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
靠角落的位置,翩翩少年郎一手執酒杯,一手執筷,在他面前放著幾碟小菜,就這樣一個人坐著細細品嘗。深色的酒杯襯得他的手指愈發的纖長,指骨分明,好看到不行。
「小二,一份陽春麵。」
清冷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喝酒的手微微一滯,少年郎頭都不抬一下。
「怎麼出來時都不跟我打招呼?」
語氣似乎有些責備,藍衣男子坐到他右手邊,靜靜看著他。一白一藍兩道身影,一個淡漠一個眉清目朗,兩個人湊在一起,一下子把整個店鋪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以至於許多有家室的男人都擋住自家妻子的視線。
「我留了紙條給你。」
面對少年郎的淡然,男子也不好多說,只是湊近了低語,「你若有個什麼意外,我也不好向公孫先生交代,而且待在我身邊,總是安全的。」瞥見對方手裡的酒杯,他一愣,然後趕緊奪了過來,卻聽對方輕飄飄說,「那是清水。」
男子微微臉紅,想著是他唐突了,就把酒杯還了回去。
「想不到展大俠那麼會關心人。」
戲謔的聲音彷彿顯得對方心情不錯,展昭搖搖頭,心想以前發生過的事,他可不想再發生,而且又是在外面,節外生枝……視線落到對方紅潤飽滿的唇上,眸光在別人沒注意的時候暗了暗,忽而發覺他的失態,又急急地把目光收了回來。也虧得這個時候店小二端上了陽春麵,讓他可以有掩飾心跳加速的機會。
正在二人用餐時,店裡的食客們討論最近的不滿,不滿的原因都是與鳴冤有關,到衙門裡去投案,案子都沒了清就被收取了美其名曰的謝禮,更不要說有些最終沒有一個滿意答案的案情了。
「算了,比起張老漢,我們還是想開點吧。」食客甲說。
「是啊,家裡就一個閨女,傻子都知道那是被強迫的,要不是那姓吳的有錢有勢,託人走走後門……哎!可憐了那閨女,年紀輕輕就……」食客乙無不惋惜道。
食客甲拍拍同伴的肩膀,「所以說,我們只是損失點錢,還可以再賺回來,可是長久下去……」嘆息成了難言之隱最好的詮釋。
公孫君若和展昭一同離開酒樓,二人相視,有些話不多說也知道對方的心思。當夜,二人就分頭行動,找所需要的證據,展昭前往吳百萬,得到關於他受賄給包勉的詳細經過,知道包勉並不是親自接手,而是由他的二姨太艷娘和師爺文若愚中間牽線。
公孫君若則找到與「紫河車」有關的人問話,雖然得到的更多是對方對當時場景的憤怒和悲痛,但也從中知道作案人盜取「紫河車」手段之高明,不然屍體也不會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才發現。
夜色蒼茫,天空沒有一點的星子,殘月也被烏雲遮住,露出甚微的光線。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迎面而來的一股風都覺得森冷無比。
更夫敲了幾下梆,以疲憊的聲音告知眾人應當注意的事項,手中的燈籠在黑不見五指的夜裡成了路人的光源。
公孫君若匆匆往客棧的方向走,她走得快,身後的人就走得快,她走得慢,身後的人就走得慢。她知道從她打聽盜取「紫河車」這事起,她就被人盯上了,只是礙於人多,對方不好下手而已。見到更夫,她忙迎了上去,裝作酒醉的人,讓更夫扶她回客棧。
更夫無奈,又因此刻路上只有他倆,只得硬著頭皮送她回去。恰巧展昭因在客棧里沒有見到她,就出來尋她,一見到靠在更夫身上的她,展昭上前去把公孫君若接了過來。
「既然是弟弟,那就好好看管,長得那麼俊,卻喝酒喝成這樣,真是。」聽到展昭的解釋后,更夫搖頭離開。
展昭一面摟著公孫君若的腰將她扶穩,一面對著更夫道謝,二人離去沒多久,他就聽見懷裡的人兒說有人跟蹤她。
「嗯,我知道。」展昭點頭,摟著她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些力。幸好他及時出來尋她,幸好還有更夫可以擋擋。
二人回到客棧,公孫君若終於體力不支倒在展昭懷裡,展昭這才發現在公孫君若的後頸處,有一點紅色的小點,摸上去還突突的。他問小二要來了吸鐵石,這才知道她中了*針。
床上的公孫君若臉頰緋紅,睡得極沉,也虧得她一直演戲到現在,這般堅強的意志力連他都驚嘆。手撫上她細膩的臉龐,愧疚與不舍填充整個胸膛。要是他再晚去一步,那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如此看來,他們的行動已經暴露,對方在接下來必定會有下一步的動作。於是,展昭連夜寫了封信,飛鴿傳書給包公,除了公孫君若這事,他詳細交代他們所發生的事。
第二日,天蒙蒙亮,展昭就從睡夢中醒來。看了眼床上的人,見她還睡著,就出去吩咐夥計幫忙打點洗臉的水和上一些早餐過來。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離去了那麼一會兒,等回去時公孫君若已不在了。被窩還熱著,顯然剛被擄去不久。
「展大俠,終於找到你了。」門口進來一個藍衣的中年男子,見到展昭,他愣了下,「你怎麼了?」
