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梁縈覺得自個的認知都要被鄧不疑給顛覆了,此時對孩童還是按照成人的方向引導的。但是像鄧不疑這樣早熟的有些過分,那就有些嚇人。

梁縈在鄧家沒怎麼搭理他了,直接到鄧蟬那裡。鄧蟬見到她來很高興,和她說了不少的話。鄧不疑就在那裡和一眾的從兄在一起。

果然應該將梁黯也一塊帶來的。梁縈覺得自己有些失策。

等到回去,她將自己這個想法和梁黯一說,梁黯立刻叫好,「善,日後女弟若是去鄧家,我也一同前去。」

梁縈看著梁黯興奮的通紅的臉蛋,笑了兩下,「那麼就和阿兄說定了?」

「當然!」梁黯最近苦練棋藝,準備要把鄧不疑給殺的哭鼻子,奈何母親昌陽長公主是不怎麼答應。昌陽長公主還記得自己兒子和鄧不疑打的一頭一臉都是傷呢,見那麼一兩次還好,見多了誰知道會不會又是打起來。

這個年歲的男孩子相當的好鬥呢。

「阿兄也別和人說要和建成侯比個上下。」梁縈看得出來梁黯想要找鄧不疑來比試比試,她一開始覺得煩躁,後來也慢慢想通了。梁黯的確是能在長安中同齡孩童里找到玩伴,而且不是一兩個。但是像鄧不疑這般能夠激發他的鬥志,恐怕是沒有幾個。

鄧不疑看上去性情古怪孤傲,也不太惹別人喜歡,但是出身長相學識沒有一樣可以挑剔,算來也是個好夥伴了。

不過想要忍受那個脾氣,鄧不疑是不會為哪個改脾氣的。天子都喜歡他,願意慣著,鄧家的那一群長輩都拿他沒有辦法。

「哦,好的。」梁黯點點頭,他想了想,「若是被袁大家收為學生就好了。」說完又是一陣長嘆。

聽得梁縈身上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鄧不疑生辰就這麼過去了,鄧家不是很當回事,就是鄧不疑自己都不當回事。過幾日之後該怎樣還是怎樣,和平常並無二致。

梁縈在袁大家見到了也沒有那種寒毛直豎的感覺了。

果然是她想多了?

袁大家的學生中沒有多少十五歲以上的少年,十五歲以上的少年已經將近成年,哪怕還沒有行冠禮,但也能夠在父兄的安排下擔任一些職務。

男子說是二十冠禮,可是宮中的郎中還有十三四歲的少年郎,郎官裡頭少年人也不少見。女子十五及笄出嫁,但是這會的女子幼齡出嫁的大把。梁縈還真的慶幸昌陽長公主暫時還沒想著拿自己去和哪個宗室或者是列侯聯姻。

今日袁大家講的是秦晉之好,秦國和晉國不斷的結為姻親,但也互相攻打。但是後世將他們這種不斷聯姻的關係稱呼為秦晉之好。

聽起來梁縈總覺得好笑。

其實長安裡頭的貴族也和這兩個差不多,聯姻之事錦上添花,但若真的想要通過聯姻兩家親密如一家的話,莫說貴族之家就是現代也做不到。

她看著面前的竹簡,聽著那邊袁大家的授課之聲。

「侯女,你對秦晉怎麼看?」袁大家問道。

「大家,秦晉同為諸侯,一同侍奉周天子。」梁縈知曉這會說話都是從最開始的源頭說起,「但周天子式微,諸侯爭霸,秦晉兩國也不例外,晉國為中原幾代霸主,而秦小霸於戎狄,不敢蜷縮於西地,力求東進中原,而晉國就成為秦東進的第一道屏障。」

「此時諸侯聯姻乃是常態,中原大國為晉國和齊國,南方為楚國,齊國和晉國相去甚遠,而楚國被視為蠻夷,和晉國相隔王畿鄭國宋國等諸侯,秦國半夷半夏,和晉國一道有戎狄之患,又相鄰。不管對秦國來言還是晉國,相互聯姻都是最好的。若是晉侯或是太子有難,秦伯處於親戚之邦,也會出手相助。但兩國相鄰,晉國必定是秦東進的阻礙,相互攻訐,也是意料之中了。」

