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興年殿外,總管太監孔力寸步不移的站立在緊閉的殿門前,盡職的執行著皇上的命令,嚴禁任何無關人等靠近大殿。
殿內,蘇永昊坐於大殿正中的龍椅上,兩道劍眉微蹙,若有所思的在手中把玩端詳著他讓孔力找來的木盒,而那枚白玉扳指,則被他摘了下來,放在了身前的書案上。
就在蘇永昊將手中木盒,輕聲放於扳指旁的一刻,從殿內正中的大樑上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那黑影一個翻身,便從高懸的房樑上一躍而下,單腿彎膝跪在了殿中,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未發出一絲聲響。
蘇永昊並未抬頭,目光依舊盯著書案上的兩物「袁越,你求見朕,可是有關太子?」跪於殿中一身黑衣的男子,微低著腦袋回道:「主子,太子殿下今日在東宮寢殿內,一度情緒失控,想來是與您今日所下詔令有關。」蘇永昊劍眉微挑「哦,他對朕有所不滿?你可聽見他說了什麼?」
「回主子,太子殿下情緒憤然言語凌亂,袁越離的稍遠,所以並未聽清。只大概聽到殿下似乎提到了權利,皇位與長公主的名諱。袁越不敢忘記主子的吩咐,所以一聽到有關長公主的事宜便來求見了。」
蘇永昊捋了捋斑白的鬍鬚,刻滿歲月年輪的臉上顯現出一抹無奈卻又帶著些釋懷的笑容:朕正在躊躇之時,森兒倒是「幫」朕做了這個決定。
「好,朕知道了。你再去為朕辦件事,切記,不可聲張。從內營中挑選一個年歲不過及笄的女子,朕不要求其他,只一點,朕要她絕對忠誠。」
「主子,內營中正好有一年歲剛滿豆蔻的女子,名喚袁凈。她是袁越外出行動時撿回的遺孤,袁越便將她收做了義女。所以袁越可用性命擔保,她誓死忠誠。」
蘇永昊滿意的點點頭「你的義女,朕自然相信。那明日你便帶她入宮,派人將她送去長公主那裡,公主若問起,你便說是朕派去照顧她的侍女。」說完蘇永昊便不再理會袁越,揮了揮手,將目光再次放在了擺放於書案上的兩物。袁越拱手領命,運起輕功,消失在大殿之中。
蘇永昊拿起書案上的扳指,輕輕將它放於木盒之中,將木盒合上后,蘇永昊拿來封條,親手提筆寫了四個大字:辰兒親啟。將封條牢牢的貼於木盒上,蘇永昊似是用盡了力氣,癱坐在龍椅上。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也不知道百年之後,自己現在的決定會帶來什麼後果,他現在已無暇顧忌太多。森兒,辰兒就如同他的左右手,傷了那邊都是他不願的,所以他會給森兒想要的權利,便同樣也要給辰兒保命的能力。
那木盒中的白玉扳指,並不只是個普通的飾品,它是烈國歷代帝王一代代相傳下來的「虎符」,只不過它所號令的不是沙場上的士兵,而是一個世人鮮有人知的存在,暗冀營。說是營,但它並不養兵,營內的成員也遠遠不止二三百人。
而且這暗冀營內還有兩營,分別稱為內營與外營。內營集中在皇城活動,直接可以接到皇上的授命,並且著重武藝,可以說是一支人數多達數千的精兵「保皇軍」。外營則是遍布烈國各地,他們平時如一般百姓般,頂著普通的身份,過著平凡的生活,但實際上則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的聯絡如同一條條埋藏在地下的「血管」,將得來的「風吹草動」通過各個地點的傳遞,輸送給皇城。而不管內營外營他們都要聽命於暗冀營統領,而統領則可以直接面見帝王,聽取指令。
所以蘇永昊的這個決定是極其大膽的,他等同於將烈國歷代皇帝經營下來的「命脈」交予了旁人。這扳指按照「規矩」本該是要傳給蘇銘森的,但是也只得算他倒霉吧,就在蘇永昊還在反覆糾結時,袁越說的那番話,最終成了蘇永昊的「定心丸」。
