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管教
青竹聞言,哪有不應,雖然心裡仍然焦急,可是看到芙蕖之時,一顆心也便定了下來。他亦步亦趨跟在了芙蕖身後。
只是,芙蕖還未走出幾步,突然,季琇瑩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攔在了芙蕖跟前,語氣之中略帶幾分壓抑不住的興奮開口道:「郡主這是要上哪裡去?對了,這小廝,彷彿是世子身邊的,我倒是有見到過幾回,怎麼在這兒?可是世子要尋郡主?」
一串提問,煞是煩人,芙蕖也是第一次覺得,這季琇瑩的確是可惡擾人的緊,她冷了聲音,只面無表情回了一句:「季小姐,身為客人,便要守得客人的本份,難不成季家沒有教過你這個規矩。」
季琇瑩面色微變,但一貫算不得好脾氣的她,今日卻是難得壓抑下了怒火,依然面上帶笑開口說了一句:「郡主這話可謂是誅心了,我這好心好意問候一句,卻被你理解成這般,我這不是來時曾瞧見世子在街上給郡主買禮物,這才好奇多嘴問了一句嗎!偏招了你這番話……」
「你見過兄長?」
芙蕖抓住了季琇瑩話柄,目光緊鎖著季琇瑩的面容,企圖從她的臉上找到些許端倪。而季琇瑩也不是什麼沉得住氣的人,聽到芙蕖略有幾分焦急發問,臉上忍不住浮起了幸災樂禍之色。
這一回,芙蕖便是不繼續問季琇瑩,也不問青竹,都已經確信夏越朗在外邊又是惹禍了。
季琇瑩既已瞧見,芙蕖便知,她便是帶著青竹私下去詢問,只怕季琇瑩也會將事情宣揚的讓滿場賓客皆知,更何況,此次她兄長惹出的事情,只怕並不小。
「青竹,說吧,哥哥究竟怎麼了?」
芙蕖沒有回頭去看青竹,只是開口問著。
青竹聞言,愣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答,直到看到芙蕖轉頭看向他時,他方才小聲回道:「世子將成親王世子打傷了,而且傷得彷彿並不輕,京兆衙門的人瞧見是世子,自是不敢動世子,誰知這時,成親王來了,直接拿了令牌讓大理寺來人將世子給抓了。」
「哥哥緣何會與成親王世子起衝突?」
成親王在皇室中輩分極高,晉陽長公主與皇上都得尊稱一聲皇叔,而成親王世子則是成親王的老來子,因著成親王年過四十方得這麼一個嫡子,寵溺的緊,也將這成親王世子生生寵成了個紈絝子弟。
夏越朗也是紈絝子弟,雖然和成親王世子年紀相仿,但畢竟二人隔了一輩,素日里根本不在一處玩,可謂是無冤無仇。這好好的,而且是在今日這般的日子裡,又怎麼會打在一處,芙蕖相信自己兄長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世子去首飾鋪子給郡主取生辰禮時,遇到了成親王世子,他也看中了世子特地為郡主定做的首飾,非得讓世子讓與他,世子不忿,便與成親王世子動手打了起來……」
青竹小聲解釋著,雖然跟在夏越朗身邊,三天兩頭,便會遇到這般事情,可往日里,瞧著晉陽長公主的顏面,只有夏越朗欺負別人的份,誰知道今日竟然撞到了成親王這塊鐵板,而且人還給折騰進了大理寺。
「先時我來時便瞧見世子那邊熱熱鬧鬧,不想竟是出了這般事情,不過世子可真厲害,竟然敢和長輩爭東西……」季琇瑩雖然遺憾自己失去了與旁人宣傳這八卦的機會,但並不妨礙她這會兒說些風涼話。
「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啞巴!」
芙蕖這會兒心裡本就擔憂的緊,畢竟那大理寺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夏越朗哪裡受過這般罪,偏偏季琇瑩又跟個嗡嗡叫喚的蒼蠅一般,驅趕不走,她便是再好性兒,這會兒嘴裡也憋不出什麼好話了。
「你……我倒是不想開口說話啊,只是這府上事兒太多,這邊世子出了事,那邊門口又吵得緊,郡主您的生辰太熱鬧了,熱鬧的讓我不說話都不行!」
季琇瑩今日本就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來這長公主府的,以往她心裡雖然不忿夏芙蕖明明父兄都不得力卻生生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但到底攝於長公主之威、皇家之勢不敢輕易挑釁。
可如今情況卻是大不相同了,要知道,她進東宮之事,已是□□不離十定下了,這夏芙蕖往日里便是被別人說做與太子再親近,到底連進個東宮的機會都沒有,她又何必再忌憚她。
芙蕖被季琇瑩說中痛處,但面上只越發冷凝,冷笑開口:「季家家教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他日我進宮也定要與外祖母好好說說,讓外祖母也聽聽。而今日,季小姐既還未學會做客之道,那便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說罷此言,芙蕖朝著身側丫鬟們使了個眼神。
丫鬟會意,自是上前去請客,季琇瑩根本沒料到芙蕖竟然會這般趕人,雖攝於芙蕖的威脅,卻還是忍不住虛張聲勢大聲叫嚷:「夏芙蕖,你今日敢動我一下,我季家不會放過你的!」