「……」袁大家聽後點點頭,「善。秦晉之好,看似圓滿,實則各取所求。這個侯女倒也是說到了。」

鄧不疑看著面前攤開的竹簡看向梁縈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對那些秦晉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不過是知道一點,日後別人提起這事,知道有這麼一個典故罷了。

「前人之事後事之師。」梁縈雙手攏在袖中正坐在席上答道。

「於你這年紀,能說到此種地步已經不錯了。」袁大家眼裡似有笑意,不知她想到甚麼。

鄧蟬在一旁看著,估摸著袁大家可能是想到了匈奴了,其實朝廷對匈奴如何,除非是朝堂上的臣子,不然都不好說。

鄧不疑的席位就在她們的不遠處,鄧不疑看著面前的竹簡頓時覺得有些無聊起來。說是前人之事後事之師,但他覺得照著古人的那些經驗其實也聽沒意思的。他在家中說想要學兵法,結果叔父們就找來尉繚子或者是孫子之類的竹簡給他看,再要不然直接讓他看史書去。

史書再怎麼看那都是死物,鄧不疑不覺得靠著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竹簡還能看出甚麼來?

鄧不疑把那些竹簡都丟在那裡不堪了。太沒意思。

那邊的放置這的漏壺下,水滴一點點的下移,到了一定刻度之後。袁大家宣布下學。

都是些調皮性子,上面的老師一說下學,學生們雖然還是滿臉的恭謹,但是眉梢眼角的歡快勁兒已經快遮掩不住了。

梁縈將案几上的東西整理好,讓侍女放入到準備好的盒子中。剛剛從席上起身,就見著鄧不疑大步走過來,「方才你回答大家的那些話,是不是借古人說現在?」

「君侯這話說的,君侯說說我到底是借古人的事傷甚麼了?」梁縈不知道鄧不疑又從他的話語里聽到了什麼。

「你在擔心以後的事吧?」鄧不疑見著她面上露出微微的不耐煩,乾脆就站在那裡把她的路給擋了。鄧蟬想要過來,被他一眼釘在原地。

「……」梁縈莫名的心裡湧出一股惱怒,她心裡想什麼和眼前這個男孩有什麼關係?

「君侯,此事非君子所為。」她道,語氣平和,但是臉上卻沒有了方才的笑容。

「無事,」鄧不疑笑起來,活像一隻狼崽,哪怕模樣漂亮可愛,還是遮掩不住其中的狡猾和兇殘。

「君侯……」梁縈看到鄧不疑的笑容,原本心底的那一點火氣都化為了虛無,「即使我為日後發愁,這些也和君侯無甚關係啊。」

「無關?」鄧不疑一聽就樂了,「侯女當真如此認為?將來之事到底如何,侯女不如到時在做定論。」

鄧蟬年紀小,但聽到兄長這麼一番話,也知道不尋常,她心下看了看鄧不疑再看了看梁縈。鄧不疑還是方才的滿臉笑容,笑容裡頭帶著幾分的志得意滿。

鄧不疑的性子鄧蟬也知道,聽父母和兄長說過幾次,若是真的和他計較非得將自己氣壞不可,但是眼下她也不好貿貿然走上去說『不要和從兄計較,他就是這樣的脾性』。

梁縈頓感無力,原先的惱怒到了這會竟然會覺得有幾分想笑。

「那麼就拭目以待了。」梁縈微笑,方才臉上的怒容也消失不見了。

「好,一言為定。」鄧不疑笑道,他那模樣笑得活似捕到獵物的幼狼。梁縈沖他笑笑沒有回話了。

梁縈突然想把梁黯也給一塊弄來了,梁黯若是在,恐怕能讓鄧不疑一天到晚沒有半點空閑。

只是可惜家中的阿母已經給梁黯請好了師傅,不管哪個都有,是用不著到袁大家府上了。

「我倒是想一件事來。」梁縈帶著些許壞心眼,「家兄對君侯甚至仰慕,期望哪一日能夠登門拜訪。」這話說的也沒錯,面前的鄧不疑揚了揚眉頭。

他對陰平侯世子並沒有多少印象,要說有的話,就是蠢得不忍直視。哪怕他把話將的那麼明白了,還只曉得追問裡頭的一些宮廷逸聞。若真的是想要知道這些,還不如直接去問昌陽長公主來的好些。