蘇永昊坐直了身子,拿起書案上的木盒,起身來到平時小睡休息的軟榻前,掀起榻墊,將木盒藏在了墊下的暗格中。又轉過身從軟榻旁裝有飾品的木櫃中,找出了一枚同樣白玉質地的扳指戴在了手指上。撫摸著那明顯不同的質感,蘇永昊輕嘆:森兒,不要怪朕,辰兒仁義,朕相信你若沒有害她之心,她必不會反你。但是朕不得不考慮周全,所以朕必須要為辰兒留下保命的「利器」。
長公主居住的婉祥宮中,有一專供太傅授課的書房。此時書房的房門緊閉著,從房中傳出老人沙啞,但卻剛勁十足的聲音。書房內陳設簡單,有一靠牆而立的書櫃,剩下的便是三張書案。一張放於正中,自然是太傅所用,另外兩張並排而放的,則是分別屬於蘇芷辰與荀若卿的。兩個半大的少女,此時正正襟危坐的坐於各自的書案后,神情專註的聽著太傅的每一句話語。
蘇永昊的龍輦緩慢的停在了婉祥宮的門口,他制止住剛想要尖著嗓子喊「皇上駕到」的孔力,伸手扶住孔力的胳膊,下了龍輦。揮手退避了眾人,只留下孔力跟著,蘇永昊抬腳進了婉祥宮的宮門。來到書房前,看著一個個先是驚呆,緊接著便要跪地行禮的丫鬟們,孔力連忙機靈的將他們制止住了,撣了撣手中的拂塵,挨個打發了下去。
蘇永昊在書房前只不過站了片刻,書房的門便從裡面打開了,蘇芷辰與荀若卿跟在太傅陳實默的身後走了出來,見到門外而立的蘇永昊,三人連忙拱手行禮,禮畢后,陳實默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蘇芷辰疑惑的看向蘇永昊「父皇,您怎麼在這裡?」蘇永昊粗糙的大手撫上女兒的肩頭笑著道:「朕來看看辰兒有沒有在偷懶啊。」蘇芷辰也知父皇定是逗她,便也不在意「辰兒偷不偷懶,父皇大可問問若卿嘛。」蘇永昊這才留意起辰兒身旁微低著頭的少女,想到太傅曾對她的評價:年紀雖輕,處事方面已頗具其祖父之風,雖是女子,但絕是棟樑。蘇永昊心中暗贊,面上不動聲色的問道:「哦,你可就是荀大人的長孫女,荀若卿?」荀若卿聽到皇上問話,也全然沒有慌張,神色依舊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皇上,民女不才,正是。」
蘇永昊點點頭「那今日怎就你一人侍讀,其餘兩人呢?」未等荀若卿開口,蘇芷辰便回道:「父皇,不怪沐熙和上官敖,是辰兒不讓他們侍讀的。因為辰兒發現,沐熙與上官敖並無心聽陳太傅的授課,所以辰兒便自作主張的免了他們這堂的侍讀,因為強留他們在堂上,也不過是讓他們虛度時間而已。」
蘇芷辰停下話語,看了看父皇的臉色,見父皇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便又繼續說道:「辰兒還私自做主,免了上官敖所有在堂上的侍讀,因為辰兒在與他的接觸中了解到他一心只想世襲父業,那也就是皇城的禁軍統領,所以辰兒便只在學習騎射武藝時,才會叫他來陪侍,其餘時間,便叫他自己潛心鑽研武藝。」
蘇永昊捋著鬍子,笑眯了眼睛:想不到辰兒小小年紀,就懂得了何為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了。他剛想開口逗弄蘇芷辰幾句,便被一個從遠處跑來形色慌張的小廝給打斷了。那小廝剛跑到書房附近,便眼尖的看到了那一身明黃,他連忙加快跑了幾步,來到皇上身前,跪在了地上。蘇永昊劍眉微蹙「何事如此慌張?」小廝額頭緊貼著地面回道:「回,回皇上,太子殿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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