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年噩夢一朝醒(九)
晚上,馮氏果然親自下了廚,沒有讓任何人幫忙,唐氏想去幫忙都被她推了出來。
景辰睡了一覺,精神好了不少,後背都是葯,穿衣服有些困難,並且還不能有太大的動作。
他應該卧床一段時間,傷口剛剛止血,此刻正是容易裂開的時候,即使家裡面的葯再怎麼好,他也是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但是他還是在竹月竹清的幫助下換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間。
一大家子都不在,他來得算早了。
馮氏正在讓僕人把飯菜端上桌,全部都是景辰愛吃的。
「在輝京生活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變了沒有。」馮氏把他拉到身邊,輕聲說道,她安排景辰做了下來,他身上帶著傷,不適合站得太久。
「只要是娘做的,兒子都喜歡。」景辰撒嬌似地說道。
「好,好。」馮氏點點頭,正巧唐氏領著孩子們進來,她笑著向唐氏招手,「辰兒,這是你大嫂,今天只是讓你們匆匆見了一面,這些年你大嫂幫了我不少忙,以後要尊敬嫂子,不許頑皮。」
「大嫂。」景辰毫無芥蒂地打著招呼。
「三叔。」
「大嫂不用客氣,叫我小辰就好。」景辰身子有些僵硬,但是對於這位大嫂,從第一眼印象來說,他還是很有好感的,「大哥二哥都是這麼叫我的。」
唐氏點點頭,招呼孩子們認人。
「這兩個小子和大哥真是像。」景辰坐著正好可以摸到孩子們的頭,「丫頭就比較像大嫂。」他給了孩子們一人一個紅包。
「二哥這些年……」二哥比他大兩歲,他是身在宮中情況特殊,可是看著情況,他似乎還沒有二嫂?
「你二哥向來就是與眾不同,無論是行事還是抉擇……」馮氏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等會他來了你就知道了。」
景辰眨眨眼,沒說話。二哥向來的行事古怪鬼點子多,這會兒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決定讓娘親這般無奈了。
沒多久,景忠與楊太醫、君少謙也過來了,看來之前是正好在楊太醫那邊敘舊,所以就結伴而來了。
雖然是家宴,但是楊太醫對景家有恩,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景忠知道,這些年,都是楊太醫在照顧自己的兒子。
君少謙坐到了他的身邊,景家向來規矩不嚴,不是特別重大的場合,除了二老坐於上位之外,沒有過多的安排。
景學回來的時候是帶著一個男人回來的,他們牽著手一起進來,景辰有些驚訝,戲謔地對著自己二哥眨眨眼睛。
「他是你二嫂。」景學如此介紹著他身邊的男子,「他叫穆聞硯。」
「二嫂?」男子勾起一抹笑容,在景學耳邊低語了幾句,景學不自在地看向了別處。
景辰好巧不巧地聽到了他說的話,他想笑但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又只能忍著,於是他忍笑忍得幾乎內傷,不過……這人姓穆?
穆姓他倒是知道幾個人,只是不知道這人與穆家是不是本家,又或者只是湊巧?
「都過來坐。」馮氏招呼他們過來的時候沒有尷尬也沒有不自在,當初老二說是要和男人在一起,有了小兒子的前車之鑒他們怕反對會引起老二的反感,於是馮氏溫聲細語地說想和對方相處一段時間。
不過,比起那個讓人捉摸不定的皇帝,穆聞硯確實讓他們產生了好感。
不過這兩個孩子,當初也是經過了一些挫折,畢竟穆家那邊不是那麼容易鬆口的。
有了二兒子的事情,再想起當初他們處理小兒子的事情的時候,確實不得不承認是他們的錯,如果他們當初能溫和一些,儘可能地委婉一點勸導,可能也不至於小兒子十年不能回家了。
這件事情,兒子有錯,他們也有錯。
景峰是最後一個落座的。
餐桌上算得上是和樂融融,景辰的歸來,讓一向辰肅的景忠都有了些許的笑容。
景辰試著給父母布菜,隨即他發現,只是這小小的舉動,都能讓父母眼中閃爍著滿足。
父母的奢求也就那麼少,他卻辜負了他們十年。
君少謙坐在他的身邊,時不時和他說上幾個字。
是的,就是幾個字!
這傢伙惜字如金,只會告訴他什麼菜暫時不能吃,在他伸手欲夾的時候哼上一句「別吃」然後繼續淡然地用餐。
真是……讓人惱火!