「……」鄧不疑心中一百個不想搭理梁黯,「若是我得空,一定向世子請教。」他說完便是一笑。

梁縈聽到請教兩字從鄧不疑嘴裡說出來,在看到那個笑容,突然想起了鄧不疑和梁黯初見的事,說起來也非常早了,她都快記不住這事,鄧不疑這回笑得和上回差不多。勾起她的回憶來。

鄧不疑似乎天生就就有把人惹怒的本領,梁黯雖然說脾氣不是很好,但是要說有多容易發脾氣也不至於。兩人一見面,下了一盤棋,就打成了一塊,到了現在也就比那會好點,好歹不會是見面就打起來了。

話說回來,這「請教」二字聽著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對了,侯女去我家中蹴鞠如何?」鄧不疑問道。他喜歡蹴鞠,甚至建成侯府裡頭還有專門一塊用於蹴鞠的場地,也就比成人用的小點罷了。

其實他這年紀應該和同齡人玩的比較好,奈何他這性子就不討人喜歡,那些貴族子弟哪個不是被下面的人奉承著養大的,誰願意受他這個脾氣?

但鄧不疑自己和自己玩,玩的也挺盡興。

「……」梁縈想起上回和鄧不疑蹴鞠,自己腿疼了好幾天,她已經跑了好幾個月的步,已經也不會和當初一樣,多動一點就腰酸腿疼的。

「若是你覺得孤單,阿蟬也可以一塊來。」鄧不疑終於是想起了鄧蟬這個從女弟,以前他不忿也想不通兩人為何如此要好,他沒有要好之人,所以也想不明白。不過這會他挺慶幸這位從女弟和梁縈的關係。

「啊?」鄧蟬吃了一驚,她直接點點頭,「善。」

梁縈覺得自個莫名其妙的被鄧不疑給誑走了。

不過找到兩個人陪她動一動也是不錯?梁縈已經做完了熱身運動,看著面前的球,一腳飛出將球給踢飛。

其實鄧不疑說的沒錯,他的確是有姓氏,年歲越大,擔心的也就越多。雖然知道擔心那些也沒有多大用處,可還是忍不住。

幾個月的晨練這會已經看出了效果,她衝到鄧不疑前面,飛快轉身,腳下稍顯笨拙搶在鄧不疑前頭,將球踢走。鄧不疑一愣而後笑起來,他知道眼前這個侯女看似和那些貴女一樣,其實最是不同。

鄧不疑常常是玩這個的,伸腿一勾就要將球給勾過來,梁縈一看就將球給踢走。兩人一前一後互相交換位置,顯然已經纏鬥到了一起,鄧蟬是沒有那個體力和兩個人蹴鞠的,尤其鄧不疑就是那種精力充沛的人,想要跟上他得花上不少的力氣。

「你怎麼不去和阿兄一道?」鄧蟬站在蹴鞠場邊上轉頭就看到鄧驁也袖手站在那裡。

鄧驁是庶齣子,其母是建成侯世子身邊的侍婢,生下這個孩子后就難產而亡,說起來還曾經在世子婦那裡養過一段時間。

接著世子婦改嫁,兄長嗣侯爵,鄧驁生活在兄長的背影之下。其實若不是見過鄧驁幾次,鄧蟬都不一定能夠將他認出來。

「阿兄又沒叫我去。」鄧驁長相隨了生母,秀氣的很,甚至還有幾分女相。鄧驁笑著,「你為何不去?」

鄧蟬看著梁縈一腳直接從鄧不疑那裡把球給剷出來,渾身有點發寒,她可沒有蹴鞠過,若是真的上去,會不會一下就輸了?

