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洞房

衛珩結婚前幾日,又發生了一件小事。衛芝因為事情和臨海公起了爭執,被臨海公一劍砍傷了小腹,差點送了性命。那臨海公是臨海王之子,洛陽之變后流落中原,不久前才到了建康。這人身份特殊,皇帝對其禮敬有加,衛芝先前跟這人交好,后因事不諧,衛芝要絕交,那位不許,拔劍出來威脅,結果鬧的差點出了人命。衛莒跟皇甫遺當時也在場,做和事佬相勸,也被臨海公發起瘋來砍了兩劍。

衛芝平日里浪蕩不遜,衛劬也沒太管過他,都是隨他去的,年輕人難免放縱一些,哪知道他竟然惹出這種事。衛劬本來就反對兒子跟臨海公交結,出事之後將衛薦等兄弟訓責一通。

衛莒也被連累,被臨海公的劍砍傷了手臂,拉了好大一道口子,流了不少的血。衛芝是個直脾氣,平白無故挨了一刀,醒來氣的不得了,又見他三哥因為他受傷,不肯罷休,要去找那位臨海公算賬。衛莒千辛萬苦才攔住他。

那臨海公是臨海王的兒子,算起來也是王氏的侄兒。王氏因著姐姐越王妃早喪之故,對侄子很是憐惜,反將衛芝訓斥一通,說他平日不讀書,不務正業,專會胡鬧,衛芝受了這委屈哪能高興,搞的一家人慪氣,很不愉快。

衛珩知道她五哥放浪形骸,專愛和男人鬧些爭風吃醋的事,上輩子年紀輕輕便因病而終,只因和朋友賭氣,大冬天夜裡穿著單衣裳在院子裡頭挨凍,氣倒是賭贏了,結果回頭得了傷寒,病了三月最終沒治好一命嗚呼。衛珩出於善意,去看了一回他五哥,想勸勸他,結果衛芝見到她很不高興,老著個臉,冷冰冰說:「上次就是你冤枉我,讓我被母親罵。我可沒忘。」

衛珩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和衛芝總共也沒見過幾面,冤枉這話從何說起。衛芝看她想不起,冷冷道:「二哥剛到家裡那時,難道不是你告訴我的?就因為你年紀比我小,母親就認定是我的錯,將我訓斥,還說我冤枉你。」

衛珩回憶了半天,才鬧明白衛芝說的是自己三歲,他八歲時的事。那會她為了讓衛莒回家,故意把衛莒的事告訴了衛芝,又告訴老祖母,回頭王氏以為是衛芝說的,訓斥了衛芝。

難怪衛芝見了她總沒好臉色,原來兒時的一件小事,被他記掛到現在。這小肚雞腸的。衛珩知道王氏偏心,衛芝小時候還乖乖的,越長大,越養出了一副叛逆的脾性。小孩子的事,說起來沒有多大,雞毛蒜皮的,但有些不愉快卻是可以記一輩子,落一輩子的疤。

衛珩笑道:「你是哥哥,比我大五歲,你還跟我計較呀?還有個做哥哥的樣兒嗎?你是好哥哥,為妹妹受了一點氣就要不高興?」

衛珩說了幾句,衛芝突然被她說的高興了起來,這人瘋瘋癲癲的,先前還冷著一張臉愛理不理,這會又變成了撒歡的狗熊,抓著衛珩喜歡的不得了,抱著她在臉上狠狠親了幾口。

衛珩在這些瑣事中,努力排遣著衛莒帶來的震動,卻乎已經能漸漸忽略那件事。衛莒說話算話,沒有再騷擾過她,平平靜靜到了婚期。

婚事說是簡略,但也頗廢了衛珩三五日精神。迎親前三日,男方下了催妝禮。到親迎這日,凌晨天未明時,衛珩便被催起來,嫂嫂謝氏連同宮裡幾個年長嬤嬤替她穿衣梳妝。頭上被戴了沉重的假髻,還有簪飾,壓的衛珩脖子都舉不動,妝容也畫的分外濃重,臉擦的粉白,嘴唇點的猩紅,兩靨點上鵝黃面靨,鬢邊貼上螺鈿。一派歡笑和喜氣洋洋中,新郎同迎親隊伍騎馬來到,皇甫遺相貌俊美,一身大紅喜服襯的他面容如玉,眉目漆黑,艷麗逼人。剛一出場就引得丫鬟女眷們尖叫不已,都來不及回身去關上門,皇甫遺一個箭步就搶進了門,笑聲陣陣中,迎親的人眾緊隨其後進了衛家正門。

眾人忙搶著去守花園第二道門,緊緊閉上不許進,嚷著要新郎官做詩。皇甫遺貼了門笑:「諸位,快開門吧,這會就要做詩了,待會見了新娘子豈不是要跪下了。」

眾人不肯,非要做詩,皇甫遺只得吟道:「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向門內遞了紅封,眾婢拿了紅封才笑著開了門。皇甫遺含笑進了門,直奔新娘所在。

到了衛珩所在的房門外,隔著一道門,已經是兩軍對陣。外面一群躍躍欲試的男兒郎,裡頭是一群婦人丫鬟圍著新娘子,笑的臉開了花瓣。謝氏將門開了個縫,望見皇甫遺,笑道:「你何德何能,來娶我家的千金珍寶?」

