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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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哥哥——」待到反應過來,殷姝便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魏光禹驀地轉頭看去,正對上竇阿槐再次高高舉起的手掌,英目登時一沉,當即喝止道:「住手!」

竇阿槐手上一頓,偏頭請示自家主子的意思。

姬容語氣平平:「聽他的。」

竇阿槐這才收回手。

「懷璧哥哥!」

殷姝捂住半邊微腫的臉頰朝他跑去,當著姬容的面到底沒膽量撲到他身上,因此她只敢在他身旁站住,眼眶通紅的開口道:「懷璧哥哥,你一定要為姝兒做主啊!」她說著,面顯悲愴之色,一直在眼眶中打旋的眼淚不禁就滾落下來,眼睛死死盯著他懷中的小賤人,聲色凄婉,「懷璧哥哥心中再無姝兒的地位了嗎……」

不然……你為何會為了個小賤人而踹暈我的丫頭?眼下她昏迷不醒,還不知結局會是怎樣!

許是真被傷到了心,這一哭,竟一發不可收拾。

魏光禹眉頭深擰,一直撫摸著小女人長發的手頓住,暫未搭理於她,他抬頭問向梅延峰:「還需浸泡多久?」

梅延峰聲音淡淡:「待蕭兄買葯回來了,方才離得水。」

胸膛上濕乎乎一片,魏光禹略有不適。

聞言他便低頭,沉沉目光凝在小女人哭花的小臉上,片刻后伸出粗糲指腹替她揩起淚珠兒來,一面再次開口:「可會留下疤痕?」

問完,他心中便愈發惱起那不知死活的賤婢!生怕這具玉雪一般的身子得了瑕疵,只消一想她雪白柔嫩的小臂上留下一塊醜陋的疤痕,他便忍無可忍。

「處理的及時,倒是不會。」梅延峰看著他含煞的臉,再瞟一眼一旁梨花帶雨的殷姝,心中忽地有了些計較。

魏光禹如同鬆了口氣一般,此刻方將目光轉到殷姝身上,口吻不如之前那般憤怒,略略緩和兩分:「稍後自去洗一把臉,有何事晚些時候再說。」

殷姝見他對自己的態度有所好轉,緊繃的心神方慢慢鬆懈下來。此時此刻冷靜下來,心中竟是萬般後悔,後悔自己憑著一時衝動,擇了這樣一個時間,行出了這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爛法子。

只一想到此後的一段時日內,懷璧哥哥都不會給她好臉色瞧了,她心中便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倒不怨袖雲,只怨自己太過衝動,為圖一時之快,害了袖雲不說,還讓自己一向溫柔解語的形象上,染了污點。她攥緊了手指,尖細的指尖戳進嬌嫩的手心,痛意令她更加清明,暗忖自己日後再不可這般衝動行事,凡事皆因多加籌謀。

魏光禹見她身子定在原地,魂卻早已飛出好遠,一時只當是被自己嚇到,故此又開口喚她:「姝兒。」

殷姝驀地回神,她擦去眼淚,點頭應下。

隨後看一眼靠在他懷中好似睡著的小賤人,強壓下心中的妒恨,開口求他:「懷璧哥哥,袖雲……」

魏光禹抬手止住她的話,聲音驟沉:「休要再提那賤婢!」

殷姝的臉霎時更加白了,不知是傷心的還是氣的,抖著唇瓣道:「懷璧哥哥,那是姝兒的丫頭啊,姝兒自來便將她當作親姐妹在對待。求懷璧哥哥看在她並非有意的份上,饒過她這一回,准許梅先生替她治傷罷……」