「我還是不去了,畢竟不善於此道。」鄧蟬道,她是不會,而且就算現在開始練習也急不來。

將自己的短處暴於人前,這不合適。

「這也是。」鄧驁想了想,兄長那個人向來不愛遷就人,若是跟不上,他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等的,估計直接讓人一邊去,他一個人玩的還開心些。

梁縈已經搶了鄧不疑幾次,到了這會兩人還顧得上什麼蹴鞠的規矩,都是搶的過就算誰的。鄧不疑佔有幾分經驗的優勢,幾次搶在她前頭,她憑著一股勁頭,愣是扳回來。

一場下來大汗淋漓,內里的汗衣已經被汗水給濕透了。

她雙臂撐在大腿上呼哧呼哧的喘氣,那邊的鄧不疑也不比她好上多少,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下來,原本白皙的臉上全都是運動后的潮紅。

男女體力的差距在這會並不明顯,哪怕不會什麼太多的技巧,靠著一股狠勁梁縈都超過他幾次。

「怎麼樣?」梁縈吞了一口唾沫緩和了一下口中的乾渴問道,現在還不能河水。所以只能忍著。

「甚好!」說到這個鄧不疑差點跳起來。

他興奮的不得了,旁邊的侍女家人都快要急的哭了,秋日的長安不說冷,但也絕對不溫暖,兩人從開始到現在已經大汗淋漓,還不換衣,待會若是起風得了風寒要怎麼辦?

從長公主府那邊跟來的侍女都快急的冒汗。

徐女官也一塊來的,見著梁縈那一臉通紅,也顧不得這是在建成侯府內了,她直接讓侍女過去,侍女們連忙趨步走去,拿出一丈長的布帛將梁縈抱住。

徐女官過來告罪,「君侯,侯女身體不適,還望君侯海涵。」

「這是我的過失。」鄧不疑想起這會長安的天氣也涼了,的確不能這麼和夏日裡一樣。鄧驁在那邊看見也叫侍女們過去給鄧不疑也抱起來。

鄧不疑年少,才嗣爵沒有多久,萬一有個好歹,恐怕就是國除了。

兩人都被侍女包的嚴嚴實實,鄧驁讓人安排梁縈換衣的場所。他安排好就快步走到嫡兄那裡,「阿兄無事吧?」

「無事,無事!」鄧不疑不用那些侍女服侍,自己兩隻手將身上的衣物包好,大步的走向自己的寢室。

「果然還是她有趣些。」鄧不疑到了寢室內就將身上的布帛一扯。

鄧驁是兄弟不是奴僕,他在屋內隔著一扇屏風聽到裡頭的擦洗身體的水響,知道鄧不疑並不是一個願意聽人勸說的性子,但是鄧驁遲疑一二還是說了。

「阿兄,陰平侯女好歹是昌陽長公主之女,昌陽主為皇太后所重,若是侯女有個好歹,恐怕東宮會震怒。」

皇太后對兩個女兒的喜歡從來不加任何的這樣,每年對於兩個長公主的賞賜是最多的。甚至要是婆家有個不恭敬,都不等長公主動手,長信殿裡頭的太后直接出手給收拾了,陰平侯太夫人都成了貴婦口裡的笑話了。

而且兩位長公主的女兒也多居住在長信殿中,在公主府里的時間都少。這老人家都疼愛孫輩,想來皇太后也不例外。

皇太后雖然不太在朝廷大事之上主動開口,但是天子還是時不時的和母親商量。皇太后在天子面前還是一言九鼎的,要是真的惹怒了太后,鄧驁怎麼想都覺得前途堪憂。

「你啊。」鄧不疑站在浴盆里,渾身上下一*絲*不*掛,那邊的家人一雙袖子都用縛膊扎了起來,手裡拿著一隻長杓,將熱湯澆在他的身上。

「陰平侯女沒那麼弱不禁風。」鄧不疑不滿道,「況且侯女自己也有分寸,若是真的對她有害,她是不會做的。」

和她相處向來,鄧不疑哪裡還不明白梁縈到底是個甚麼性子?