皇甫遺笑道:「織女降人間,對鏡勻妝計。兩心早相知,緣何故作遲?」

謝氏道:「油嘴滑舌,不成,重作。」

皇甫遺又道:「五更雞啼催天光,勸爾主家扮新娘。子時上轎把路趕,卯時夫妻好拜堂。」

眾人-大笑,謝氏也跟著笑了:「這叫什麼詩,這叫順口溜也差不多。你問問大家許不許?」

眾人都叫:「再來,再來。」皇甫遺笑道:「謅不出了,親姐姐們,快饒了我吧。」眾少年幫忙一起推門,直把門都要撞壞了,女眷們抵擋不住,被他們闖了進來。眾人又吆喝著抱新娘。

衛珩被女眷簇擁著,皇甫遺溫柔含笑走了過來,將她打橫抱起。衛珩顫顫的,生怕掉下來,幸好皇甫遺抱的穩,衛珩被一路抱上車。

衛莒在遠處看著。

本來以為是沒什麼的,可是看到這樣喜慶的畫面,他卻還是止不住的心揪了一揪,突然感覺喘不過氣。這不過是個儀式,可是正是這個儀式,他沒有。他是什麼也沒有,既沒有儀式,也沒有人,至於她的心呢,也不敢確定。

他不是個愛多愁善感的人,此時受了這紅色的刺激,有點不敢睜眼。胸口脹痛。

半夜,衛莒氣不過,他起得床來,見廳中少年們還在戲鬧飲酒,他假意上茅房,跑到皇甫遺家廚后柴房放了一把火。眼看著火在草垛里燒起來,他十分解恨,慢條斯理的出了門,轉去茅房撒了泡尿,這才大搖大擺的回房間睡覺。

新房裡,衛珩和皇甫遺也正四目相對。皇甫遺揭開衛珩頭上喜帕,看到如花似玉的新娘,心裡甜蜜膩成一片。他望了衛珩笑,輕輕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那隻手,他的手是白皙修長的,十分漂亮。衛珩的手柔軟光潔,細如凝脂暖玉。

皇甫遺含情脈脈注視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愛慕又深情的問衛珩:「阿珩,還記得我嗎?咱們重陽那日,在山寺見過的,還說過話。」

衛珩只聽到外面遠處彷彿有聲音叫嚷,說什麼走水了走水了,聲音雜亂。隔得遠,但還是隱約聽得見。衛珩看皇甫遺迷瞪瞪的,望著自己只顧發痴,不由得提醒他:「郡王,外面走水了。」

皇甫遺往門帘外看了一眼,自然是什麼都看不見。他沒聽見走水,以為衛珩是故意哄他的,遂笑了笑,又轉向衛珩,說:「走水就走水吧,不幹咱們的事,不是咱們家,八成是別家。」

衛珩聞言,對這人十分無語。她已經聽到外面叫嚷聲都要震破天了,這皇甫遺是聾子不成?

皇甫遺繼續拉著衛珩的手錶白:「你知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見你,就特別心動,心裡想,一定娶你。沒想到咱們真的能在一起,我心裡好高興。」

衛珩抽手道:「郡王,我知道你高興,不過外面走水了,你還是先去看看吧。別出什麼事。」

皇甫遺還是很自信:「沒事的,不用管它,今天是咱們洞房花燭夜,他們不會來打擾的。」

衛珩見他這個急色的樣子,既無語,又十分不舒服。她勸道:「郡王,去看一眼也不耽誤事,咱們既然成了夫妻,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的。」

哪知道皇甫遺心中自有想法,他以為衛珩是故意在找借口拒絕他,怎能認輸?他道:「你放心吧,府里都有人的,這個時候,不勞咱們操心。」他說著,激動的伸了手,擁了衛珩入懷,緊緊摟住。緊接著炙熱的呼吸湊到她耳邊,開始吻她臉頰,脖頸。肌膚的氣味非常芬芳,他一邊親吻,一邊手往衛珩腰間,解她衣裳,手往她衣服里探入。

衛珩上輩子經常和皇甫遺吵架,皇甫遺的性格,不知道怎麼描述,他自有自的想法,按自己認定的想法行事,他不相信人。你勸他,跟他說,他表面上不反駁,好像是聽了話,其實根本就不會聽,固執的像頭牛。衛珩被他這態度搞的。舊脾氣全部上來了,忍不住就在心中開罵:走水了,你去看一眼會死嗎?我吃飽了撐的騙你走水了?

衛珩推了他一把,聲音情不自禁的拔高:郡王,走水了,你沒聽見嗎?先去看一眼吧!

皇甫遺被推了個趔趄,差點栽下床,衛珩坐了起來,外面有人砰砰的射門:郡王,夫人,走水了,走水了,有危險,快出來避一避吧!

衛珩忙去扶起皇甫遺:郡王,我沒騙你吧,走水了,咱們快出去避一避吧。

衛珩匆匆穿上衣服,又幫皇甫遺找來衣服穿上,鞋子穿上,緊跟著去打開房門。外面火光衝天,皇甫遺赤腳站在門口,整個人就出離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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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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