她一面說一面不斷朝著他靠近,幾乎就要挨到了他的袍角,低聲下氣極了。

魏光禹心中有她,自是見不得她這般姿態。因此等到蕭寒送來葯,又替小女人上完葯后,便又與梅延峰道:「替那丫頭瞧瞧罷。」又惱怒的加上一句,「半道上死了總是麻煩。」

梅延峰頷首,他雖不喜極了那丫頭,但終究是條人命,自己不通醫理便罷,既是通曉些醫理,便沒道理對人生死視若無睹。

梅延峰替她診了脈,傷及心肺,暫時是死不了。但若不加以調養,早晚還是要死。

魏光禹聽后,便態度冷漠的道:「沒道理為著個丫頭耽誤行程,先上路,到了茶州再說。」

一行人便就上路。

日影西斜,一行人抵達茶州客棧。

玉奴迷迷糊糊剛醒過來,便發現自己竟還在他的懷中,她驚得趕忙四下掃視一番,見車廂內除了自己與他外便只剩下殷姝主僕時,慌亂的心才穩住一些。

她垂下頭,後知後覺的清醒過來——長公主不與他們同一車。

進了客棧,魏光禹便將她放到榻上,離開前留下一句:「好好在房中待著。」

玉奴因連日顛簸,本就微感不適,更何況今日還叫人害的燙傷了小臂,自是愈發失了精神,顯得沒精打采。因此聽這一言,便輕輕點頭:「嗯。」

見她乖巧,魏光禹便又揉了揉她的頭髮,隨後轉身出了房。

在路上袖雲便已醒了過來,只體虛的很走不得路,需得人時刻攙著。

殷姝一路攙著她艱難的上了樓,進了屬於自己的一間房后,便將她扶到榻上躺下了。

一面替她拉上被子,一面低聲問道:「可是難受的厲害?」

袖雲耷拉著眼皮子,面上白得滲人。偏是如此了,她還強顏歡笑:「不打緊,咳、咳咳——」才說兩句,便咳嗽起來。

殷姝生怕她有個萬一,到時自己身邊便缺了個幫著出謀劃策的人,因此見她傷得不輕,便顯得格外擔憂焦急:「是我害了你,你先歇著,我這就再去求求懷璧哥哥,定要讓梅先生給你開副方子才行。」

袖雲拿帕子揩著唇,低眸一看,果真染上一抹鮮紅,她手上微抖,自然不想年紀輕輕就這般撒手去了,便目光哀戚戚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小姐,袖雲不怪你。袖雲不怕死,就、就是放心不下小姐……」

殷姝聽得眼眶發紅,方才八分想要救她的心,此刻也上升到了十分。她哽咽著道:「你別胡說,你自幼在我身邊伺候,我一向將你當作親姐妹,定要救你才行。」

袖雲深深看她一眼,艱難的開口:「謝、謝小姐。只要袖雲活著一日,便一定效忠小姐一日,為小姐赴、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殷姝聽得心裡滿意,要救她的決心便更加堅定。

再安撫她兩句后,她便往門邊走去,剛打開房門,便撞上了往這來的魏光禹。

殷姝驚了一下,頓在原地。

魏光禹負手立在她跟前,皺眉問:「怎樣了?」

「吐了血,傷得不輕,若是不好好診治一番,恐怕就要……」殷姝開口便露出一副委屈模樣,「恐怕就要沒了。」

魏光禹冷冷哼過一聲,步進房:「她不是挺能耐的?」

殷姝趕緊隨他進去,她來到榻前扶起了袖雲。袖雲知道小姐意思,便強撐著身子下了榻,來不及套上繡鞋,便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知錯了,求將軍饒恕,救救奴婢吧!奴婢日後再也不敢了!」

魏光禹根本無意管她死活,他來此僅是打著瞧一眼殷姝的念頭,眼下既是瞧過,便不打算再多留。

「好生在房中待著,切勿亂跑。」對著殷姝交代完這一句,便就離開。

袖雲見他走了,心都涼到了底,幾乎心灰意冷。

殷姝緊緊攢著眉,覺著不能再這般耽擱下去,便把袖雲扶起來,冷冷說道:「事到如今,只有去求那小賤人了!」

袖雲身子發抖,她恨,她好恨,她此刻所遭受的痛楚全怨那小賤人!全是那小賤人一手造成的!