「雷總鏢頭,君若,君若她被抓走了!我要去救她。」
雷總鏢頭趕緊攔住他的去路,抓著他的肩膀倒,「救?去哪裡救?這屋子裡還留著迷藥的味道,可見那人並不是什麼善類,何況整個萊陽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又人生地不熟的怎麼找?只怕你剛行動,在暗處的敵人就已經被驚動,到時候君若只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雷總鏢頭的一番話令展昭清醒過來,他的雙眼逐漸恢復清明,情緒也逐漸平靜。
見他冷靜下來了,雷總鏢頭放開手,說:「還是第一次見你那麼慌張,那個君若……怕是對展大俠很重要吧?」
「她是公孫先生的妹妹。」
「公孫先生的妹妹?」玩味地咀嚼著他的話,雷總鏢頭饒有興趣地瞅他,「就只是這樣而已?」
展昭臉一紅,抬頭見到的是雷總鏢頭一副我明白、我曉得,因為我也是過來人的表情,這讓他大窘,都不知該回什麼。
「像展大俠這麼英俊瀟洒、文武雙全的男子,只怕這世上沒幾個姑娘家不會對你動心。」
展昭不好意思笑笑,「蒙你吉言,但展某還不想那麼快表露心跡。」面對雷總鏢頭那雙充滿疑問和好奇的眼,他解釋道,「展某怕嚇著她。」
雷總鏢頭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拍展昭的肩,「想不到做事一向講究效率的南俠展昭,竟然也會有怕這怕那的一天,哎,問世間情為何物喲……」面對展昭那張紅得可以用來染色的俊顏,雷總鏢頭收起開玩笑的心,正色道,「那麼你接下去打算怎麼做?」
「我已經懷疑那個文若愚和花蝴蝶的關係,所以想待會兒去探探他口風,倘若真是如此,那麼最後文若愚必定會去找花蝴蝶,到時候就能一舉抓獲兩個人了。」
雷總鏢頭連連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那我就尾隨在你身後,關鍵時刻就立刻出現。」
展昭抱拳道謝,「先謝過雷總鏢頭了。」
二人商議完,展昭立刻前往包府去找包勉,因為知道展昭是叔叔包公身邊的侍衛,包勉自然是盛情款待。而當聽到文若愚與萊陽縣最近發生的命案有關時,包勉的嘴巴張得都可以塞下兩個雞蛋了。聽得展昭的解釋后,包勉聯繫最近發生的種種,也起了疑心,而這個時候,文若愚正好來到衙門。
展昭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並將來的目的詳細說了,並明說需要他的幫助。展昭一面說一面仔細觀察文若愚臉上的表情,等到文若愚說他還有要事在身時,二人才各自散去。
說是等待消息,展昭並沒有真的離去,而是緊緊跟在文若愚身後,查看他的去向。及至跟著他拐進一條細長的衚衕,又見他進到一戶不起眼的農家,展昭完全確定他的懷疑是正確的。
再說公孫君若,早上被花蝴蝶擄來后,她並沒有被那迷藥迷暈,而是在知道房間有異時她就屏住呼吸,調息體內的氣息。也就是說,從她被花蝴蝶扛在肩上一直到抵達目的地,她都是清醒著的。
手上的繩子在花蝴蝶磨葯時已經悄悄被解開,她知道硬碰硬她絕對不是花蝴蝶的對手,因此只能找機會下手。
臉上突然被澆了一盆的冷水,她猛地「醒」過來,望著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男人。
「呵,想不到身為男人,你長得還蠻好看的。」花蝴蝶蹲下身,嘴角噙著意義不明的笑看公孫君若,「喂,小白臉,你和展昭是什麼關係?和他一同來萊陽縣又是什麼目的?」
公孫君若長長嘆了口氣,繼而笑了起來。
花蝴蝶不解,兩道眉毛皺在一塊兒,「你笑什麼?」
「我還以為我為什麼會被抓來,原來是這原因啊。」公孫君若對著花蝴蝶,無不惋惜地嘖嘖兩聲,「兄台,你費勁心機把我抓來這裡,我實在不想告訴你你抓錯人了,可是又不得不告訴你,因為我和你嘴裡的那個展昭,實在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花蝴蝶哼了聲,「你以為我是傻子么?不然昨晚展昭為何會連夜出來尋你?」
公孫君若搖搖頭,「實話告訴你吧,我只是一介書生,本來和村裡的秀珠說好了等我高中回去娶她,只可惜我名落孫山……」說到這裡,公孫君若稍作停頓,低垂著腦袋,似是陷入悲傷中,「從此我就借酒澆愁,雲遊四海,誰想爛醉如泥時在縣外遇到了展公子,是他將我安身在客棧,不斷勸勉我,可惜啊,我今生除了酒和詩,再也對其他的提不起興緻,後面的事我不說相信兄台你也知道了,不然你幹嘛把我擄來這裡?」
花蝴蝶狐疑地盯著公孫君若,只覺得對方講得情真意切,不像是撒謊之人,而且他也知道開封府里還沒有眼前這號人物,可是……難道就真的是這樣?他費勁心思抓到的真的是抓了個沒用的?
不!即便如此,依照展昭的俠義心腸,發現屋子裡人不見了也肯定會四下來尋找的,哪怕只有一丁點的機會,倘若說這人真對他沒用,大不了……看著公孫君若的眼神變得陰毒起來,花蝴蝶手握成拳,決定先等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