大哥,是我高攀不起嗎?」

「沒有。」柳慕雲雙手急得直搖,卻無奈被緊緊抓住,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你是王爺,應是我高攀不起。」

「尋夢坊主原來也是俗人一個,我原以為找到一位可以交心的兄弟,沒想到還是失望了。」向斌裝著鬆開雙手,一臉冰霜地站起來。果然,柳慕雲著急地走近,「別走,是我不好,向……向大哥。」語聲一落,兩行淚順著臉腮落在了手上,難為情地又忙低下。

「你呀,真是孩子。」大手擦去淚水,忍不住輕擁住纖細的身子,一陣清香襲來,不禁心神一亂,渾然不覺自已的異常,只是緊緊抱住,「神秘的尋夢坊主啊,那日別後,是不是就把大哥給忘了。」

「沒有!」柳慕雲有點心虛,低下頭掩飾慌亂的心情。忘到是不忘,但也沒有想過再聯繫,畢竟他是王爺嗎,自已可沒奢望他能記住那次相遇。想是這樣想,話可不能這樣說。」自別後,便是尋夢坊最忙的時候,想過去拜訪向……向大哥的,只是事太多,便擱下了。」

向斌不想點破小孩子牽強的理由,攬住他,走向椅邊,並列坐下,繼續用雪揉搓燙傷處,「看來,我還是沒有尋夢坊、尋夢閣重要了。對啊,我們剛認識,任何事都是有先後順序的。」柳慕雲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神無奈地看著地面。

「向大哥為何要這麼講呢?對於向大哥,我總覺著是家人的感覺,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你面前失態。其實我很少這個樣子的。對了,大哥,你呢,你對我是何樣的感覺?」柳慕雲雙眸含水,一臉期待的看著身畔的男子。

向斌心中一顫,溫柔地捧起那隻燙傷的手,貼在胸前:「慕雲,向大哥何嘗不是對你一見如故。認識你后,我才發現我居然也有思念、牽挂、擔心這類的感情。近半個月,不見你到王府訪,我竟然害怕以後會失去你的消息,這才特地今日尋來這裡,沒想到,真的遇上了。相信大哥,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柳慕雲的淚一下子便奪眶而出,自母親病倒后,家境一日不如一日,為了能幫母親治病,能把家計撐下去,自已扮作男子,在外面努力求生,硬是把自已裝得象無敵英雄,其實夜深人靜時,也是滿心的恐懼和疲倦。今日突然有這樣一個結實的肩讓自已依賴,怎能不感動。反握住那雙大手,緊緊地感受他的溫度,很怕這只是一個夢。

「今日看你也不算忙,我們去觀梅閣飲茶賞景如何?你也該多休息,不要總累著自已。我還要介紹幾個朋友給你,當然,我更想把你介紹給他們,慕雲你太特別了。」

以前,兄長也是總以她為傲,好相似的話語呀!柳慕雲心中暖暖的,「好呀,好久沒有輕鬆了,觀梅閣前的那片梅應開盛了,青言。」

青言走了進來,看著小公子臉上紅紅的,很是激動的樣子,心中不解。」我們去賞梅閣,把披風取來。」青言無言地從後面的衣帽間取來一件珠灰色的披風幫他披上,小聲地嘀咕道:「天氣很冷哎,公子。」向斌一笑,到真是個體貼的小侍,伸出大手,柳慕雲含笑握住。兩人相偕地步出尋夢閣。

天啦,小姐瘋了嗎?青言不禁想道,無奈地隨著出了尋夢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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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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