只是性命之前,為了保命,她唯有暫且忍下恨意。

玉奴正躺在榻上歇息,耳邊就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

她心中微驚,用未受傷的左手掀開了被子,穿上繡鞋,蓮步輕移到門邊:「是誰?」魚龍混雜的客棧之內,便是同行的人不少,她也不敢放鬆警惕。

殷姝主僕在門外相互對個眼色后,袖雲便虛弱的開了口:「是奴婢,奴婢是來向玉姑娘賠罪的。」

玉奴愈發心驚,想到此人不久前才害過自己,當時若非竇大人身手敏捷,想必此刻的她必定不僅僅是右側小臂燙傷,只怕是容貌都要叫她毀掉……

想到此,她便後退一步,一時渾身發抖,緊咬住下唇,心中憤恨不已。

裡頭失了動靜,殷姝主僕一時都急了。

袖雲只好忍著恨意繼續道:「玉姑娘,求您開開門兒,奴婢當時並非有意要傷您,當時實屬意外。玉姑娘不妨想一想,當時房中那般多的人,便是借奴婢一個腦袋,奴婢也沒那膽子敢傷害玉姑娘,更別說奴婢本就是無意。奴、咳咳咳——」

咳嗽不止。

玉奴靜立在房中,十指緊攥,抿著粉白的唇,一直未語。

是誰說的她軟弱好欺了?殷姝暗地裡直翻白眼,給袖雲撫了一陣心口后,她便湊近她耳邊與其低語。

袖雲點點頭,事到如今,她早已豁出一切,臉面算什麼?在性命跟前根本一文不值。

因此咳嗽聲停住,門外安靜下來,就當玉奴以為對方騙不到她開門要離開時,門外便傳進「咚」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她正心慌意亂時,門外就又傳進一道虛弱至極的聲音:「救救救……救命……」

玉奴嚇了一跳,用帕子死死捂住了口,眼睛瞪得大大的,心中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開門。

就當她的手碰到門閂時,門外便傳來一道她熟悉的聲音:「你二人在此做甚!」

知道是他回來了,玉奴便不敢再猶豫,連忙抽下了門閂,打開了房門。她聲音顫抖的叫他:「爺,她們,她們來了好久了,一直要我打開房門……」

魏光禹臉色發沉,警告的瞪一眼袖云:「若不想死的太快便立刻滾回去!」

袖雲大駭,不敢再多留下去,拚命要自地上爬起來。

她身子虛弱,最後自是殷姝扶的她起來。臨走前,殷姝雙目通紅,看向魏光禹的目光中滿是驚痛與委屈。

魏光禹冷眼瞧著。

直到見她主僕二人消失在房門口后,他方抬步進去:「合上房門。」

玉奴不敢遲疑,上前兩步便合上了房門。

因中午一頓午飯桌上頻頻出事,吃得窩火極了,到了晚飯時分,魏光禹便決定各用各的,安安靜靜坐在房中吃一頓好飯。

玉奴見他單獨與自個用晚飯,頗有些驚訝,只心中再是驚訝,她都不敢多問。右手有傷使用不得,她便用左手拿起一隻白瓷勺,慢慢舀著飯吃。

魏光禹見她只顧吃米飯,便是一陣不悅,當即斥道:「用菜!」

玉奴便咬住唇小聲道:「右手好疼,左手鈍的很,夾不起來……」

斥她的話一出口,魏光禹也發覺自己疏忽大意了,一時竟忘了小女人手上受傷不便動作一事。

因此過了一陣,他又開口:「過來,爺來喂你。」

玉奴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不,身子便已經被他圈進了懷裡,想到那僅有的一次喂飯經歷,她就不由打了個激靈,攢起了小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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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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