「……」鄧驁在屏風后聽到兄長這麼說,好一陣無奈。

梁縈那邊也被徐女官說了,徐女官指揮著侍女給梁縈擦身換衣,看著侍女收拾好的已經濕透了的膺衣,徐女官只覺得頭疼。

一開始侯女是安靜的過分了,後來每日里清早起來就開始跑,說是強健身軀,好幾個月了也不見停,到這會兒直接蹴鞠給玩出一身汗來。

「侯女怎麼胡鬧呢。」徐女官看著那邊擦身乾淨,將簇新的衣物穿上的梁縈。

「沒事啊。」梁縈這會已經緩過來了,她換上乾淨衣裳,渾身都舒服了。她和鄧不疑蹴鞠那麼一場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不少。若是在長公主府內,梁黯不帶她一起,其他的人壓根就不敢讓她接觸那些。

看來看去,還是在鄧不疑這裡能夠盡興。

「……」徐女官見梁縈這般只能嘆口氣。侯女性情溫和,實際上一旦自己決定好的事,不管旁人說什麼都很難聽進去。

徐女官從侍女的手裡將梁縈佩帶的玉組拿來,仔細的給她佩戴好。

**

漢室一開始是由楚人建立起來的,雖然說漢承秦制,但是禁中里還是難免帶上而來楚人的習俗。

楚人秋日裡登高食菊,這個習慣在禁中保存了下來。

天子的後宮中也是一派的和諧,長樂宮的太后雅興大發,讓宮中有司準備好盛開的秋菊,然後讓皇后帶領嬪御前來,陪著她一同賞菊。

這個消息一出來,能夠被皇后帶上的嬪御都十分高興。尤其是兩位皇子的生母,趙夫人原先想讓兒子也一同前去,誰知道劉康當日竟然有些身體不適,趙夫人只能一人前來。到了長樂宮看著鄧夫人牽著劉偃,她一時半會的心裡很不舒服。

鄧夫人是見誰都是笑,見到了趙夫人也不例外。她還拍了拍一雙兒女讓孩子們給趙夫人行禮。

韓夫人在一旁看了,心裡冷哼:趙氏又不是皇后,讓皇子公主給她行禮,也不怕趙氏受不住。

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也只有中宮才能夠受所有皇子公主的大禮。

韓公主看著劉偃和陽邑給趙夫人行禮,抬起頭看了一眼母親,韓夫人伸手在女兒的總角上摸了摸,搖搖頭。

這是讓她別理那邊的意思,韓公主聽母親的話。她明白自己生母和趙夫人都是夫人,真的如何,趙夫人也不敢當面給她們母女難堪。

果然,韓夫人上前和趙夫人見禮,韓公主退避在一邊,只是垂頭,不和劉偃還有陽邑一樣。

見禮過後韓夫人牽著女兒直接走過去,她和鄧夫人不一樣,鄧夫人捨得讓兒女受委屈以謀後來之日,但是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寶貝都還來不及,哪裡捨得讓女兒堂堂天家公主受這種氣?

趙夫人見著,修剪整齊的指甲差點將將掌心戳破,在宮廷里呆久了哪裡不知道這個是什麼含義。

嬪御之間有份位高低,但是皇子公主之間,除非是太子已立,那不都是姊妹兄弟,這和嬪御是不一樣的。

韓夫人分明就是藉此譏諷自己。

韓夫人牽著女兒走到皇后那裡去,帶女兒給皇後行禮,連眼風都不甩給那邊的鄧夫人。

董皇后和兩個長公主都陪在皇太後身邊。皇太后喜歡兩個女兒,乾脆就讓女兒在自己左右設席,皇后就坐在另外一個位置。

嬪御們坐在下首。

董皇后帶來的都是一些有子女的嬪御,算下來,人也不多。生過孩子的嬪御不少,但是能夠將孩子平安帶大的嬪御卻不多。

唯一例外的就是新進宮的董美人。

董皇后對這個從女弟到底還是照顧的,就算在此時還沒有忘記將人帶在身邊,好在皇太後面前露一露臉。董皇后想起最近天子也是給了她卡面子,召董美人侍寢了好幾次,希望這次能夠給她帶來好消息。