而季琇瑩的母親,也根本沒料到芙蕖竟然敢撕破臉皮對季琇瑩這般下手,她到底比季琇瑩思慮的深些,知曉季琇瑩今日若是被「請」出長公主府,便是旁人會說夏芙蕖蠻橫,季琇瑩一樣落不著好。她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尋芙蕖求情。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大門處的喧嘩聲由遠及近過來,倒是阻了這邊的爭端,芙蕖轉頭瞧去,一眼便看見自己的父親夏國公正朝這邊走來,他的身後,跟著兩名貌美少女。那兩名少女芙蕖見過,雖然只匆匆見過數面,但還是能夠一眼便認出,卻是她的兩個庶妹。
芙蕖神思有些恍惚,面上更是一陣冷一陣熱,她甚至不用看周邊人的目光,都知曉她們此時看她的目光究竟是怎麼樣一副神情。
嘴裡早已泛起了鐵鏽味,夏芙蕖深吸了一口氣,這個時候,她竟是想什麼都不管,只想找一處沒人之地好好哭上一場,也比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丟人要來得好。
「芙蕖,青菱和青萍說要來給你慶賀,你好好照顧你妹妹……」夏國公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聲音頗有些斷續。
芙蕖臉上神色僵硬的緊,卻忍不住冷笑開口說了一句:「父親可知,兄長出事了。」
「你哥哥……」
夏國公愣了一記,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半晌之後,卻是不耐煩開口道:「這混小子,三天兩頭惹是生非,哪天不出事,那才奇怪。是該好好受受教訓,你莫管,好好照顧你妹妹便是。」
「父親對我再多不滿,可兄長他到底……到底是國公府世子,您竟連兄長的死活都不管不顧了嗎?」
芙蕖拳頭緊握,眼淚也終究忍不住滴落在臉頰上。
「芙蕖……」
夏國公根本沒料到芙蕖竟會突然掉淚,他嘴唇子顫抖了一下,獃獃站了一會兒,忍不住朝著芙蕖的方向走了一步,手也控制不住微微抬起。但在這個時候,他的目光卻越過芙蕖稚嫩的身影看到了一人,最終停住了動作,生硬轉過了身,背對芙蕖。
趙晉元看到這邊情形時,尤其是看著芙蕖低頭失魂落魄落淚的樣子,心裡憐惜極了,他自己捨不得傷害半分的寶貝,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被人欺負了。
饒是他一貫溫和,這會兒面上都忍不住起了憤怒之色。
趙晉延稍稍落後趙晉元與晉陽長公主一步,看到前邊的情形,也是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看向趙晉元,果然瞧見趙晉元滿臉怒色的走到了芙蕖身邊,又轉而變為滿臉憐惜,動作輕柔的掏出帕子替芙蕖擦淚。
趙晉延心中嘆了一口氣,看著長公主府里這副亂糟糟的情形,只覺得方才與晉陽長公主請安時心中積累的鬱氣越發壓得他心頭髮悶。
可是,趙晉延面色依然冷淡,半分未曾流露,只是走到了趙晉元身後,聽著趙晉元替芙蕖出聲做主:「季家小姐既還未學好禮數,便不要出來丟人現眼,季將軍為國效力確為可嘉,但也不該疏忽了兒女教育,若是季家無人管教,孤倒是不介意回宮奏請父皇母後派人去季家好好教導一番。」
「殿下……」
季琇瑩滿心懊悔,臉上血色盡失,這會兒,也輪到了她變得失魂落魄。
趙晉元在教訓完季琇瑩后,卻沒有再分半點目光於季琇瑩,而是看向了夏國公與他身後的兩名庶女。
「姑父若是酒還未醒,便回家好好醒醒酒,免得再做出這般糊塗事情。」說罷此言,趙晉元對趙晉延開口又道,「麻煩三弟,親自護送夏國公回府去醒醒酒。」
趙晉延本想置身事外,卻未想突然被點了名,不得不攙和進這亂七八糟的家務事中,心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依然低著頭的芙蕖,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但兄長吩咐,他只能遵從,也只好走到了夏國公面前,冷聲開口道:「夏國公爺,請吧!」
夏國公面色變了又變,看了一眼趙晉元,又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面色冷淡的趙晉延,垂下腦袋,正欲離去。
誰知道,在這個時候,從出現至今一句話未言的晉陽長公主,卻突然開口語氣冷冷的說了一句:「等等。」
眾人的目光看向了晉陽長公主,只見她那雙描繪精緻的杏眼目光仿若淬了寒冰一般,看了一眼季琇瑩,又看了一眼夏國公及他身後兩名庶女,殷紅的嘴唇輕啟出聲道:「什麼時候,本宮這晉陽長公主府變成了街市鋪子,什麼人都能夠進來逛一逛、撩一撩,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本宮的女兒,也成了任人欺辱的小丫鬟,誰都可以上來說是論非,踩上一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