餐桌上說著近日來的趣事,景辰住在宮裡,可以說是與世隔絕十多年,此刻聽著什麼都是覺得新鮮的。
沒有人會去問他這些年如何,他們只知道,景辰以後會過得很開心,這就夠了。
不過,哪怕他們不提及以前,但是他們也勢必是要提及以後的。
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話題也就逐漸轉向了景辰這邊。
景學一股腦子地認為景辰應該去「散散心」,也許是擔心漠源是景辰的「傷心地」,更是建議景辰去別的地方走走。
「辰兒日後有什麼打算?」景學的話讓景忠與馮氏都點點頭,認為景學的想法是對的,於是馮氏輕聲問道,「你以前老是說想去四處遊玩,如今有了空閑,四處去看看可好?」雖然捨不得兒子,但是她總想讓兒子出去散散心,最好暫時離開這裡,這樣的話,把過去全部都忘掉這才好。
「暫時在家裡面住一段時間,然後我想自己做一些生意什麼的。」景辰原本還擔心應該怎麼樣才能讓父母同意他過段時間離開家,如今這建議倒是給了他機會,於是他沒有任何不滿地回答了馮氏,「娘,你放心,我會過得很好。」
「要不要和我去楓林國看看?」楊太醫笑著問。
「楓臨?」
「此刻正是入秋之際,是楓臨最美的時候,去那裡散散心,而且你們家日後還是去別的地方比較好,即使交還了一些東西,但是恐怕以後也不會安寧。」
「咱們這些年確實生意都不在這邊。」景學說,「要是小辰想去那邊玩一段時間,那邊也有宅子,我修書一封讓他們準備好,隨時可以入住。」
景辰知道,他們是怕他留在這裡會勾起傷心事,他很想說自己沒事,但是他們估計不會相信。
「在楓臨也有個照應。」楊太醫呵呵笑著,「少謙本身就是楓臨那邊的人,你去到那裡,也不怕被人眼生欺了去。」
「你們都希望我去散散心。」景辰無奈地說,「那好吧,我在家裡面賴上一段時間,就出去玩。」
說起來,他也有自己打算。
在這裡,畢竟是那人的地盤,即使景家交了伏虎,辭了官,誰知道對方是不是還警惕著景家。
如果可以,他希望日後景家能好好的,最好就是遠離這是非之地。
為此,他想要建造屬於自己的勢力,能保護家人的勢力。
「出去玩一段時間也好。」雖然不捨得,但是馮氏還是希望兒子能去散散心,最好是去別的國家,接觸一些新的人和事,現如今他們也不求他能娶妻生子,如果以後兒子打算孤身一輩子,他們也不會有意見,要是以後能幸運遇到一個能白首相隨的人,他們真的不打算再過多干涉了。
景忠也點點頭,景家的人似乎一致認為景辰最好離開漠源一段時間,這樣才不會再起了回去的心思,於是他說:「既然楊太醫打算去那裡,那麼你跟著楊太醫也好,聽竹月竹清說你和君公子相交多年,君公子若是方便,等辰兒到了楓臨,可否照應一二?」
景忠看著那人,隱隱約約間,他只覺得這人不是尋常人物。
雖然是年輕人,但是卻極為沉穩,景忠這些年什麼人沒見過,只覺得眼前這人,必定是成大器者。
君少謙點點頭:「自然。」
他看向自己的師父,那老頭的對著他眨眨眼睛,他低下頭,掩去所有的情緒……
家宴過後,景辰就安心在自己院落養傷了,哪兒也不去,景忠打了他一頓,自然也心疼他,家裡面最好的葯全部送了來,加上君少謙親自督促他喝葯,沒多久,他後背就開始結疤了。
可是結疤的時候,正是心柔長出來的時候,這幾天他背部漸漸開始時不時有些痒痒的,偏偏還不能撓,於是他便整天哀嚎個不停。
馮氏雖然是看著他受刑,中途忍著沒發聲,但是她是實實在在心疼兒子。
而對於景辰來說,這是他的家,他不用再把所有傷痛往心裡咽,於是,每每後背開始癢又正好碰到馮氏來看他的時候,他就會對著馮氏撒嬌,就像個十多歲的孩子似的,也不怕下人笑話。
他知道,他離開十年,家人驟然見到他還不能改變以前對待他的方式,很多時候,家裡人對待他還是像是當年對待十五歲時候的他那般。
但是這樣毫無芥蒂的方式他也喜歡,十年空白期,如今乍然回來,除了多了個嫂子多了三個侄子,這一切都不陌生。
「別動。」正在給他擦拭後背的君少謙輕聲說道。這幾天給他擦藥的活都是他在做,理由還十分充足,說是竹月竹清是女的,要避嫌。
楊太醫對他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徒弟的心思,他這徒弟平時各種精明,遇到那景三公子之後整個人就差沒成智障,他在這樣下去,景家人肯定得看出些許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