董美人坐在利美人身旁,十五六歲的少女如同清晨枝葉上那顆滾動的露珠一般吸引人。利美人美艷,看到董美人那般年輕,到底是羨慕她。

利美人身邊的利公主好奇的打量著董美人,在掖庭久了,自然而然不會和一開始的小心翼翼不同了。

董美人這些時日沒少受趙夫人的刁難,但是天子常常召她侍寢,一來二去的,趙夫人也不該過分了。

畢竟新人當紅,她的行徑若是被天子聽了去,還不知道天子會不會生氣,趙夫人欺負人也是看人的。

利美人有意和這位皇后從女弟交好,對她友好的笑了笑,讓女兒給她打一聲招呼,利公主長相肖母,十分清麗可愛,她看著董美人甜甜的喚了聲,「董美人。」

「噯。」董美人喜歡利公主,她從袖中摸出了一隻珍珠手串遞給利公主,「這個就給公主戴吧。」

宮內皇後派來的女史早就提醒過,對宮中的皇子公主若是送物,不能夠送食物。董美人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甜糕,這麼小的孩子,和家中的女弟一般大小,想來也應該喜歡甜的糕點。

「這……不好吧?」利美人看著那手串上的珍珠顆顆圓滾飽滿,有些猶豫,但是利公主卻很喜歡,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眼巴巴瞅著。

「美人收下便是。」董美人笑起來,「這個是我倉促之下拿出來的,還望美人和公主莫要嫌棄。」

「哪裡的話?」利美人原本還要和董美人客套一番,但是女兒卻是瞅著那串珍珠不放。只好道謝接了過來。

「多謝董美人。」利公主受了禮物對董美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年幼公主的笑容讓董美人思念家中的心情緩和了一些,董美人所在的那一支,不比董皇后所在的主支,就算董氏女眷入宮探望,她的母親也沒有入宮的門籍。

「今年這菊長的不錯。」曹太后看著外頭那些黃澄澄的盛開的秋菊對身邊兩個女兒說道。

蔡陽長公主看見那些有子女的嬪御們將兒女都帶了出來,心下一陣遺憾,上回女兒將大皇子打了,天子將這件事只是看做小兒之間的打鬧,她自己原本也不在意,天子都這麼說了,她還沒事說自己女兒該罰?曹太后倒是勸說她要好好管一管女兒的那個性子,畢竟廝打這種事,貴女做來實在是不像樣。

宮中公主哪個是這樣的?

不得已蔡陽長公主才將女兒給罰了,誰知道女兒平日里就被寵壞了,到了這會來管簡直是鬧的雞飛狗跳,她罰女瑩禁足,女瑩就能哭的一雙眼睛都腫起來。她咬牙撐到現在,聽女兒身邊的女官說女兒都在發脾氣不肯用膳了。蔡陽長公主想著待會回去還是哄哄女兒算了,至於罰,經過這麼一回,她實在是心疼,捨不得。

「是啊,阿母。」昌陽長公主見著曹太后把這話都說出口了還沒有接過話去,乾脆就自己順著太后的話說下去。

「今年的秋菊開的相當好,想必秋末必定是個豐收之季。而且啊,」昌陽長公主說著,看了一眼那邊的嬪御,「阿母說不定也會有幾個男孫女孫呢。」

趙夫人一聽,身子都晃了晃,她年紀放在那裡,天子也不愛怎麼臨幸她了。要說有希望的話,是掖庭那些年輕的嬪御。例如皇后的那個族妹……

她咬碎了銀牙。卻又無可奈何。

董皇后笑得溫和,她坐在那裡,仔仔細細聽曹太后和兩位長公主的對話。

食官將處理好了的菊花瓣還有其他的一些菜蔬肉食布置上來,秋季里是食物最豐富的時候,就連魚都肥美了不少。肉食在貴人們享用了秋菊花瓣的清香之後上來的,薄薄的魚膾在漆盤中拜訪好,魚膾用的是上好的河鯉。

肉質細膩鮮美。

曹太后在女兒的服侍下夾了一箸沾了醬料送入口中,「你們也用吧。」曹太后道。

董皇后帶來的嬪御就那麼幾個,曹太后這個只是家宴,熱鬧熱鬧,高興一下罷了。再加上老人家再怎麼愛熱鬧也有度。她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嬪御都帶來。

董美人看著面前薄薄的魚膾,夾起來才送入嘴,頓時胃裡翻山倒海。她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抑住嘔吐的欲*望。

她那小小的動靜,引來在座幾個嬪御的側目。

趙夫人看見董美人臉色蒼白,柳眉微蹙,心下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頓時她也面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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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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