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小舟論風雨
澹澹波影無相問,迤邐春光夢裡生。
春光在夢裡,春光也在湖裡。
湖裡有一葉孤舟,舟上有兩條倩影。
這竟乎是一個夢境罷。
因這夢裡出現兩個世間形容不出的女子,若是風神秀在此,他必能認出,然而他已不能飽那眼福了。
那永遠白衣白裙的女子,豈不正是桃花林風姿無兩的魚幼薇么?
一簾幽夢玉生煙,這夢一般的女子,出現在夢一般的夜裡,是偶然,亦或是必然?
黃裙的丫頭陸葳蕤為何又在淺笑,淺淺的梨渦里藏著的,是記憶,是快樂,還是隱藏至深的秘密?
也許風神秀知道,也許他也不知道。
江風吹拂,白衣若仙的女子不掩訝色,她輕握玉簫的手也在微微顫動著,讚歎道:「醉刀的刀,與葉公子的劍,合力之下,竟有如此可怖威力,連柳生顏這樣的人物等閑也奈何不了。若是雙雙入了第四境,氣勢合乎一身,天下能破他們聯手之勢的人恐怕就寥寥無幾了。」
想不到,此二人居然在深夜之中,全然觀察到岸上四人的戰況卻絲毫未被發覺,足可見功力之深,甚至隱隱超越了第三境。
「魚姐姐,」陸葳蕤忽然笑道,「你可看出,他們為何能夠配合無間,妙韻無窮嗎?」
魚幼薇不禁心生極大興趣,問道:「為何?」
陸葳蕤抬頭望了眼月色,道:「你說這殘月入畫,是否可演化為一種劍法?」
「人有所感悟,一切自然物,皆可入畫,皆可為劍法。」魚幼薇不假思索,便回答了一句。尋常劍法或學自然景物,風花雪月、雲煙雨雷等物,感悟真意,皆可描摹一二,更甚有劍法得自動物相爭,如刺鯨山莊觀鯨鯊相鬥而創出殺鯨劍法獨步武林。
「若是以書法寫盡月色,則何如?」陸葳蕤再問道。
魚幼薇沉吟一番,疑道:「如何做到?」
「夭矯如龍,鐵畫銀鉤,書法之道,亦自然之道。凡能畫出栩栩如生的事物,我以寥寥幾筆,難道就不能體會到其中真意嗎?」
陸葳蕤說完這句,便自顧笑了起來。
「書畫之道,合乎神妙。而葉初塵精於畫道,莫非?」
陸葳蕤小小的嘴竟流露出一份驕傲來。
「魚姐姐所料不差,阿秀他浸淫|書法之道已有十數年之久。雖然不是自願學習,但終日陪列那些書法大家左右,竟不知不覺通曉其中真意了。」
魚幼薇再吐驚訝之色,因這風神秀的出身神秘無比,江湖中雖有醉刀的響徹名號,卻不知此人師從何方,如今聽之,其神妙刀法竟是從書法中所悟,實在令人詫異。
陸葳蕤不等她回答,再說道:「昔日,他在印月寺里摘花換酒,醉僧又交好與江東各大世家,包括你所熟知的太傅大人。前輩們常常坐而論道,陪在一側的他耳濡目染之下也便通曉義理。還有他喝酒的本事就是從那學的。」
聽得此言,魚幼薇展顏一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早年,風公子該是個小和尚咯。」
「嘻嘻,」陸葳蕤白皙的臉掩藏不住高興神色,「魚姐姐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他當年就是怕被那大和尚逼入空門,才偷偷行走江湖去了啊。」
魚幼薇道:「你呀,竟把和尚都能拐出佛門,天香樓的魅力豈不是太大了些?」
陸葳蕤說道:「比起幽夢樓的姐姐,乃是天下人夢寐以求的伴侶,且不是比小妹更強百倍嗎?」
聞聽此言,魚幼薇神色忽變得些許愁煩起來,喃喃道:「又有哪些是出自真心的呢?」
江風帶來這許多愁苦,這一葉扁舟是否載得住呢?
小舟上的氣氛忽從愉悅變得蕭索起來。
半晌過後,魚幼薇回過神,苦笑道:「既然如此,你們總不該再摻和進這件事情來的。姐姐不過是適逢其會,未曾料到不僅師父派了飛卿師叔來到臨安,如今又有這麼多東瀛人,再加上天香樓的人,你的身份既然隱秘,為何不為自己著想一番?」
陸葳蕤收起笑容,說道:「姐姐只知道有幽夢樓,東瀛,天香三大勢力,卻不知道暗中還有更加強大的存在,江東這塊餌料,天香樓根本就吞不下。」
魚幼薇面露驚色,道:「還有其他勢力?」
陸葳蕤伸出兩根手指,道:「至少還有兩股勢力存在。更關鍵的是,海棠主隱隱有一種脫離樓主掌控的感覺。」
魚幼薇皺眉道:「海棠主在天香樓的地位只在櫻花主之下,再加十年前天香樓上任樓主已肅清逆徒,謀逆之由何在?」
陸葳蕤正色道:「她在江東經營十年之久,地位超然,葳蕤本也不信,直到那另一方勢力的出現,我才明白過來。」
「所以你要引醉刀參與助你破局?」
「不錯,」陸葳蕤說道,「我雖只知道他們計劃的隻言片語,但我卻知道,讓他們以更快的步伐去部署,只有這樣他們才會露出破綻,他們的計劃才不會太完美。」
魚幼薇嘴角微斜,道:「你就這麼相信他么?」
陸葳蕤又復少女姿態,笑道:「他一向不是個笨蛋,若是由我來提點他一二,以他不算太笨的腦子,總會找到蛛絲馬跡。」
話語中透著的深意在這晚風中漸至消散。
誰能知道,這安靜的臨安地界,將會迎來怎樣的狂風暴雨?
小舟上的兩個傾國少女,在這小湖泊里縱談天地,又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